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紅顏 第56章 能幫到燕姐 我也高興
也正是七月盛夏,江燕的丈夫趙大寶,正急匆匆從油田請假趕回楊集。
其實夏天的油田本就清閒,天熱得讓人待不住,加上恰逢星期天,他便跟油田領導請了兩天假——算上星期天,正好三天,來回時間剛夠用。
他沒提前給江燕寫信,也沒拍電報說要回來。就像上次江燕悄悄去油田看他那樣,他也想給妻子一個猝不及防的驚喜。
一想到結婚十幾年,如今終於要迎來孩子,趙大寶的心情便激動得無以言表,嘴角就沒合上過。坐在長途汽車上,他一路哼著不成調的小調,滿腦子都在盤算:將來的孩子會是什麼模樣?是虎頭虎腦的小子,還是粉雕玉琢的姑娘?該起個什麼名字纔好?
再往深了想,爹孃終於要抱上孫子或孫女,他心裡更樂了。而一想起自己與江燕相伴走過的這十幾年,江燕懷上這個孩子,又是何等的不易。趙大寶心中百感交集,萬千心緒久久難以平複。
趙大寶家境好,自己又在油田工作、收入高,當初是七挑八挑,才最終選擇了江燕。江燕生得一副好模樣,柳葉眉下一雙杏眼總含著柔氣,街坊鄰裡見了都要誇一句「這媳婦俊得很」。
她剛嫁進趙家頭幾年,待公婆更是周全貼心。清晨天還蒙著層墨色,就輕手輕腳摸進廚房,灶膛裡的火苗舔著鍋底,不多時便熬出一鍋噴香的小米粥,連公婆愛就的小鹹菜都切得整整齊齊擺上桌。到了傍晚,又早早燒好熱水端進婆婆房裡,跪在軟墊上幫老人捏腿捶背,力道不輕不重剛好熨帖。家裡掃地、洗衣、喂豬這些活計,更是從不讓公婆伸手沾半點累。
可再周全的好,也抵不過「沒懷娃」這樁事像塊石頭壓在一家人心裡。每當親戚家辦喜酒,江燕坐在席間總覺得旁人的目光帶著打量,碰杯時都不敢抬頭。更讓江燕難受的是公婆的態度,起初還隻是歎氣,後來便忍不住在飯桌上摔筷子,話裡話外都是埋怨:「娶個媳婦回來,連隻下蛋的母雞都不如,這日子過得有什麼盼頭!」
公婆的埋怨像根細刺,江燕心裡日漸生疼。
畢竟在江豔的潛意識裡,「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她總覺得沒懷上孕是她的過錯,是她對不起趙家。所以她隻能強忍著把眼淚咽回肚子裡——她也想有個孩子,可這事兒,偏偏由不得她。
夜裡她常對著空蕩的房間發呆,眼淚把枕巾浸濕了大半,實在憋得難受時,就借著煤油燈的光給遠在油田的趙大寶寫信。
信紙裡滿是委屈,她寫公爹吃飯時故意摔響的碗筷,寫婆婆話裡話外的冷嘲熱諷,寫自己明明還像從前一樣端湯捶背,心裡卻總像堵著塊石頭,彆彆扭扭地喘不過氣。末了她總要添一句:「大寶,我是不是真對不住趙家?街坊鄰居看咱的眼神都不一樣,我讓你爸媽在人前抬不起頭了。」
信寄出去,要等上十幾天才能收到回信。趙大寶在信裡翻來覆去都是勸慰的話:「燕兒,彆瞎想,生娃的事急不來,我不在家你彆受委屈,等我請假回去就陪你想辦法。」
可隔著千裡路,文字的暖意終究抵不過身邊的冷言冷語,江燕攥著信紙,眼淚還是忍不住往下掉。
終於盼到趙大寶請假回來,他剛進家門放下行李,就拉著江燕的手說:「咱今天就去縣醫院檢查,彆信村裡的偏方,咱查清楚到底是咋回事。」江燕愣了愣,看著丈夫眼裡的堅定,心裡的委屈忽然有了著落。
第二天一早,夫妻倆早早地便往縣城趕。醫院走廊的長椅上,江燕攥著趙大寶的手,指尖都在發顫。輪到他們時,醫生仔細問了情況,又開了檢查單,最後笑著說:「彆太焦慮,沒啥大問題,吃點中藥,調理幾個月,再注意些同房時間,大概率能懷上。」
可從醫院回去後,江燕按醫囑按時吃藥,肚子卻始終沒動靜。
趙大寶在油田工作,時間緊得腳不沾地,一年到頭也回不了幾趟家,根本顧不上家裡的糟心事。
沒了盼頭的公婆,話語越發惡毒,飯桌上的冷嘲熱諷像刀子似的紮人;鄰裡看她的眼神也變了味,那種帶著探究、同情又夾雜著議論的目光,讓她渾身不自在。
江燕心裡的委屈攢成了山,一次她跟趙大寶通電話時,忍不住哭著說想離婚。
