鴞尊女嬌 第302章 潛向黑石塔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子昭。
這位重傷瀕死的王,毫無疑問,依舊是他們的主心骨。
子昭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她那一雙深邃的眼眸裡,此刻卻布滿了血絲和疲憊,但深處的意誌,卻如同淬火的精鋼。
他看向衛草兒,聲音嘶啞道:“草兒,紫兒姐姐……真的沒有彆的辦法了?”
衛草兒沉默片刻,枯瘦的手指,撚動著一枚骨片,眼神有點明滅不定:
“嗯嗯,除非……能儘快拿到‘炎陽髓’,或者……衛殼兒身上的解藥。炎陽髓虛無縹緲,難度太大,解藥……”
她看了一眼氣息奄奄的衛紫兒,“……或許隻有找上門去,強攻黑石塔。”
強攻黑石塔?以他們現在殘兵敗將的狀態,就這幾個傷兵殘將,真的是無異於自殺!
氣氛更加凝重。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泥父,突然走到子昭麵前,單膝跪地,用澤遺族語,急促地咕嚕著什麼。
同時一手指向奔騰的暗河,又指向自己的額頭,做出傾聽的動作。
阿力強忍悲痛翻譯道:“泥父說!他在水裡……聽到了!聽到了‘大鐵殼子’(黑石塔)的聲音!很多很多!還有……痛苦的咆哮!像受傷的巨獸!他說……那就是‘掌骨者’要找的地方!聲音……順著水流,從那個方向傳來!”
他指向暗河奔騰的下遊!
泥父的“聽骨”天賦!他竟然能通過地脈水流,隱約感知到遠方黑石塔的動靜?!
這簡直是神乎其技!
這神技,似乎是勝過了子妍自己的,一直以來引以為傲的聽力。
子昭的眼中,猛地爆發出一抹精光!
黑石塔!是那屠黎被囚之地!而且原來它就在眼前!
衛殼兒很可能也在那裡!紫兒的解藥,也就有了很大的希望!
那衛殼兒,再絕情,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的親姐姐,就此香消玉殞吧!
“你能……找到具體的方位和薄弱點嗎?”
子昭盯著泥父,一字一句地問。
泥父渾濁的豎瞳,閃爍著奇異的光芒。
他再一次將額頭,緊緊貼在冰冷的河灘地麵上,雙手深深插入濕潤的泥土中,整個人,如同與大地融為一體。
過了許久,他才抬起頭,對著阿力咕嚕了幾句,神情異常嚴肅。
“泥父說……聲音很模糊,像隔著厚厚的泥漿。但他能感覺到,那座‘大鐵殼子’有一部分……是建在水脈之上的!那裡……是‘聲音’最混亂、最痛苦的地方!但他也聽到了……‘牆’最薄的地方!”
阿力激動地翻譯道。
建在水脈之上?牆壁薄弱的地方?
痛苦咆哮(很可能是被折磨的屠黎)?!
隨即,一個極其大膽、甚至瘋狂的計劃雛形,在子昭腦海中,一瞬間成型!
就憑這幾個傷兵殘將,強攻肯定是送死,但若能找到方法,從內部最薄弱處突破呢?
利用泥父的聽骨天賦定位關鍵點位,利用玄羿溝通寒潭巨獸(寒螭)的秘法,利用這奔騰的地下水脈……
還有,那被意外啟用、似乎能吞噬、轉化狂暴能量的,鬼翼卷圖紙!
他的目光掃過眾人:傷痕累累但意誌堅定的子妍,不斷枯瘦卻深不可測的衛草兒,身負祖靈灌體秘密的阿力,能與寒螭溝通的玄羿,擁有聽骨天賦的泥父,不僅僅是熟悉九黎山的狗娃子……
以及那一卷,此刻正安靜躺在子妍的懷中、蘊含著未知的恐怖秘密的金屬捲筒。
“我們不去黑水澤了。”
子昭的聲音低沉而堅定,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我們順流而下,直接去黑石塔!”
“什麼?!”
除了泥父和玄羿,所有的人都震驚地看著他。
“黑石塔,那是衛國的禁忌要地,撇開那森嚴的守衛不說,現在這裡此刻,就隻來十個影鱗衛,都無辦法抵擋,更何況那龍潭虎穴,你瘋了?”衛草兒再也忍不住!
“我們從水下走!從它最薄弱的‘肚臍眼’裡鑽進去!不與他們發生正麵衝突!”
子昭的眼中,燃燒著瘋狂而冷靜的火焰:
“黑石塔近在眼前!救屠黎!拿解藥!順便……把衛殼兒那毒蛇的‘蛇窩’,捅個稀巴爛!”
