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夜無悔 無人可阻
無人可阻
跟乾明殿裡比起來,禦書房同樣的是沉寂無聲。景安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隻是一進門,便被那彷彿能壓死人的氣勢給逼的連頭都不敢擡。
“什麼事?”夜浩天的聲音比平時多了一些暗啞,像是在壓抑著什麼一樣。
“回陛下,五殿下說要見你!”景安答道,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眼角的視線裡看到容清匍匐在地上。
眼裡多了一分擔憂,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卻也不敢多做探詢。
高座上的人一直沒有說話,景安卻知道那人肯定在看著筷,那淩厲彷彿要刺傷人的視線,讓景安不自覺的開始冒著冷汗。
良久,“回去吧,帶句話給他,先冷靜下來,好好想想什麼是想要的,什麼是真的不想要的!朕……”
最後一句,夜浩天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的視線越過景安,看向遠處。
他能想像得到夜悔知道這件事情後的表情,怪隻怪他太過急燥了些。
夜浩天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本想再等等,等夜悔再大一點,再他在對方的心裡占的位置再多一點,再慢慢的坦白。
一步一步的都計劃完整了,卻沒想到會被沈玉暇的突然出現給打破了。
他不過是一句叮囑和提醒,沈玉暇也不過是一句玩笑般的猜測,就把事情弄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夜浩天不屑於否認,他本以為沈玉暇會驚訝,但是沒想到的她竟然還會反抗和指責。
“他隻是尊你敬你,你卻對他起了這種心思,你還是不是人?”
當年那個跪在麵前出言乞求和威脅的女人,這麼多年,夜浩天本以為她最少也該學會了服從,也許是跟夜悔想處久了,讓她連性子都變了。
其他人的看法夜浩天又怎麼會在乎?但是沈玉暇知道了,就代表夜悔肯定也知道了,他把沈玉暇看得有多重,夜浩天不會不明白,所以他連殺人滅口都不敢。隻怕夜悔會因此更恨他!
夜浩天總是不想從那個人眼裡看到厭惡和怨恨的。
景安不知道高座上的人幾乎要把禦案的一角給生生的掰下來了,他隻是等了半天也沒有等到下一句,便隻能躬了躬身,道:“奴才告退,奴才會一字不漏的轉告給五殿下的。”
夜浩天終於把有些僵硬的手擡起來,擺了擺。
“是
”
直到景安離開,一直覆在地上的容清才擡起頭來,他咳了兩聲,嘴色一絲殷紅。
他看向夜浩天,卻笑了笑,“陛下何不一掌拍死奴才?”
“你以為我不敢嗎?”眼角淩厲的挑起,看著他,夜浩天不怒而笑,“容清,你以為就憑你們兩人,能阻止得了朕?”
容清搖了搖頭,泄出一絲苦笑,“奴才當然知道這是不可能的,陛下決定了的事,旁人再勸,也是無濟於事的。”
“既然如此,你就該明白。”夜浩天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卻收斂了一身的殺氣,倚靠在寬大的椅背上,他目光沉沉的看向遠處。
“師傅當年給朕批過諫語:天下唯皇最大,憑意隨心,為一人,弑千命,莫問是正是邪。”
容清一愣,夜浩天從來都很少說起自己的過往,尤其是對他。不過對於夜浩天的師傅是那位傳說中的逍遙散人一事,他卻還是知道一些的。
一字一句的咀嚼著夜浩天的那句話,容清明白之後,便是一臉的呆滯。“散人的意思是說……”
“明白了?”掃他一眼,夜浩天一手支著下頜,仿若之前的生氣發怒,都隻是容清的臆想一樣,他淡淡的道:“朕當年一直以為那個一人,是我的師弟葉冥寒,便從未將這句話放在心上。”
對於師傅的預言,夜浩天當然不會懷疑,隻是這麼多年,他一直在意的人隻有葉冥寒一個,他便自動的將那句話套在了葉冥寒身上。
如果不是後來葉冥寒對夜悔的那句‘待他好一些’提醒了夜浩天,夜浩天想,也許他這輩子都不會發現他對自己的兒子起了另外的心思。他的師弟竟然比他看的還要清。
容清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問道:“那陛下又是怎麼知道,那個一人,是五殿下?”
夜浩天瞥他一眼,問他“還記得那天朕問起你跟沈玉暇的事嗎?”
“奴才記得。”容清不會忘記那兩天的夜浩天有多反常的。
“為了個小侍女,他遷怒朕,朕當時很想殺了的他。”高座上的人彷彿陷入了當時的回憶裡,“這麼多年,朕還是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做下不了手。”
容清驚訝的看著他。
這個明知道茶杯裡有藥,也麵不改色的親手端給自己妃子,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血脈逝去的男人,會在事後再藉由其事
除掉自己另一位嬪妃一家和孩子的男人,竟然會在有一天對他說,下不去手?
容清突然沉默了,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當你以為永遠不會動情的人,突然告訴你他愛上了自己的兒子,不是一時興起,而是真正的愛上了。他不知道該有什麼樣的反應纔是正確的。
像她一樣的指責麼?她是把五殿下當成孩子一樣的疼寵,才會有這樣的反應,隻是容清是一直跟在夜浩天身邊的,他知道這個冷血的男人,懂了感情,這是一件多少難得的事情。
夜浩天看著他神色間的變化,挑了挑眉,“你還要阻止朕嗎?”
容清搖了搖頭,深深的叩首,道:“奴才知罪了。”夜浩天之前打他一掌,也不過是因為他什麼都不知道,而學著沈玉暇一樣的去指責。隻是……“五殿下不會明白的。”天下人也不會明白的。
“朕知道。”夜浩天的眸光暗了暗,卻在下一刻,變成了勢在必得,“朕會讓他明白的!”至於其他人,他從以前開始就沒在乎過,以後又何必在乎?
他對容清道:“起來吧!”
看著容清捂著胸口起身,他沒什麼同情心的扯了扯唇角,“朕發現朕對你也是越來越手下留情了。”
容清彎了彎腰,“奴才謝陛下。”確實是手下留情了,以這男人過往的性子,容清這會該直接躺地不起了,還有沈家……“奴才懇請陛下同意奴才明日去一趟風儀殿。”
“哦?你要去給朕當說客?”到也不是不可行,起碼會省了他不少麻煩。
“奴纔不敢,奴才隻是想保沈家而已。”
“哼,你到會撿便宜!”夜浩天瞥他一眼,眼裡暗芒一閃,“你的女人出言辱罵朕,按罪可該誅九族!”
提到沈玉暇,夜浩天的心情就不那麼好了,他現在甚至不敢去見夜悔,都是那個女人的錯。
“奴才會儘力彌補的,還請陛下開恩。”說著,容清又要跪下來。
夜浩天擺擺手,“滾吧!”
“謝陛下!”容清知道他是同意了,終於鬆了口氣。
當偌大的禦書房隻剩下夜浩天一人時,揚起的鳳眸慢慢沉寂下來。
他不怕夜悔那裡會給出什麼他不想要的回答,他反而擔心的是,夜悔有沒有要站在他身邊去麵對天下人指責的膽量。
為一
人,弑千命,莫問是正是邪。
夜浩天的唇角邪邪的勾了起來,無妨,時間還是有的,等他把所有的一切都掌控在手裡的時候,伏屍百萬又如何?
夜悔聽見景安帶回來的話後,隻是麵無表情的把人都遣了下去。
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麼,沒有人知道他在昏暗的房間裡足足坐了一夜,隻至天光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