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紅顏 第86章 這是以肉換肉的肮臟交易
陳國強揣著一肚子心事回了家,草草扒完早飯,腳步沉得發滯。
可當目光落在堂屋的張大妮身上,腳步猛地頓住——她挺著圓滾滾的肚子,正坐在藤椅上閉著眼,手掌輕輕摩挲著肚皮,那模樣像是在托抱腹中的孩子,滿臉都是藏不住的幸福。那即將臨盆的姿態像一團軟棉,瞬間捂軟了他心底的硬疙瘩。
他忙取了張矮凳湊到她跟前,幾乎是下意識地將頭輕輕貼在她的肚皮上。
裡頭立刻傳來細碎的動靜,是孩子在踢腿翻身。這細微的聲響像顆定心丸,讓他紛亂的心緒稍稍平複。
張大妮睜開眼,笑著抬手,指尖輕輕摩挲過他俊朗的臉頰,那觸感溫溫的,帶著滿足的暖意。
陳國強喉結動了動,王寡婦的事就堵在嘴邊,可瞥見張大妮眼底的柔和,想到她隨時可能生產,話到了嘴邊又硬生生嚥了回去。他不能讓這些糟心事擾了她,隻能任由那點煩擾在心裡打了個結,暫且壓下。
轉眼到了晌午,日頭暖得正好,張景明夫妻倆相互攙扶著,慢慢往陳國強家挪。
自從陳家旺對張大妮斷了念想,把心思轉到彆的姑娘身上,對張景明的迫害便淡了;沒了陳青在一旁攛掇,加上楊集的工作經常受到縣革委會的表彰,陳家旺正是春風得意之時,便漸漸忘了這號人,偶爾想起也懶得為這點糟心事敗了興致,索性任由他自生自滅。
張景明現在在第五生產隊有女婿陳國強一家罩著,平時農活很少參加,大隊、生產隊也沒人計較,多以養傷為主,所以身上的傷慢慢恢複了,總算過上了安穩日子,這會兒正惦記著女兒快生產了,特地過來瞧瞧。
夫妻倆剛挪到王寡婦家門口,腳步下意識頓了頓,眼神也習慣性地飄向一邊——往日裡這可是能躲就躲的地方。沒成想院裡的王寡婦掀了簾子走出來,腳步輕快地迎到院門口,輕聲喊:「叔子嬸子,你們是去國強家不?」
張景明兩口子都愣住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從前的王寡婦見到他們,哪回不是啐一口唾沫,下巴抬得老高,連眼皮子都不往他們身上掃,徑直就走了。
這會兒突然聽見招呼,他倆先是以為喊旁人,直到「國強家」三個字落進耳朵,才猛地反應過來,齊刷刷地轉頭看向王寡婦。
隻見她喊完話,臉就紅了大半,頭也跟著低下去,手指不安地絞著衣角,一副難為情的模樣。
夫妻倆對視一眼,遲疑片刻,還是點了點頭,連聲應道:「是呢是呢,大妮要生了,咱去瞧瞧。」這太陽打西邊出來的光景,讓他倆應承得都有些不自在。
兩人腳步沒停,一路走出二百來米,張大妮的母親終於忍不住開口:「他爹,你說今兒這王寡婦是咋了?這可是開天辟地頭一遭,用這口氣跟咱說話。」
張景明皺著眉撓了撓頭:「誰知道呢?難不成是吃錯藥了?」他頓了頓,擺了擺手,「哎,管他呢!咱趕緊去看看閨女纔是正經。」
等走到陳國強家院門口,就見他正蹲在院裡拾掇雜物,手上的活沒停,心裡卻在盤算——王寡婦的事還沒頭緒,又想著再收拾片刻就得去把母親替回來做飯,好讓娘歇口氣。
「呦,國強在家呢!」張景明老遠就瞧見他彎腰收拾的身影,連忙揚聲喊了一句。
陳國強抬起頭,見是嶽父嶽母來了,趕緊起身迎上去,一邊往堂屋讓,一邊笑著應:「是爹孃來了,快進屋歇著。」
剛坐下,張大妮的母親就按捺不住心裡的疑惑,拉著陳國強的手說道:「國強,今個可真是奇了怪了!那王寡婦往常見了我們,不是夾槍帶棒地說歪話,就是啐一口扭頭就走,今兒竟然破天荒喊我們叔子嬸子,你說她這是吃錯藥了,還是咋回事啊?」
陳國強聽了,嘴角忍不住漾起一絲欣慰的笑——看來昨晚他找王寡婦說的那些話,終究是起了作用。他放緩語氣說道:「爹孃,人都是會變的,說不定她就是突然想通了,軟了性子,這也不是沒有可能。」
