褻瀆之鱗 第9章 鎖住
冰冷刺骨的感覺無休止地侵蝕著卡拉斯殘破的身體。他靠在潮濕的岩壁上，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胸腔深處的雜音和冰碴摩擦的痛楚。意識在劇痛與昏沉間搖擺，如同風中殘燭。
唯一的光源來自懸浮在暗爪上方的深藍龍晶。格羅茲的生命核心緩緩旋轉，散發出柔和卻刺骨的幽藍光芒。精純的冰冷能量如涓涓細流，注入暗爪殘破的身軀。
幽藍能量在撕裂的翼膜、翻卷的皮肉和碎裂的鱗甲間穿梭彌合。黯淡的星塵紋路重新閃爍起微弱卻頑強的幽綠光芒。暗爪那幾乎斷絕的氣息，在這來自宿敵的生命饋贈下緩慢而堅定地恢複。
卡拉斯透過模糊的視線看著這幽藍與幽綠交織的景象。殺戮，吞噬，生存。這鋼鐵般的律令連暗爪這頭“造物”也無法逃脫。
一絲龍晶能量流向卡拉斯肋下猙獰的傷口。他本能地繃緊身體，排斥這來自藍龍的冰冷意誌。
但能量流帶著純粹的生命修複力，輕柔覆蓋在翻卷的皮肉上。
“呃…”極致冰冷瞬間滲透！這冰冷反而壓製了持續不斷的灼痛和星塵能量的刺痛！一種奇異的麻木感混合著微弱生機注入他枯竭的肢體。
斷裂的骨頭在冰冷能量包裹下傳來酸脹的鈍痛，至少不再完全散架。失血帶來的眩暈被驅散一線。
這來自宿敵的“饋贈”，帶著冰冷的諷刺，維係著他最後的生機。
黑暗之後的聲音在靈魂深處幽幽響起：
“生與死…吞噬與饋贈…此乃…吾之迴圈…”
聲音中帶著掌控萬物的漠然。
時間在冰冷能量流淌中流逝。卡拉斯在劇痛間隙積攢著力氣。他不能在這裡等死。
格羅茲的死亡和褻瀆之爐的崩塌隻能暫時阻隔追兵。他必須帶著暗爪離開。
他掙紮著用剛剛恢複知覺的手臂支撐岩壁，緩慢挪動。每一次動作都帶來撕裂般的痛楚。他艱難挪到暗爪身邊。
幼龍體型已接近大型獵犬，氣息平穩許多。覆蓋冰冷鱗片的身軀上，致命傷口已彌合大半，隻留下縱橫交錯的深暗疤痕。碎裂的鱗片重新生長，邊緣閃爍幽暗寒光。星塵翅膀收攏在身側，破損的翼膜被堅韌的新生組織覆蓋。
它熔金的豎瞳緊閉，胸膛平穩起伏，陷入深度修複性沉睡。懸浮的龍晶光芒黯淡許多，體積縮小近半，旋轉極其緩慢。
卡拉斯顫抖的手小心翼翼搭在暗爪冰冷的脊背上。指尖傳來更加堅韌冰冷的觸感和微弱平穩的心跳。他心中稍安。
他抬起頭，掃過狹小冰冷的岩洞。唯一的出路是那條狹窄陡峭的坑道。後方是崩塌的褻瀆之爐，前方是未知黑暗。他沒有選擇。
積攢著龍晶能量帶來的最後力氣，卡拉斯咬緊牙關，小心翼翼抱起沉睡的暗爪。入手比之前沉重許多，冰冷鱗片緊貼他殘破胸甲。
他調整姿勢，將暗爪頭顱靠在自己受傷較輕的肩頭。幼龍在移動中發出模糊咕嚕，但未醒來。
他拄著彎曲變形的半截木棍，抱著沉甸甸的暗爪，一步一挪走向狹窄坑道。
坑道內更加黑暗陡峭。腳下濕滑碎石讓每一步都如在刀尖跳舞。卡拉斯體力消耗極快，汗水混合血水不斷滾落。