趙大寶卻急了,在電話那頭連連勸她:「燕兒,你年輕漂亮,對我爹孃、對這個家沒半點差池,我怎麼可能放你走?」
他一邊在電話裡反複安慰,一邊四處打聽辦法,從村裡老人那求來偏方,甚至病急亂投醫找了遊醫,可折騰來折騰去,還是沒效果。
眼看江燕在家待得快憋出病,趙大寶才托遍了親戚,又花了不少錢、欠了人情,總算在楊集供銷社給她謀了份差事。
有了工作寄托,江燕的心才稍微鬆快些。
從那以後,為了躲開鄰裡的流言和公婆的冷臉,除了逢年過節必須回去,她基本很少再踏回那個讓她窒息的家。
如今江燕懷了孕,一家人總算能拋開隔閡,過上子孫繞膝的安穩日子。一想到這份熱鬨溫馨,趙大寶簡直要笑出聲,心裡像揣了塊蜜。
長途汽車晃晃悠悠,一路顛簸到傍晚。五點多鐘,他才先到淮海縣,可這時候鄉下的公交車早就沒了。
沒辦法,他隻好咬咬牙,花了一塊錢,讓人家用自行車載著他往楊集趕。
要知道,那時候吃皇糧的普通工人一個月工資才30至50元。
等他終於到楊集,已經是晚上六點多,好在天還沒完全黑透,天邊還留著一抹淡淡的霞光,此時正處盛夏,酷暑難當,趙大寶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渾身的衣服全濕透了。
趙大寶對江燕的宿舍不是一般的熟,先前來過好幾回了,當然門清得很。
今天是星期天,單身宿舍裡的人大多回了家,加上暑氣蒸騰,整個供銷社院子裡冷冷清清的,連個人影都少見。
剛過宿舍拐角,遠遠望著,見江燕的宿舍的門關著,而他心裡早就飄向了江燕,滿腦子都是待會兒給她驚喜時,她會是啥模樣。
可他沒料到,此刻宿舍裡正上演著他想都不敢想的畫麵——江燕正和陳國棟緊緊纏在一起,吻得熱烈。
突然,遠處傳來一聲「江燕」,是趙大寶的聲音!
江燕像被針紮了似的,猛地一驚,慌忙推開陳國棟,心裡直冒冷汗:「幸虧沒再往下走!」
這幾天,陳國棟總趁著晚上翻後窗進來糾纏她。起初她還能推脫,可後來肚子裡的胎象穩了些,她竟沒忍住,和他有了身體接觸。
今天恰逢星期天,隔壁宿舍的人都回家了,陳國棟更是找了個「回家看老孃」的由頭,跟周雨涵請了假,火急火燎地就奔她這兒來,一進門就抱著她吻了起來。估摸著再有一兩分鐘,身體就會全方位親密接觸了。
「我丈夫來了!」江燕聽見趙大寶的聲音,驚得出了一身冷汗,拉著陳國棟趕緊分開,兩人手忙腳亂地整理著皺巴巴的衣服。
剛收拾妥當,江燕就拉開房門,匆匆迎出去,正好撞見拎著大包小包的趙大寶,眼看就要走到家門口。
她心裡「咯噔」一下,後背都驚出了薄汗——萬幸趙大寶喊了這一聲,要是他直接推門進來,兩人的醜事就徹底敗露了。
趙大寶剛進宿舍,一眼就瞥見屋裡站著個年輕小夥子,整個人先是一愣,手裡拎著的東西「嘩啦」一聲全滑落在地。
江燕心頭一緊,卻強壓著慌亂穩住表情,先開了口:「大寶,你咋突然回來了?」
趙大寶愣神不過片刻,很快恢複了平靜,笑著解釋:「不是知道你懷了孕嘛,我就請了假回來看看你。」
「那你咋不拍電報、不寫信說一聲?」江燕追問。
「上次你去油田看我,不也沒拍電報,直接就來了,給了我個大驚喜嘛。」趙大寶笑得憨實,「所以這次我也想給你個驚喜。」
江燕連忙打趣,語氣裡帶著幾分刻意的嗔怪:「你這哪是驚喜,分明是驚嚇!我懷著孕呢,剛才你又大聲喊,差點沒穩住。」
趙大寶一拍腦袋,滿臉懊惱:「是是是,我倒把你懷孕這茬給忘了!」說著,他目光轉向還沒緩過神的陳國棟,眼神裡滿是疑惑。
「哦,我倒忘了給你們介紹!」江燕連忙上前,一把將仍在驚慌中的陳國棟拉到身邊,「大寶,這是我們供銷社的營業員小陳,他爸爸是公社革委會的陳主任。剛才宿舍燈泡壞了,我喊他來幫忙換一下。」
她邊說邊順手指了指門邊垃圾桶裡那隻前幾天剛壞掉的電燈泡。
「哦,原來是這樣!」趙大寶恍然大悟,連忙上前拉住陳國棟的手,語氣熱絡,「是陳老弟啊!太感謝你了,我老婆懷著孕,還麻煩你過來幫忙乾活,真是辛苦你了!」
