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紅顏 第33章 那我明晚一準來

    怎麼能讓旁人覺得他們是「情到深處」纔要結婚？這些心思，從昨天在家和父母親談妥、父母親點頭同意她嫁陳國棟起，就沒停過在她腦子裡打轉。她清楚，單靠陳家旺托媒人上門提親，總少了點「自然」的由頭，必須自己多做些鋪墊，才能讓這樁婚事看起來無懈可擊。

晚上，周雨涵剛吃過晚飯，便坐在宿舍裡手托著腮愣神，連窗外的夜色漫進來都沒察覺。

突然，「咚咚咚」的敲門聲響起，將她從怔忡中驚醒。

「誰呀？」她揚聲問，指尖不自覺攥緊了衣角。

「周會計，是我，陳國棟。」

一聽是他，周雨涵連忙起身去開門，手都有些發緊，連門閂都撥得慢了半拍：「陳、陳會計，您晚上過來，是有什麼事嗎？」

「我來還書，順便想跟您討教下櫃台上的事。」陳國棟晃了晃手裡的詩集，嘴角帶著淺笑，眼神亮閃閃的。

「哦，那快進來吧。」周雨涵側身讓開，看著他抬腳走進屋。

陳國棟一進門，便不自覺地打量起這間小屋。

屋子不大，卻收拾得井井有條，滿是女孩子的溫馨。屋頂貼著粉色的裝飾紙，牆麵上掛著楊子榮、李玉和等英雄人物的照片，暖融融的色調裹著細碎的生活氣。生活區和住宿區用一塊粉紅色布簾隔開，簾子外擺著一張吃飯的小圓桌，上麵放著一瓶醬菜。臨窗擺著一長條桌子，桌上放著牙刷牙膏和鏡子、梳子之類的生活用品，都是過日子的實用物件；簾子裡頭，一張中等大小的床上鋪著粉色床單，蓋著大紅被子，襯得床鋪格外鮮亮；床頭靠窗的位置擺著一床頭櫃，上麵放著一摞書。既整潔，又透著精緻。

被他這般打量著，周雨涵的臉頰悄悄泛起紅暈，忙引著他往紅色布簾裡走，又從簾子外拖來一張凳子，讓他坐在床頭櫃邊，自己則挨著床沿坐下。

陳國棟落座時，身子還有些拘謹，雙手放在膝蓋上，指尖微微蜷著，竟不知該往哪兒放纔好。

周雨涵望著他那緊繃的模樣，忍不住掩著嘴輕笑一聲，語氣軟下來：「彆緊張，咱們是同事嘛。看你樣子，應該比我大一點吧？」

兩人一敘年紀，陳國棟果然比她大了幾個月。周雨涵便順著話頭說：「那往後我就喊你國棟哥吧。」

「哎！」陳國棟一聽這話，肩膀瞬間鬆了，拘謹也散了大半，坐得也自在些了。兩人順勢聊起櫃台的常見問題——其實這些事陳國棟前幾天早琢磨透了，不過是找個由頭靠近周雨涵。

聊著聊著，話題就繞回了詩歌上。

聊到興頭時，陳國棟的手不經意間碰到了周雨涵的手。

周雨涵像被燙到似的猛地往回縮，陳國棟也頓時紅了耳根，侷促地移開目光，連手指都蜷了蜷。

周雨涵愣了愣，望著他那副不好意思的模樣，心裡忽然軟了一塊。

她故意指著書本上的詩句繼續討論，說話間，手又自然地往陳國棟那邊靠了靠。

陳國棟察覺到她的動作，身子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隨即慢慢放鬆。他側過頭，目光先落在兩人靠近的手上，又抬眼看向周雨涵，眼神裡藏著幾分慌亂，卻又裹著一絲藏不住的歡喜，連聲音都軟了：「你看徐誌摩這首《沙揚娜拉》，雖帶著離彆的愁緒，卻用這麼細的筆觸，把女子的溫柔嬌羞寫得滿是溫情，真讓人動心。」

說著，陳國棟站起身，昂起頭閉上眼，輕輕朗誦起來：「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像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道一聲珍重，道一聲珍重，那一聲珍重裡有蜜甜的憂愁——沙揚娜拉！」

朗誦完，他忽然睜開眼，目光直直落在周雨涵身上，笑著說：「我看你現在的模樣，倒和詩裡寫的十分相似。」

方纔周雨涵正出神地望著朗誦的他，連眼神都沒挪開，此刻聽他這麼一說，臉頰「唰」地紅透了，手下意識攥緊衣角，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避開了他的目光。

陳國棟望著她泛紅的臉頰、含著羞怯的眼神，美得讓人心尖發顫。

他心頭一陣發燙，竟生出衝上去親吻她的衝動。可轉念一想，兩人畢竟是初次這般親近，理智終究壓過了悸動，硬生生按捺住了念頭。

周雨涵早察覺他眼神裡的異樣，臉頰紅得更甚，指尖無意識地絞著衣角，聲音細若蚊蚋：「國棟哥，天色不早了，要不……你先回去吧？有要聊的，咱明晚再細說，好不好？」

「國棟哥」三個字落進耳裡，再加上「明晚再細說」，陳國棟瞬間像被注入了活力，興奮地應道：「行！雨涵妹妹，那我明晚一準來！」

他一邊搓著手，一邊難掩笑意，腳步輕快得幾乎要蹦起來，轉身往門外走時，連背影都透著藏不住的歡喜。

陳國棟走後，周雨涵抬手就朝自己臉上扇了一巴掌。掌心的疼讓她猛地回神，又對著空屋子低聲罵道：「真不要臉！」

她心裡明鏡似的——若不是有之前的糾葛，若不是為了和陳國棟結婚這樁事，她怎麼可能讓一個才熟悉沒多久的男人碰自己的手？一想到自己竟要主動「勾引」他，甚至琢磨著如何讓關係更進一步，她就恨得又朝臉頰拍了一下，火辣辣的痛感直往心裡鑽。

可轉念又想，不這麼做，這婚事又怎能在旁人眼裡顯得那般自然、那般順理成章？

可一想到陳國棟，腦海裡卻先蹦出了他爹——那個奪走她清白的五十多歲糟老頭子。就是在她此刻坐著的這張床上，那不堪的一幕曾真實發生。

如今，她不僅要委屈自己，下嫁給仇人的兒子，還要放下所有身段，用這些連自己都不齒的手段去維係關係。

她何曾有過這樣的心思？恨意瞬間翻湧上來，她抬手就要往自己臉上扇去，卻在半空猛地頓住，最終隻能無力地垂下手，跌坐在床沿

臉頰上先前的紅印還未消退，眼眶裡卻已蓄滿了委屈的淚水，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發顫的酸意。

另一邊，陳國棟揣著滿肚子的喜悅，一路蹦蹦跳跳回了家。這一夜，他徹底被興奮裹著，翻來覆去半天沒睡著，直到後半夜，才帶著對周雨涵的念想沉沉睡去——連夢裡都反複映著她清純俊俏的模樣，嘴角還忍不住溢位笑意，連呼吸都輕了幾分。

結婚就更自然，他心裡竟隱隱佩服起周雨涵的機靈。

等確認陳國棟沒回頭、已經走遠，陳家旺才晃了晃發沉的腦袋，一歪一扭朝著陳青的宿捨去——他本來就是來找陳青的，碰巧在供銷社門口撞見了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