一旁的張景明連連點頭:「可不是嘛!說不定是看著三個孩子漸漸長大,心裡也替兒女們盤算,慢慢就變善了。她能變好,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陳國強順著話頭接道:「是呢!她要是真能變好,以後家裡遇到啥難事,鄉親們也樂意幫襯一把。爹孃,你們跟她是鄰居,往後她要是真改了性子,你們對她的態度也能適當緩一緩。要是她有啥用得著的地方,能幫襯就幫襯吧,她一個寡婦人家帶著三個孩子過日子,也確實不容易。」
「那可太好啦!」張大妮的母親立馬應承下來,「以前就她那刁鑽蠻橫的性子,誰敢搭茬啊?不搭理她都能找上門來鬨,更彆說主動幫她了。隻要她是真的變好了,誰還不願意伸把手呢?」
聽著嶽父嶽母的話,陳國強心裡一陣暖意,也鬆了口氣。眼看日頭漸漸升高,他站起身說道:「爹孃,你們先坐著歇會兒,我去地裡把我娘換回來做飯,你們今兒中午就在這兒吃,彆回去折騰了。」
「好嘞好嘞!」張景明夫妻倆笑著應下。「到閨女家還有啥客氣的,今兒中午就在這兒吃了。等你娘回來了,我就去給她打下手,咱們一起忙活,快些做好飯,也能讓大妮早點吃上。」大妮母親繼續說道。
陳國強又跟他們寒暄了兩句,拿起牆角的軍用水壺灌了些水,便朝著地裡走去。
路上嶽父嶽母的話還在耳邊回響,他的心情也漸漸明朗起來。是啊,王寡婦不過是一句客氣的問候,就讓老兩口對她的看法改觀不少。往後,要是她能一直用行動證明自己真的變好了,鄉親們對她的態度豈不是會有更大的轉變?一想到這裡,陳國強心裡也多了幾分期待,腳步都輕快了不少。
陳國強踩著田埂到了地頭的窩棚,一掀簾子就瞧見母親眉頭還擰成個疙瘩,心裡便有了數。
他挨著娘坐下,把方纔嶽父嶽母說的、王寡婦主動打招呼且語氣客氣的事細細講了一遍,末了補充道:「娘,看來昨晚我勸她的那些話,她還真聽進去不少呢。」
國強娘聽完,緊鎖的眉頭瞬間舒展開,臉上堆起實打實的欣慰,連聲說道:「好嘞好嘞!這結果可是個好開頭,但願往後她能徹底改了性子。她要是真能變好,誰還會揪著以前那些糟心事、不開心的過往不放?說到底,她一個女人家帶著孩子,也是被逼得沒法子啊。」
陳國強又叮囑了娘幾句「路上慢些,當心腳下」,國強娘便踮著小腳樂嗬嗬地往家走了。
望著孃的背影,陳國強心裡的陰霾徹底散了,隻覺得渾身輕快。他從兜裡摸出收音機擰開,跟著裡麵樣板戲的節拍哼著調子,手上的農活乾得更起勁了。
轉眼到了晚上,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村口的炊煙嫋嫋升起。
郭大瘸腿揣著個用舊報紙層層包著的小塊豬肉,一瘸一拐地往王寡婦家挪,每走一步都伴著腿腳的磕碰聲。
那包裡三兩多的槽頭肉,油星子已經浸透了報紙,透著股誘人的肉香。
剛走到院門口,就撞見王寡婦的三個孩子在院裡追跑打鬨。孩子們抬頭瞧見郭大瘸腿,立馬像小饞貓似的圍了上來,嘰嘰喳喳地喊:「郭爺爺來啦!有肉吃了,我們又能吃到肉嘍!」
王寡婦的大兒子王大栓跑得最快,幾乎是撲了上去,一把搶過郭大瘸腿剛從懷裡拿出的肉包,死死攥在掌心,指節都泛了白,生怕被弟弟妹妹搶走。
他眼睛直勾勾盯著報紙上浸出的油印,喉結一個勁兒上下滾動,那貪婪的模樣,彷彿下一秒就要把整包肉囫圇吞進肚子裡。
他使勁吸了吸鼻子,鼻尖翹得老高,滿臉都是滿足,嘴裡還大聲嚷著:「馬上……馬上就能吃到肉了!」
屋裡,王寡婦的公爹王富貴聽見院外的喧鬨聲,慢悠悠地走了出來。一抬眼瞧見是郭大瘸腿,眉頭瞬間擰成了死結,臉色沉得能滴出水來,語氣裡滿是不加掩飾的厭惡:「大瘸腿!你咋又來了?我家可不歡迎你,趕緊走!」
