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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鎮紅顏 第111章 求求你們 高抬貴手放過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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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剛從派出所放出來的張家二兒媳,腳步虛浮,一路失魂落魄、慌裡慌張地摸回了家。

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屋裡一片沉寂。偌大的院子裡,隻剩她的四個女兒、還有孩子三叔家裡那被寵上天的小嬌寶張維科及兩個姐姐。

一想到一大家子人,全因為張維科這小子的任性闖禍,要麵臨批鬥遊街、甚至蹲大牢的下場,她就氣不打一處來,胸口堵得發慌。

這張維科,打小就被全家捧在手心當寶貝。

老大是光棍,指望不上,自己又不爭氣,接連生了四個女兒,在這重男輕女的家裡,簡直像犯了滔天大罪,平日裡隻能逆來順受,連大氣都不敢喘。

全家的希望都押在張維科身上,盼著他續上張家的香火,把他慣得無法無天,說一不二,啥事都由著性子來。

今天上午,這小祖宗從學校回來告了黑狀,大伯在一旁點火攛掇,一大家子人就像被踩了尾巴的馬蜂,抄起家夥就往學校衝。

她作為二孃,被架在中間,不去不行,實在沒辦法,隻能硬著頭皮跟了去。

可到了學校,看著張家人一個個刁鑽蠻橫、蠻不講理,對著老師、學生推推搡搡、動手動腳,她隻能跟著湊數,算是個參與者。

可她自始至終都縮在後麵,態度消極得很,純屬應付。

手腳像被釘在地上似的,半分不敢往前湊,更彆提跟著撒野了。

她心裡清楚得很,就算這事不占理,可架不住身在張家,還被人道德綁架,她一個生不出兒子、在家沒半點話語權的媳婦,除了跟著,還能有啥辦法?

如今倒好,一大家子人都被扣在了派出所,唯獨她被放了回來。

這份「特殊待遇」沒有讓她有半分幸運,反倒灌滿了徹骨的悲涼。

往後的日子該怎麼辦?七個孩子要養,僅憑她一個婦道人家,怎麼挑得起這千斤重擔?

她越想越亂,腦子裡像塞進了一團亂麻,嗡嗡作響,連呼吸都覺得沉重。

捱到傍晚,她強撐著疲憊的身子鑽進廚房,心不在焉地煮了一鍋雜糧飯,炒了盤寡淡的青菜。

飯菜端上桌,張維科扒了一口就皺起眉頭,把筷子一摔,尖著嗓子喊:「這飯怎麼這麼難吃!二孃你故意的吧!」

這話像一根針,狠狠紮在她緊繃的神經上。張家二兒媳渾身發抖,積攢了一天的委屈、憤怒和無助瞬間湧上心頭,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卻死死咬著牙沒掉下來。

沒辦法,她隻能往同村的孃家跑,想要求助。

自己本就是個婦道人家,沒什麼主心骨,孃家又跟婆家在一個生產隊,抬頭不見低頭見,總不至於眼睜睜看著她難死。

她慌得腳下發飄,幾步就躥到了孃家院門口,推開虛掩的門就往裡闖。

「爹!娘!哥!嫂!」她帶著哭腔喊,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出大事了!咱……咱張家要完了!」

爹孃和哥嫂聞聲從屋裡出來,見她頭發淩亂、滿臉淚痕,都吃了一驚。

她不等眾人發問,就把婆家今天去學校鬨事、一大家子被抓進派出所,隻剩自己被放出來的事,連哭帶說地講了一遍。

又把派出所張所長的話原原本本複述:「張所長說了,公公婆婆、孩子爹、大伯他們,輕則批鬥遊街,重則就得蹲大牢啊!」

她癱坐在門檻上,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哽咽著追問:「爹孃,哥嫂,你們說我該咋辦啊?眼下這事到底咋處理?你們也知道,咱得罪的是陳家旺的家人,他那人可是楊集公社的土霸王,能放過咱們嗎?」

「難道真要眼睜睜地著公婆、他爹他們一大家子都去被遊街批鬥、蹲大牢嗎?」她捶著大腿,語氣裡滿是絕望!