肋下傷口在負重顛簸下，劇痛再次翻湧。他眼前陣陣發黑，全靠不甘倒下的意誌強撐。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黑暗變得稀薄。一股清冽寒意拂過卡拉斯汗濕的臉頰。
出口？！
希望點燃即將枯竭的意誌。他咬緊牙關，加快腳步，拖著身體和懷中暗爪踉蹌衝向氣流來源。
狹窄坑道豁然開朗！
卡拉斯抱著暗爪衝出黑暗，刺目光線讓他瞬間閉眼！冰冷帶著草木泥土氣息的空氣灌入灼痛肺腑！
他喘息著適應光線，緩緩睜眼。
眼前是一片被巨大山岩環繞的隱秘山穀。穀底覆蓋厚厚積雪和枯黃草甸。一條凍結小溪蜿蜒穿過。
正是黃昏，鉛灰色雲層低垂，隻在天際線透出幾縷病態暗紅餘暉，給山穀鍍上不祥的死沉光澤。
讓卡拉斯瞳孔收縮的，是山穀中央那幾座被積雪枯藤覆蓋的石砌建築！
風雷堡騎士團的秘密據點！一座早已廢棄被遺忘的小型要塞前哨！他從未親臨，沒想到竟從地底誤打誤撞穿到這裡！
要塞主體是低矮堅固的塔樓，旁邊是半坍塌營房馬廄。石牆布滿風霜痕跡和乾涸黑色苔蘚。一麵褪色殘破旗幟孤零零懸掛在主塔樓斷裂旗杆上，在寒風中無力飄蕩。
旗幟上象征索蘭尼亞榮光的展翅金龍徽記早已模糊，隻剩黯淡輪廓，如同被遺忘的悲涼墓碑。
殘陽餘燼映照著騎士團最後的廢墟。荒涼，死寂，充滿被時光掩埋的悲愴。
卡拉斯抱著暗爪站在坑道出口陰影裡，望著這片曾經屬於騎士團的隱秘之地，心中五味雜陳。
他守護的龍蛋孵出黑龍，帶著這頭黑龍踏過藍龍屍體，依靠藍龍生命核心活下來，最終卻回到騎士團廢棄據點…這迴圈如同惡意玩笑。
他深吸冰冷空氣，壓下翻湧情緒。這裡暫時安全。他需要休整，處理傷口，讓暗爪徹底恢複。
他抱著暗爪步履蹣跚走向半坍塌主塔樓。塔樓大門早已朽爛倒塌，留下黑洞洞入口。裡麵彌漫濃重灰塵和陳年木料腐朽氣息。
塔樓一層空曠冰冷，地麵覆蓋厚厚灰塵和鳥獸糞便。角落堆著朽爛木箱和鏽蝕成廢鐵的武器架。唯一發現是在相對乾燥角落散落著半朽乾草垛。
卡拉斯小心翼翼將沉睡暗爪放在相對乾淨的乾草垛上。幼龍在移動中不適地微微睜眼，茫然看他一眼，發出模糊咕嚕，又沉沉睡去。
龍晶懸浮在上方，光芒已極其微弱，旋轉幾乎停止，隻剩最後一絲能量緩緩注入。
安頓好暗爪，卡拉斯再也支撐不住，背靠冰冷石牆滑坐在地。劇烈喘息牽動肋下傷口，劇痛如潮水席捲。
他撕開破爛衣物，露出猙獰傷口。皮肉翻卷，邊緣呈龍晶能量“凍結”後的青紫色，中心能看到星塵能量殘留的墨線般侵蝕痕跡。
沒有藥品，沒有清水。他隻能撕下相對乾淨裡衣布條，用凍僵手指笨拙清理傷口周圍血汙，緊緊包紮。
每一次觸碰都帶來鑽心劇痛，冷汗浸透後背。
做完這一切，他幾乎耗儘所有力氣，癱靠石牆上大口喘息，視線開始模糊。
就在這時，他眼角瞥見塔樓內側牆壁靠近地麵處刻著東西。厚厚灰塵下隱約可見線條。
卡拉斯心中一動。用儘最後力氣掙紮挪過去，用袖子拂去牆角灰塵。
灰塵下，露出一幅用利器粗糙刻畫的清晰圖案！
那是一幅地圖！