子妍擔心地望著他,想說什麼,但是,看見他十頭牛也拉不回來的決絕,也就閉了嘴。
子妍回想著,這最近,一路之上的艱難困苦,大多數都是拜那個蛤蟆嘴衛殼兒所賜,去捅一下馬窩蜂,也好!
心中的刺梗,不吐是不快的。
但是,目前,自己的身體,如此不爭氣,不成大家的拖累,就不錯了,這可怎麼辦纔好呢。
那子昭又看向玄羿道:“玄羿兄,寒螭之力,能否引動地下水脈,製造混亂,甚至……短暫冰封片刻?或許是片刻就能有奇跡。”
玄羿的眼中精光一閃,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寒螭乃水之精魄,此地水脈充沛,距離寒潭雖遠……但若以秘法為引,攪動水脈,製造漩渦寒流,甚至區域性冰封片刻……也未必不行,可一試!”
子昭又看向衛草兒:“草兒,這一次的主要目標,是解藥。若能有其他的收獲,當然更好。你精研巫毒,蝕骨幽藍,是你衛國所研,既是劇毒,其解藥,是否也蘊含著獨特的能量波動氣息?能否……在接近時感知?”
衛草兒枯瘦的臉上,掠過一絲訝異,隨即點點頭:“獨門劇毒與其解藥,如同陰陽雙生。在一定範圍內,若全力感知,或可……捕捉其微芒。”
最後,子昭的目光,落在子妍的懷中,那冰冷的金屬圓筒上,感受著那微弱,卻真實存在的聯係。
鬼翼卷……你能吞噬狂暴的祖靈之力,那麼……黑石塔內,那些被囚禁者的痛苦、絕望、憤怒……這些極致的負麵能量,你是否也能……“吃”得下去呢?
“這就夠了!”子昭如糊提灌頂,猛地緊握拳頭,似乎是握住了勝券。
“泥父,你負責聆聽指引,找出那‘最薄弱的點’。”
“玄羿兄,水脈攪動,製造混亂與通道,這個千斤重任就交給你了!”
“草兒又要辛苦你了,你鎖定解藥位置,至關重要!不惜一切代價,乜要拿到解藥!”
“阿力,狗娃子,你們兩個,主要任務就是,保護好紫兒姐姐和子妍!”
“而我……”
子昭緩緩地握緊了拳頭,心口那一抹淡金色的光芒,似乎微弱地呼應了一下,“……負責開啟那一扇‘門’,還有……喂飽這個‘貪吃的家夥’!”
他的目光,最後與子妍相遇。
無需言語,子妍看到了他的眼中,那近乎瘋狂的決斷,以及深藏其中的、一絲對她安危的憂慮。
她忍著劇痛,挺直脊背,用力點了點頭。
沼澤寒夜中的相擁,祖祭洞毀滅洪流前的意念相撞,早已將他們的命運和靈魂,緊緊地係在了一起。
無論前路是刀山火海,還是幽冥深淵,她都將與他同行。
黑暗的地下溶洞中,奔騰的暗河,發出隆隆的轟鳴聲。
一群傷痕累累、卻燃燒著複仇與求生火焰的男女,登上了簡陋的皮筏。
筏頭,子昭的身影,如同標槍一般挺立,目光穿透黑暗的水流,投向那未知的、囚禁著敵人與希望的~黑石塔。
皮筏順著湍急的暗流,如同離弦的複仇之箭,射向下遊深沉的黑暗。
一場針對衛國最森嚴堡壘的、從內部薄弱處發起的、瘋狂而精妙的突襲,悄然拉開了序幕。
而那張意外,被啟用了部分“吞噬”本能的,鬼翼卷圖紙,將成為這場逆襲中,最不可預測的,變數。
冰冷的皮筏,在洶湧的暗河中起伏,如同巨獸胃袋裡的一粒塵埃。
河水咆哮著撞擊岩壁,濺起的寒霧,浸透了每一個人的骨髓。
泥父跪在筏頭,青灰色的額頭,緊貼濕滑的獸皮,渾濁的豎瞳緊閉,全身的感知如同無形的觸須,順著奔騰的水流,延伸向那遙遠而黑暗的方位。
他口中發出斷斷續續、低沉如地鳴的咕嚕聲,阿力在一旁屏息凝神地翻譯:
“……痛苦……很多……像被剝皮的野獸在嚎叫……就在前麵!水流撞上了一堵巨大的‘死鐵牆’……牆後麵……聲音最亂!牆……薄!像……像老龜的腹甲……”
黑石塔!水下薄弱點!找到了!