郭大瘸腿也不惱,反而嘿嘿一笑,故意揚了揚空著的手,提高了嗓門:「富貴老弟,我咋就不能來?你家媳婦今兒在我那兒落下了錢,特意買了這肉,我好心幫她送過來——你瞧瞧,孩子們多開心,晚上又能解解饞。你家媳婦多賢惠,有點錢就想著給孩子們買肉補身子,難道你還不樂意?」
王寡婦正在鍋灶邊燒火做飯,灶膛裡的火苗劈啪作響,映得她臉頰通紅,卻暖不透心底翻湧的屈辱與掙紮。
聽見院外郭大瘸腿嬉皮笑臉的聲音,還有那熟悉的一瘸一拐的腳步聲,她手裡添柴的動作猛地頓住,柴火掉在地上,火星濺到褲腳燙得她生疼,卻渾然不覺。
她太清楚郭大瘸腿的心思了——不過是以肉換肉、故伎重施的齷齪伎倆。
從前暗無天日的日子裡,他就總憑著這二三兩豬肉拿捏她、糟踐她,用廉價的甜頭換她的屈辱,把她的難堪當樂子。
一想到他往日裡不懷好意的打量、輕佻的調侃,還有得逞後的得意嘴臉,她胃裡就翻江倒海,指甲死死掐進掌心,恨不能立刻衝出去,把那包浸著油星的報紙狠狠砸在他臉上。
可眼角餘光瞥見院門口,大兒子王大栓像餓狼撲食似的搶過肉包,緊緊攥在手裡,眼睛直勾勾盯著油印,喉結不住滾動,閉著眼睛使勁吸著香氣的模樣,又像根細針狠狠紮在她心上。孩子們多久沒沾過肉腥了?這二三兩豬肉夠他們今晚解解饞,能讓他們夢裡都帶著笑,她捨不得掃了孩子們的興,更狠不下心剝奪這一點點歡喜。
更讓她糾結的是,昨晚才對著陳國強點頭應下,要改好性子、學會拒絕,跟過去的糟爛事徹底了斷。陳國強說「為了孩子也得活成個人樣」,這話像重錘敲在她心上——孩子們長大了要做人,不能被閒言碎語戳脊梁骨。
可若是此刻出去拒絕,郭大瘸腿本就愛撒潑耍賴,定會罵罵咧咧,扯著嗓子喊顛倒黑白的渾話,反倒坐實她招惹是非的名聲;可忍下來接下這肉,又等於給了他得寸進尺的由頭,往後他定會一如繼往地頻繁上門,用這點豬肉反複踐踏她的尊嚴。
她偷偷掀開灶房布簾一角,瞥見郭大瘸腿嬉皮笑臉、篤定她會妥協的模樣,又看見公爹鐵青著臉、眉頭擰成死結強壓怒火的樣子,還有孩子們圍著肉包雀躍歡呼的身影,心裡像被無數根線纏得死死的,扯不開也解不散。
她深吸一口氣,胸口的憋悶幾乎讓她喘不過氣,咬著唇嘗到了淺淡的血腥味,指甲在掌心掐出幾道彎月形的印子。眼神在決絕與軟弱間反複拉扯,想硬著心腸說「不」,指尖卻控製不住發顫;想順著心意讓孩子們開心,又怕這輩子都跳不出這泥潭、耽誤了孩子們的將來。終究還是沒拿定主意,隻覺得每一秒都像在火上烤著,煎熬得厲害。
就在王寡婦懷揣滿腹心事、不知該如何是好時,女兒靈芝像隻小雀似的笑著跑進來,小臉蛋紅撲撲的,滿是藏不住的幸福與期待:「娘,郭爺爺又送肉來啦!快,你快去看看,趕緊弄了讓我們早點吃到呀!」
看著女兒亮晶晶的眼睛裡滿溢的歡喜,王寡婦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一塊寒冰砸中。孩子們哪裡知道,郭大瘸腿送來的哪裡是肉?分明是裹著齷齪心思的誘餌。他是要靠這二三兩豬肉,換走她僅存的尊嚴啊——這是以肉換肉的肮臟交易。一旦接下,往後她就得被無休無止地糾纏,拿自己的身子去填他的貪欲。
一想到昨晚纔跟陳國強承諾過,要改邪歸正好好過日子,再也不沾這些是非;一想到兒女們漸漸長大,自己的名聲會像一塊陰影,拖累他們未來的婚嫁與前程,她就渾身發緊。可低頭望著女兒期待的眼神,耳邊彷彿又響起三個孩子圍著肉包歡呼雀躍的聲音。這二三兩肉,每個孩子頂多分到一兩片,卻能讓他們解解饞、笑一笑。就為了這一點點歡喜,她就要付出自己的尊嚴,讓那個快六十歲、瘸了腿的糟老頭子,把她本就殘缺的自尊踩在腳下肆意踐踏?