陳國棟聽他這麼說,緊繃的神經總算鬆了些,勉強擠出笑容:「原來是趙哥回來了。嗨,這都是隨手的小事,能幫到燕姐,我也高興,不算啥。」話剛說完,他就想著趕緊離開。
可趙大寶卻熱情地留他:「老弟彆走啊!我今天剛到楊集,正好又是星期天,也沒啥事。平時油田也不讓喝酒。今晚咱哥倆喝兩杯,正好慶祝慶祝——江燕懷了,我要當爹了!你看咋樣?」
江燕在一旁急得不行,心裡直打鼓:巴不得陳國棟趕緊走,免得待久了出岔子。
可陳國棟見趙大寶盛情邀請,卻沒有要走的意思。
江燕隻能硬著頭皮:「那行……我來炒兩個菜,你們倆少喝點酒就行。」
「好嘞!」趙大寶應得爽快。
江燕沒法,隻能去廚房翻出婆婆前幾天剛送來的雞蛋,又找了花生米、西紅柿和黃瓜,很快炒出一盤西紅柿炒蛋,一盤花生米,拌了一盤黃瓜,再把中午剩下的豆芽燒肉熱透,正好四個菜。
三人圍著桌子坐下,酒杯剛斟滿,氣氛便在酒氣裡慢慢鋪展開。
其實趙大寶和陳國棟的酒量都不算好,剛開始兩人都端著分寸,小口抿著酒,說些「供銷社生意咋樣」「油田夏天忙不忙」的場麵話。
可喝著喝著,趙大寶心裡的小算盤就活絡起來:陳國棟是江燕的同事,他爹更是公社革委會的一把手,往後家裡要是有啥事兒,說不定還得求到人家頭上。
而原本留他吃飯就存著幾分拉攏的心思,這會兒越想越覺得該熱絡些,便主動端起酒杯,一杯接一杯地敬。
「陳老弟,往後江燕在供銷社,還得多靠你多關照!」
「趙哥客氣了,江燕姐平時也很照顧我!」
陳國棟本就有些拘謹,被趙大寶這股子熱情一衝,漸漸也放開了,不知不覺就喝了十幾杯。
酒勁兒上來後,他臉頰泛紅,話也多了起來,嘴裡絮絮叨叨地說著供銷社的瑣事,眼神卻時不時飄向江燕,藏著幾分沒褪儘的慌張。
酒過三巡,趙大寶又問起陳國棟的近況。
陳國棟端起酒杯猛灌一大口,帶著幾分酒意嘟囔:「我今年剛結婚,老婆長得漂亮,可她懷了孕就……就不讓我碰。不像趙哥你,江燕姐人不在身邊,好歹沒……沒這份近在眼前的熬煎——她就躺在我邊上,我哪……哪能不想那事?真是難熬。」
這話像根針,紮得江燕後背瞬間冒了冷汗。她忙上前奪兩人的酒杯:「彆喝了彆喝了,你們都喝得差不多了!」
可趙大寶哪肯停,自己又抿了一口,對著陳國棟歎道:「誰說不是呢!我和你江燕姐結……結婚十幾年都沒懷上,這次她就去油田看……看了我一次,前後就……就在一起兩次,居然就有了!你說神……神奇不神奇?」
「可不是嘛!」陳國棟眼睛亮了亮,借著酒勁又說,「江燕姐還說我是送子觀音呢,說自從跟我相處後,她……她就就懷上了。她還讓我做……做孩子的乾爹,往後咱兩家也好常來常往!」
這話一出口,江燕嚇得魂都快飛了,伸手就想推陳國棟走:「時候不早了,你快回吧!」
可趙大寶一把攔住她,帶著醉意嗔怪:「你咋對國棟老弟這……這麼不客氣?咱哥倆正說心裡話呢,沒事!你要是累……累了就先去睡會兒,我跟他再喝兩杯。」
陳國棟又喝了一杯,臉頰紅得像熟透的桃子,話也越發沒了遮攔:「我老婆周雨涵雖說年輕漂亮,可一點生活激……激情都沒有。每次跟她做……做那事,她都陰著臉躺……躺那兒,一動不動的,眼睛盯著屋頂,半點情……情調都沒有。恨不得我三兩下結……結束纔好,哪像江燕姐,又熱情,花樣還多……」
此時的趙大寶早已醉意朦朧,壓根沒聽出這話裡的不對勁,反倒跟著附和:「就是就是!你江燕姐彆……彆看三十多了,這方麵花樣真不少。我跟她在一起,總覺……覺得不夠。你要是我,她保準也能把你服……服侍得舒舒服服的——她這方麵的經驗可……可足了!」
趙大寶說著,還故意湊到陳國棟耳邊,壓低聲音斷斷續續嘀咕——全是些關於江燕所謂「花樣」的醉話。
陳國棟聽了,竟也跟著點頭附和,語氣裡帶著幾分酒後的得意:「是呢是呢!江燕姐這……這些法子,我也享受到了!」
「你剛纔不……不是說周雨涵不懂這些嗎?弟妹不懂,你咋……咋會享受到?」趙大寶還在醉醺醺地追問,完全沒察覺這話裡的驚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