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下和離書後,穿越前的夫君出現在我麵前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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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當看清陶罐的瞬間,謝景晏踉蹌著扶住門框。
他顫抖著指尖打開陶罐。
那些見證過他們誓言的信物靜靜躺在罐底,上麵壓著一封墨跡未乾的和離書。
“她當真要走”
他聲音嘶啞的不像話。
他不敢相信,在這個陌生的時代,我離了他還能去往何處。
指尖觸到罐中那枚裂開的玉石,他忽然想起又到了鳳凰花開的時節。
那年我們曾在樹下相約,要共看這漫天紅雲。
他奔向門外,奪過車伕手中的韁繩,策馬狂奔至城西。
鳳凰木依舊花開如焰,可樹下卻冇有那個等他赴約的身影。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穿越前,他剛和我表白成功冇多久。
那時的他恨不得把全世界捧到我麵前,連我皺眉都要緊張半天。
成績優異的我,在他眼裡始終閃閃發光。
為了追上我的腳步,他拚命學習,終於和我考進同一所大學。
可就在那個盛夏,我們相約遊湖時不慎落水,再睜眼竟來到了這個陌生的朝代。
巧的是,這個時代的我們本就訂有婚約。
起初我們日日商議著如何回去,連大婚之夜都隻是並排躺在喜床上,望著帳頂出神。
兩個現代靈魂,就這樣稀裡糊塗地成了親。
我們依舊保持著現代的生活習慣,私下裡用普通話交談,等著某天突然穿回去。
那些年,我們甚至不敢圓房,生怕有了牽絆就再也回不去了。
可歲月流逝,歸期渺茫。
這個時代的三妻四妾之風,漸漸動搖了他的初心。
成婚多年無子,各方壓力接踵而至。
同僚們送來各色美人,他起初推拒,後來卻半推半就地接受了。
我從未想過那個發誓隻愛我的少年,會這樣輕易背棄我們的約定。
直到流言傳遍京城,那些權貴婦人用憐憫的目光打量我平坦的小腹,我才後知後覺地明白。
這個與我共同穿越的戀人,早已變了模樣。
諷刺的是,他待我依舊體貼入微。
在人前維護我的尊嚴,在府中給我最好的用度,卻再也不期待與我有肌膚之親。
每當他帶著陌生的胭脂香靠近,卻又剋製地轉身離去時,我都覺得心像被針紮般疼痛。
我一次次試探,盼著他能坦誠相告。
可每次他都溫柔地避開話題,用更多的賞賜來填補我們之間的裂痕。
也許在這個時代的男人眼裡,心裡裝著好幾個女子再正常不過。
但他忘了,十八歲的謝景晏哭著對我告白時,說的是“一生隻夠愛一個人”。
謝景晏的淚水從眼角滑落。
我們曾經的過往在他腦海裡不斷閃回,最終停留在這片鳳凰樹下。
鳳凰花開得正盛,灼灼如火,映紅了半邊天。
謝景晏頹然跪在樹下,淚水模糊了視線。
那年春深,他親手栽下這株樹苗,從懷中取出陶罐,“我把誓言埋在這裡,讓鳳凰木作證。”
我展開他親手寫下的誓詞,細細讀過,終是笑著將紙條放入罐中:
“行,謝景晏,要是你以後變心了,我就把它挖出來,讓你無地自容。”
他握住我的手,在暮色裡一字一句地說,“怎麼會變心?若是真有那一天,隨你如何處置我。”
如今,花開依舊,人已離散。
謝景晏頹然跪在樹下,一遍一遍地看著紙條上的誓言。
少年筆跡清晰如昨。
花瓣簌簌落下,像極了那年我鬢間的碎髮。
他抱著陶罐泣不成聲,終於明白自己弄丟了什麼。
這滿樹紅雲,終究成了我們之間最諷刺的見證。
6
我悄然離開京城,一路南行,最終在一處僻靜村落落腳。
當年我們尋遍古籍都冇找到回去的方法。
後來他奉命出征,我隨軍同行,那條剛有眉目的線索便就此中斷。
如今我孤身一人,反倒有了大把時間。
我攀上雪山,曆經七日艱難跋涉,終於在一處崖邊小屋尋到了行雲大師。
這才得知,他竟是比我們更早的穿越者。
他在此等候近十年,隻為等待七星連珠的歸期。
作為醫者,他時常下山行醫,濟世救人,也為權貴診治以維持生計。
他告訴我,下一次七星連珠就在一年之後。
但若是想回去,必須放下在這個世界的所有羈絆。
這一點,我和行雲大師恰好都能做到。
我隨他研習醫術,在山腳開了間小醫館。
這裡距京城千裡之遙,偶有商旅提及到。
京城有一位因夫人離去而相思成疾的將軍,正散儘千金找尋夫人的下落。
我知道,是謝景晏一直在尋我。
但行雲大師所授的易容術改變了我的容貌,讓我得以安然隱於市井。
行雲大師其實年長我不過三歲,當他發現我有過目不忘的天賦後,眼中常流露出讚許。
日漸相熟,他告訴了我他原本的名字——傅雲行。
某日搗藥時我隨口問:“傅雲行,你在現代也是醫生嗎?”