一想到這,她的心就像被一隻粗糙的手緊緊揪著,疼得喘不過氣。怎麼辦?到底該怎麼辦?她在心裡一遍遍追問,指甲幾乎要掐破掌心。
這時,王富貴推門走了進來,臉色依舊難看,語氣卻帶著幾分預設的妥協:「媳婦,郭大瘸腿在外麵等著,我帶孩子們先……先出去待會兒,你趕緊把這肉收拾了吧。」
王寡婦心裡一緊——公爹這是在給她和郭大瘸腿騰時間,也是預設了讓她接下這份「好意」。她剛想張嘴拒絕,喉嚨卻像被什麼堵住,話到嘴邊隻剩下密密麻麻的苦澀與掙紮。
既然一大家子都這般態度,僅憑她一個人拒絕反抗,未必能成,不如今晚就算了,等明天抽個時間,把道理和公爹講清、從拒絕他開始吧。他畢竟是自家人,把話說透了,他總該為大栓、二栓兩個孫子及這個家考慮的,應該是好說話的。
況且陳國強也不知道她改沒改變、從何時開始改變的,今天中午她還主動跟他的丈人丈母孃打了招呼,老夫妻倆說不定會跟陳國強提起,陳國強說不定就以為她真的就變好了,不會小瞧她了……她在心裡這般自欺欺人地安慰著自己。
王富貴見她一臉糾結,輕輕歎了口氣,轉身出去對三個孩子說:「大栓、二栓、靈芝,咱先出去凉快會兒,讓你娘安心把肉做好,等會兒回來吃肉!」
三個孩子歡天喜地地應著,和郭爺爺打了聲招呼後,就跟著王富貴往外走。
王寡婦聽見門外傳來沉重的栓門聲,那聲響像一塊巨石砸在她心上——她知道,自己這一次,又走不出這扇門了。
郭大瘸腿見祖孫四人出了屋,也顧不上腿疾,拖著那條不利索的瘸腿,一顛一跛地往前趕——左腿剛落地撐住身子,右腿便緊跟著踉蹌著往前邁,褲管摩擦著發出窸窣聲響,腳下的泥土被踩得簌簌往下掉,卻愣是憑著一股急火,三步並作兩步就踉蹌著邁進了屋。
一進屋,連手都沒洗,就伸出肮臟的爪子撲向王寡婦的前胸,汙臭的嘴也湊向她的脖頸,嘴裡不乾不淨地說著渾話:「王寡婦,你這幾天可真他孃的想死我了!我家那糟老婆子天天提防著我,非逼著我交公糧再讓我出來,我哪還有心思和精力再上你這兒?今兒個一賣完了肉,我立馬就趕過來了,連家都不敢回,這兩天可真是饞死我了!」
郭大瘸腿說著,見王寡婦沒像往常那樣跟他打情罵俏,甚至連身子都沒動一下,臉上的嬉皮笑臉瞬間沉了下來,湧上幾分不耐。
他沒多廢話,也全然不顧王寡婦的感受,一把攥住她的胳膊,力道粗蠻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拽著她就往屋子另一頭王富貴那張破舊的木板床拖去。
王寡婦像個沒了靈魂的木偶,任由他拖拽、推搡,沒有絲毫反抗——心裡的那點掙紮與不甘,早已被絕望壓得喘不過氣。她睜著空洞的眼睛,望著郭大瘸腿那急不可耐地猴急樣,渾身僵硬得像塊石頭,任由他的粗魯動作在自己身上肆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