「這不也都是他們平時作的嗎?平日裡在楊集囂張得不行,恨不得當老大!如今得罪了真老大,報應不就來了嗎!!」她哥站在一旁,氣憤地說道。

本來他就對張家一大家子有意見——妹妹生了四個女兒,在張家受夠了白眼,張家的人還總擺出高人一等的樣子,如今他們栽了跟頭,他心裡竟隱隱有些幸災樂禍。

她爹蹲在台階上,吧嗒吧嗒抽著旱煙,沉默了半晌,才緩緩開口:「我可聽說了,你們得罪的那位張老師,她婆婆是個通情達理的人,還是陳家旺的嫂子。按理說,她的話,陳家旺或許能聽進去幾分。」

他頓了頓,看著女兒:「要不,你去求求人家?讓她看在孩子們的麵上,求她高抬貴手,讓她孩子三叔陳家旺放過你們張家這一回。」

「求?咋求啊!」她猛地抬起頭,眼睛紅腫,「張老師因為咱們家鬨這麼一出,孩子都流產了!人家平白無故沒了孫子,能不恨咱們嗎?還能替咱們說話?之前在路上碰到她和她兒子,她兒子說得明明白白,絕不會放過咱們!這時候去求,不是自討沒趣嗎?能有用嗎?」

她爹又抽了幾口煙,煙鍋子在鞋底磕得邦邦響,再次沉默了許久,才沉聲道:「除了這一條路,眼下怕是沒彆的辦法了。」

「既然沒彆的路可走,你不妨去試試。」他看著女兒,語氣帶著幾分無奈,也有幾分篤定,「成不成的,總得試過才知道。」

「我看你態度誠懇點,多帶些雞蛋啥的,去求人家諒解。要是她不鬆口,你就跪著求張老師——她是個老師,知書達理的,或許能心軟。這婆媳倆要是都不點頭,他們張家真就真沒路可走了。」