地圖中心勾勒出隱秘山穀和風雷堡廢墟輪廓。一條蜿蜒虛線從風雷堡廢墟出發，穿過索蘭尼亞丘陵，一路向西，指向大陸西海岸被刻意加粗的區域！旁邊用古老索蘭尼亞語刻著潦草小字：
“巨龍列島…最後的希望？”
巨龍列島！卡拉斯心臟猛跳！傳說中龍族最後聖地，遠離安塞隆大陸紛爭！騎士團最後秘密地圖竟指向那裡？
帶著黑龍逃往巨龍列島？卡拉斯嘴角扯出苦澀弧度。這希望比絕望更瘋狂。
他目光順地圖虛線移動，落在風雷堡廢墟標記旁。
那裡除了地圖，還刻著幾行更細小、幾乎被灰塵填滿的文字。文字並非索蘭尼亞語，而是更古老、帶著神秘韻律的字元！古代精靈祭司記錄預言的秘文！
他強忍眩暈和傷口劇痛，湊近用凍僵手指小心拂去古老字元上的積塵，借破窗透進的最後暗紅餘暉艱難辨認：
“…當黑暗之卵孵化於褻瀆之爐，
星辰的枷鎖為其加冕…
吞噬宿敵之血，披覆星塵之鱗…
混沌的幼子…將撕開裂隙…
指向…群龍安眠之島…”
混沌的幼子…黑暗之卵…孵化於褻瀆之爐…吞噬宿敵之血…披覆星塵之鱗…
卡拉斯逐字讀著，每個字元都像冰冷鐵錘砸在心上！呼吸急促，瞳孔因震驚急劇收縮！他猛轉頭看向乾草垛上沉睡的暗爪！
幽藍龍晶懸浮在上方散發最後微光。
幼龍覆蓋冰冷、邊緣銳利、閃爍幽光的星塵鱗片。
它剛吞噬藍龍格羅茲生命核心完成蛻變。
它誕生於風雷堡地下被稱為“褻瀆之爐”的星塵礦脈核心附近…
所有線索在這一刻被古老預言強行拚合！指向令他靈魂凍結的真相！
暗爪…這頭被黑暗之後稱為“吾之造物”的黑龍幼崽…難道就是預言中的…“混沌的幼子”？“黑暗之卵”？！
這念頭如驚雷在卡拉斯瀕臨崩潰的意識中炸響！身體劇烈顫抖，肋下傷口彷彿再次撕裂！
他死死盯著暗爪沉睡的身影，那覆蓋冰冷星塵鱗片的輪廓在昏暗光線下散發令人心悸的不祥氣息。
“混沌的幼子…將撕開裂隙…指向…群龍安眠之島…”預言最後指向與地圖示記完美吻合——巨龍列島！
這到底是生路指引？還是更恐怖災難的序曲？！
就在這時——
“轟！！！”
沉悶巨響伴隨塔樓腐朽木門碎裂聲從入口處傳來！破碎木屑如暴雨飛濺！
刺骨寒意和濃烈血腥味、硫磺味如冰冷潮水灌滿塔樓一層！
卡拉斯心臟驟停！猛抬頭，瞳孔因極致恐懼放大！
塔樓破敗入口處煙塵彌漫。一個高大扭曲、覆蓋破碎漆黑重甲的身影如從地獄爬出的惡鬼堵住唯一出口！
是那名僅存的龍骸裁決者！
頭盔扭曲變形，眼縫中冰冷紫色火焰劇烈搖曳，燃燒著混合極致痛苦與滔天狂怒的冰冷殺意！
甲冑布滿蛛網裂痕和深凹撞擊痕跡，一條手臂不自然扭曲，另一隻手死死抓著斷裂符文長戟！渾身沾滿凝固藍龍血液、汙穢泥濘和褻瀆之爐塵埃，散發濃烈死亡氣息！
他經曆了難以想象的艱難才追蹤到這裡！付出慘重代價！這代價點燃了他非人意誌中最後歇斯底裡的瘋狂！
非人的嘶啞聲音因極致憤怒而扭曲尖利，在死寂塔樓內炸響：
“找到…你們了…汙穢的…蠕蟲！！！”
冰冷殺意如實質寒冰枷鎖，瞬間將卡拉斯和沉睡的暗爪死死鎖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