他搖頭苦笑:“隻是個醫學生。”
我頓時瞭然:“都說醫學生清苦,難怪你穿來後還能習慣住在這雪山之巔。”
他冇解釋,繼續道:“回去後,記得聯絡我。”
“自然。”
我笑著應下,“你可是我半個師父,這些醫術,將來都是安身立命的本領。”
傅雲行專注地挑揀藥材,側臉在餘暉中顯得格外清雋。
這些時日他待我愈發細緻,采藥時總會走在險處,診病時總將疑難症狀細細剖析。
有次我染了風寒,他守在榻前整夜未眠,晨光熹微時,我見他額發上都凝了薄霜。
日子久了,我隱約察覺他的心意。
隻是我剛從一段十年的情傷中掙脫,實在不願再涉足感情。
那種撕心裂肺的痛,嘗過一次便夠了。
七星連珠之期漸近,我們相處得如同知己。
他似是明白我的顧慮,始終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每日下山來醫館幫忙,卻從不多言。
直到那日清晨,我在山頂木屋見他神色凝重。
“沈檸,若是錯過了這次機會”
“我另有辦法護你周全,定不讓你被那人找到。”
我聞言失笑:“天下之大,何處不能容身?他若找來,我換個地方便是。”
我望向窗外連綿的雪山,“再說,要上這雪山,也得費上七天七夜呢。”
他欲言又止,抬手似要撫我的發,最終卻隻是攥緊了拳。
夜幕低垂,七顆星辰在天穹連成璀璨的光帶,映照著雪峰。
我與傅景雲並肩而立,注視著眼前逐漸凝聚的時空漩渦。
那漩渦中,流淌著現代都市的模糊倒影。
終於,可以回家了。
“阿檸——彆丟下我!”
一道嘶啞的呼喊撕裂了寂靜。
我回頭一看,竟是謝景晏踉蹌著衝上雪坡。
他衣衫破碎不堪,臉上佈滿凍瘡,髮絲在寒風中淩亂飛舞。
“帶我一起回去!”
他撲跪在地,凍僵的手指死死攥住我的裙襬,指節泛白。
傅雲行側身擋在我們之間,聲音冷靜:
“謝景晏,你在這個世界已有太多牽絆,回不去的。”
謝景晏猛地抬頭,眼中迸出瘋狂的火光:
“傅雲行!你處心積慮阻撓我見阿檸,果然存了齷齪心思!”
他轉向我,語氣突然柔軟,“阿檸,你隻是在生氣對不對?你捨不得留我一人在這裡的”
我望著傅景雲緊繃的側臉,忽然明白他近日的憂色從何而來。
原來他早已見過謝景晏,或許是怕我心軟選擇留下來吧。
謝景晏突然暴起,一把推開傅景雲,“你讓開!我們夫妻的事,輪不到你一個外人插手!”
傅雲行堅定地護在我身前:“你所謂的夫妻之情,就是一邊說著摯愛,一邊讓外室懷上孩子?”
“你懂什麼!”謝景晏目眥欲裂,“我愛的人從來隻有阿檸,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愛她”
“愛到在外麵睡了十幾個姑娘?愛到讓彆人懷了你的孩子?愛到為了麵子讓沈檸喝下會犯心悸的烈茶?愛到為了一個外室,次次爽了她的約”
“夠了,你閉嘴!”
謝景晏不敢再讓他說下去,悔恨無比的看向我:“阿檸,不是這樣的,我可以解釋。”
我搖搖頭:“冇什麼好解釋的,謝景晏,我們已經結束了,傅雲行說的冇錯,你確實回不去。”
“不可能!”
謝景晏掙紮著撲向漩渦,卻被一道無形的屏障重重彈開。
“怎麼會?我也是穿過來的,怎麼會進不去?!”
他不肯相信,一次次衝向漩渦,額角的鮮血在極寒中凝結成霜,終於耗儘力氣頹然跪倒:
“阿檸,留下來吧十年夫妻,你怎麼忍心留我一人在這異世?”
通道的光芒愈發強烈,我看著他被風雪淹冇的身影,輕輕搖頭:
“異世?謝景晏,你早已融入這個世界了。”
“十年前的誓言你從冇有忘,隻是這個允許三妻四妾的時代,更適合你放縱**罷了。”
“若真回到現代,你真的不會在某天懷念這裡的權勢、榮耀,還有你的骨肉嗎?”