張家二兒媳聽著在理,心裡雖七上八下,卻也沒彆的辦法。

她趕緊從自家和孃家湊了滿滿一籃頭雞蛋,都是攢了許久捨不得吃的寶貝,用一塊藍布小心翼翼蓋著,這在當年可是最拿得出手的心意。

趁著夜色,她揣著忐忑的心思往醫院趕。

蘇北的冬天,黑得格外早,晚上八點多,路上已沒什麼行人,寒風刮在臉上像刀子。

她不敢直接去找國強娘,上午出學校門門口,國強娘怒打她婆婆和她妯娌的模樣,至今想起來還讓她渾身發怵,半點底氣都沒有。

思來想去,她覺得先求張老師或許還有一線希望,畢竟上午鬨事時,她沒像其他人那樣刁蠻動手,張大妮應該能念著這點情分。

病房裡,周雨涵和二叔二嬸、三嬸剛走沒多久,隻剩張大妮和陳國強兩人。

張大妮手術後身子虛弱,又困又乏,正準備躺下睡覺,病房門「吱呀」一聲被輕輕推開了。

張家二兒媳早就問清了病房號,此刻縮著身子,膽戰心驚地探進頭來,手腳都在發顫。

陳國強抬眼一瞧,瞬間就認出了她——上午在學校鬨得雞飛狗跳,他對張家的人印象深刻。

「你來乾啥?」陳國強的聲音冷硬,帶著沒消的怒氣。

張家二兒媳嘴唇哆嗦著,「我……我……」支吾了半天,突然「撲通」一聲朝地上一跪,藍布蓋著的雞蛋籃也被碰得晃了晃。

「大兄弟,實在對不住!我來給你們磕頭認罪,求求你們,高抬貴手放過我們吧!」

聲音不大,卻還是驚醒了正要閤眼的張大妮。

她虛弱地欠了欠身子,借著床頭的燈光,看清了跪在地上的人。

上午打鬨的混亂中,她雖沒和這張家二兒媳正麵接觸,卻記得她始終站在一旁,沒動手傷害過自己。

「國強,彆對她那麼凶。」張大妮喘了口氣,輕聲說,「讓她起來說話吧。」

陳國強依舊憤怒地盯著地上的人,緊抿著嘴不吭聲,臉色陰沉得嚇人。

張大妮又看向張家二兒媳,語氣緩和了些:「你起來吧,有話好好說,跪著像啥樣子。」

「我不……我不能起來!」張家二兒媳頭埋得更低,聲音帶著哭腔,「我們張家做錯了大事,害您沒了孩子……真沒法開口求得你們原諒,就是想請張老師能不能……能不能看在一筆寫不出兩個張字的份上,這次就……就放過我們!」

「我們一大家子都是罪人!是我們造的孽……」她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我們知道錯了,錯得離譜!可要是他們真被批鬥遊街、蹲了大牢,我們這個家就徹底塌了啊!」

她抬手抹了把混著淚水的臉,聲音裡滿是絕望:「我有四個女兒,他三叔家還有三個娃,加起來七個孩子!他們要是都進去了,這七個娃誰來養?難道眼睜睜看著他們餓死嗎?」

「求求您,張老師,求求您發發善心,饒恕我們這一回吧!」話音未落,她「咚咚咚」地朝著病床方向磕頭,額頭狠狠撞在水泥地上,沒幾下就滲出血跡,「我下輩子給您做牛做馬,報答您的大恩大德!求您一定大發慈悲,饒了我們一家人!」

張大妮看著她額頭的血跡,聽著那撕心裂肺的哀求,心頭瞬間一軟。

她本就不是記仇的人,見對方這般模樣,實在狠不下心,忙對陳國強說:「國強,快把她拉起來,彆再磕了。」

陳國強依舊怒視著她,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但終究還是挪了步,伸手想去拉。

可張家二兒媳死活不肯起,依舊伏在地上哭求。

張大妮歎了口氣,語氣沉了下來:「你要是還不起來,那這事我也沒法管了,你就自己跪著吧。」

這話像一盆冷水澆在張家二兒媳頭上,她渾身一顫,連忙止住磕頭,掙紮著爬起來。

但她沒敢站直,而是跪著往病床邊挪了幾步,仰著滿是血汙和淚痕的臉,對著張大妮哽咽道:「張老師,求您……求您真的幫幫我吧!」

「您不知道,我在張家活得有多難。」她吸了吸鼻子,語無倫次地傾訴,「因為生了四個女兒,在婆家連大氣都不敢喘,平時隻能逆來順受。今天去學校鬨事,是孩子大伯攛掇的,我也是被逼的啊!要是不去,往後在張家的日子隻會更難熬,我實在沒辦法……」

「我知道他們做的全是錯事,可事情已經這樣了,求您行行好,找找陳主任,求求他高抬貴手放了我們吧!」她攥緊拳頭,語氣急切又卑微,「我們一大家子往後就把您和陳主任供在桌上,天天給你們祈福!」

張大妮看著她坐立不安、半邊屁股搭在凳子上的模樣,額頭上的血痕觸目驚心,實在不忍再苛責。

她輕輕搖了搖頭,語氣帶著幾分無奈:「可這事真不由我們說了算啊。這是政府、派出所管的事,我們就是普通老百姓,說話不管用的。」

「張所長都說了要批鬥遊街,我們就算去說情,又能起什麼作用呢?」

「管用!肯定管用!」張家二兒媳連忙打斷她,眼神裡迸發出一絲希冀,「陳主任是怕公社的一把手,他說啥就是啥!隻要您肯幫我們求求情,他一定能網開一麵的!求您了張老師,就當可憐可憐那七個沒爹沒媽的孩子!」

張大妮轉頭望向陳國強,他臉上的怒氣仍未消散,眉頭擰得緊緊的。

「國強,要不你明天跟三叔說說?看能不能對張家從輕發落。」張大妮的聲音帶著幾分虛弱,也藏著不忍,「他們一家確實做得過分,罪有應得,但要是真全家都蹲了大牢、被遊街批鬥,這一大家子可就真沒法往下過了。」