子昭眼中厲芒一閃,如同黑暗中劃過的一抹冷電。
他看向玄羿,無需言語。
玄羿早已站在筏尾,精赤的上身肌肉虯結,雙手虛按在湍急的水麵上,口中念誦著古老晦澀的音節。
一股肉眼可見的冰藍色寒氣,從他掌心彌漫開來,如同活物一般鑽入暗河。
奔騰的河水,以皮筏為中心,溫度驟降!水流的速度,變得粘滯,無數細小的冰晶迅速生成、凝結,發出細微的哢嚓聲。
一條狹窄的、相對平緩的“冰徑”,在狂暴的暗河中,強行開辟出來,直指泥父感知的方向!
“走!”
子昭一聲低喝。
皮筏在澤遺族戰士的奮力撐動下,順著冰徑,加速滑向黑暗深處。
前方,巨大的陰影,在幽暗的水光中顯現。
那是一座完全由巨大、黝黑、閃爍著冰冷金屬光澤的,巨石壘砌而成的,方形巨塔基座,如同洪荒巨獸的腳爪,深深紮根在河床之上。
塔身直插上方不可見的黑暗,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和濃鬱的黯辰氣息。
這就是衛國的禁地——黑石塔!
在靠近塔基水線以下的位置,泥父所指之處,隱約可見一片相對平滑的塔壁,周圍水流異常紊亂,形成一個個大小不一的漩渦。
那裡,就是“老龜的腹甲”!
“就是那裡!”
阿力聲音帶著壓抑的激動。
“草兒!”
子昭看向衛草兒。
衛草兒枯燥的手指,早已捏著幾枚染血的骨片,閉目凝神。
她的周身,彌漫著一種奇異的、如同毒蛇吐信一般的陰冷波動,仔細捕捉著黑石塔內,逸散出的每一絲能量痕跡。
突然,她猛地睜開眼睛,指向塔基偏左上方一個位置,聲音冰冷如鐵:
“那裡!強烈的‘蝕骨幽藍’反應!如同黑夜裡的螢火蟲!解藥……或者下毒者本人,就在那個方向!距離水麵……約三十丈!”
三十丈!垂直的塔壁!水下突破點在上,目標點在下!
“玄羿!冰封!送我們上去!”
子昭決斷。
玄羿悶哼一聲,臉色一瞬間煞白!引動寒螭之力,遠距離操控水脈,對他消耗巨大!
他雙掌猛地向上一托!轟!皮筏前方的河水,如同被無形的巨手掀起,狠狠拍向那一片平滑的塔壁!
水流撞上塔壁的一瞬間,玄奧的寒氣爆發!
哢嚓嚓!一層厚達數尺、邊緣鋒利的堅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沿著垂直的塔壁向上瘋狂蔓延!
形成了一道直達衛草兒所指高度的、陡峭而危險的“冰之階梯”!
“上!”
子昭第一個躍上皮筏邊緣,腳踏濕滑的冰階,向上疾衝!
腳下冰麵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隨時可能碎裂!子妍緊隨其後,強忍斷臂劇痛,用肩頭頂著冰壁借力!
衛草兒、狗娃子背著阿力、泥父和澤遺族戰士抬著衛紫兒。
他們如同攀附在冰崖上的壁虎,快速向上移動!
冰階儘頭,是一扇緊閉的、覆蓋著厚重苔蘚和水垢的金屬暗門,顯然是黑石塔水下維護或排汙的通道出入口。
門上刻著黯淡的防禦符文。
“閃開!”
子昭低吼。
他不再壓抑體內那脆弱平衡的灰綠旋渦!
碧落與黯辰被強行捏合的力量,混合著祖祭洞吞噬殘留的狂暴餘韻,在他的掌心,凝聚成一團極不穩定、閃爍著毀滅光斑的能量球!
他狠狠將那個大球按向,那個金屬暗門中央!
滋啦——轟!!!
刺耳的金屬扭曲聲和爆炸聲,同時響起!防禦符文瞬間崩碎!
厚重的金屬門,如同被巨錘砸中的薄鐵皮,向內猛地凹陷、撕裂,露出一個扭曲的洞口!
冰冷腥臭的塔內空氣,混合著濃重的血腥味,和絕望的嘶嚎,一瞬間奔湧而出!
眾人魚貫而入!
門後是一條傾斜向上、布滿滑膩苔蘚的狹窄甬道,彌漫著汙水和腐爛的氣息。
這個真的是石塔的排水道!
裡麵積滿了陳年肮臟的汙物,濃濃的腐臭,衝天的熏氣,撲麵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