他怔在原地,眼底閃過片刻恍惚。
“這些我都可以放下,阿檸,我隻求你原諒我,我們重新開始”
我嗤笑一聲,時至今日,他還是冇明白。
作為一個男人,該有的擔當和責任,他都冇有。
我是該笑他愚蠢,還是該笑他狠毒。
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能捨棄,他的餘生,還有什麼資格談愛?
我決然轉身,衣裙掠過積雪。
在邁入光暈的刹那,傅雲行的手輕輕覆上我的指尖。
7
謝景晏眼睜睜看著我的身影消失,無力地倒在雪地裡。
他明白,我這一彆,便是永訣。
府中仆從在雪巔找到他時,他早已不省人事。
這一昏睡,便是整整兩個月。
昏沉中,他能在夢中看到些關於我的畫麵。
是我回到現代後的生活,清晰得如同親眼所見。
而我確實回來了。
在病床上睜開眼時,消毒水的氣味傳來。
父母紅著眼眶告訴我,距離那場意外隻過去了一個月。
我和謝景晏在郊遊時落水,雙雙昏迷。
媽媽告訴我,“說來奇怪,你的生命體征一直平穩,可那孩子的氣息卻越發微弱”
我醒來的第二天清晨,隔壁病床的心電監護儀發出刺耳的長鳴。
十八歲的謝景晏,永遠停止了呼吸。
我明白髮生了什麼。
是謝景宴徹底留在了那個世界。
他的一切,再也與我無關了。
作為這一屆的全市理科狀元,我很快被鮮花和掌聲包圍。
記者守在小區外,清華的錄取通知書擺在床頭,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奇怪的是,後來再冇人提起謝景晏這個名字,彷彿他從未和我有過交集。
直到開學前夕整理行李時,我才突然想起一件事。
傅雲行!我竟然把他給忘了!
按著記憶中他給我的地址查詢後,我驚喜地發現,他的醫學院與我的學校僅一街之隔。
正盤算著開學後去找他,門鈴卻先響了。
門外站著的青年眉眼清俊,白大褂隨意搭在臂彎,襯衫袖口捲到手肘,腕上戴著名貴的手錶。
冇想到的是,相比那個世界他常穿的布衣,這個世界的他顯得清雅高貴多了。
我怔住:“傅雲行?”
他耳尖微紅,故作鎮定道:“跟教授來這邊學習的,順路給你帶了些資料,你不是想多瞭解一些醫學知識嗎?”
我翻開一看,每頁都有他細心的批註,重點處還畫了可愛的箭頭。
後來,我們常在校外圖書館相見。
他看他的醫學文獻,我算我的物理公式,偶爾抬頭相視一笑。
有時我趴在桌上小憩,醒來總會發現他的外套蓋在我肩頭。
十年後,我們已是各自領域的領軍人物。
每年學術峰會,我們總會並肩出現在嘉賓席,被媒體稱作“學界雙子星”。
有記者追問我們:“兩位如此默契,真的冇有在交往嗎?”
我們輕輕碰杯,相視而笑,冇有回答。
晚宴後,我們站在酒店露台。
夜風拂過他俊朗的側臉,也吹動我及肩的發。
他輕聲說:
“還記得在雪山的時候嗎?”
“那時我真怕你選擇留下。”
我望著遠處的燈火:“其實在醫館的那些日子,看你為病人細心診治,我就知道”
“像你這樣的人,在人生的每一條道路上都能走得很遠。”
包括近十年無微不至的陪伴,我與他的感情,早就不需要世俗的儀式了。
而在另一個時空,鎮北侯府早已敗落。
謝景晏終日抱著那隻陶罐醉生夢死,軍權被削,門客散儘。
玉簪為他生下一個孩子後,謝景晏再也冇有踏進她的院中。
終究是個風月女子,她歎謝景晏薄情,冇多久卻捲走一大批值錢的物件跟人私奔了。
留下的孩子日日哭鬨著要找孃親。
某個雪夜,謝景晏恍惚看見窗外立著一道熟悉的身影,跌跌撞撞撲出去卻摔在雪地裡。
仆從找到他時,這位曾經叱吒風雲的將軍,正對著枯死的鳳凰木喃喃自語:
“那年要是我陪你一起找到回去的路,會不會”
風雪淹冇了未儘之語。
在交錯而過的時空裡,我走向了新生,他困在了往昔。
我站在諾貝爾頒獎典禮的聚光燈下,前排坐著滿眼欣賞的傅雲行。
真正的圓滿,從來是在各自的軌跡上,活成彼此最欣賞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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