張家二兒媳一聽這話,眼裡瞬間迸發出亮閃閃的希望,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連忙膝行幾步,緊緊抱住陳國強的雙腿,哭得撕心裂肺:「陳家兄弟,求你了!求你一定幫幫我們!救救我們全家吧!」

陳國強看著張大妮期盼的眼神,又低頭瞧瞧懷裡抱著自己腿、哭得肝腸寸斷的女人,心裡的火氣雖沒全消,終究還是軟了下來。

他重重歎了口氣,語氣幽幽的:「我去說說看吧,但你也彆抱太大希望,三叔做事有他的規矩。」

「謝謝!謝謝兄弟!」張家二兒媳仍搖著他的腿,語氣急切又卑微,「求你一定多費心!求你三叔高抬貴手,饒了我們這一回!」

陳國強眉頭一皺,有些不耐:「你趕緊起來,我都答應你了。能不能說通,也不是我能說了算的。」

他頓了頓,提醒道:「這事還有李小虎的家人,還有葉老師那邊呢。就算我們鬆口,人家要是堅持不饒,我也沒辦法。」

「我知道!我知道!」張家二兒媳連忙應聲,「但主要還是看你們啊!陳主任是你三叔,你們家鬆了口,我再去求葉老師和李家,說不定就有轉機了!」

陳國強聽她絮絮叨叨,怕打擾張大妮休息,忙說:「行了,你先回吧。大妮剛流了產,身子虛得很,需要靜養。」

張家二兒媳這才鬆開手,連忙站起身,嘴裡不停說著「謝謝」,轉身就要往外走。

「等等!」張大妮連忙叫住她,指了指牆角的雞蛋籃,「把你這籃雞蛋帶走。」

張家二兒媳哪肯,像是怕被拒絕似的,腳步飛快地往門口衝:「張老師您留著補身子,都是自家養的雞下的,不值錢!」

陳國強見狀,拎起雞蛋籃就追了出去。

蘇北的冬夜寒風刺骨,他幾步就追上了正要下樓梯的女人,把籃子塞到她手裡:「你必須帶走!不然這忙我沒法幫。」

「這……」張家二兒媳還想推辭,嘴裡唸叨著「就是送點營養品」。

「沒得商量。」陳國強語氣堅定,「你不把雞蛋提走,我明天一句求情的話都不會說。」

張家二兒媳見他態度堅決,沒辦法,隻得接過雞蛋籃,緊緊抱在懷裡。

她望著陳國強,眼裡滿是感激,又帶著一絲忐忑的希望,轉身一步步消失在夜色裡。

第二天一大早,天剛矇矇亮,國強娘就提著早起做好的營養早飯,和抱著孩子的張大妮娘、張景明三人一起,急急忙忙趕往縣醫院。

一進病房,國強娘就快步走到病床邊,聲音裡滿是關切:「大妮,怎麼樣?感覺好點沒有?身子還虛不虛?」

張大妮雖還渾身乏力,卻強撐著擠出一絲笑意,輕聲說:「娘,好點了,好多了,你們彆擔心。」

她知道幾位老人惦記著自己,便把昨晚周雨涵、二叔二嬸和三嬸一家來看望的事,一一說了。

頓了頓,她又提起昨晚的事:「娘,還有件事,昨晚張家二兒媳提著一籃雞蛋來醫院了,是來求饒的。」

「他們一大家子現在隻有她一人放出來了,現在帶著七個孩子挺難的,而且她也是沒有辦法纔跟著去鬨的,鬨的時候,她也沒有啥大的動作。她求我們幫幫忙,能不能讓國強跟三叔說說,在公社那邊通融通融,放過他們一家,給他們家留條活路,彆讓他們批鬥遊街、蹲大牢。」

國強娘不等她說完,臉色「唰」地沉了下來,語氣帶著抑製不住的怒氣:「放過他們?怎麼的現在讓我們給他們留條活路?他們鬨的時候咋就不知道給你和二孫子留條活路呢?現在事情出來了,還腆著臉求我們,不覺得害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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