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界浮生錄外傳 第9章 交鋒心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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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燭綻珠，紙墨翻覆，堂外暮色正沉時，查賬一事如未歇的潮聲在鎮國公府內蔓延開來。宋如蘭身姿端然，目光遊弋於廳中眾人，寂靜裡透出一抹鋒利的審度。葉辭清坐於案旁，指腹輕撫沉重賬冊，心底卻遠比神色更波瀾不興。寂靜被一聲通報所破：“沈大人到——”

府中氣息驀地收緊，彷彿所有藏在暗處的心事，都在這位新晉權臣腳步落下的一瞬起了漣漪。

沈瑾言步入廳堂，青衫如墨，眉眼間有難辨的溫雅。他的禮數無懈可擊，言語更是恰到好處。“府中銀賬流轉繁複，驚擾眾位實乃公事在身，還請諒解。”話雖謙和，語氣卻如纏絲，一層一層地裹挾著他人的半點深意。

葉辭清微微起身，以篤定沉靜的聲音應道：“沈大人既為公事而來，自當便於查驗。府中所藏賬目，皆已依序整理，尚不知大人慾細查哪部分？”她語氣無懈，眸光卻在沈瑾言的臉上滑過，彷彿隻是在尋常公事交接中遊轉。

沈瑾言眸光微斂，取過賬簿翻看，指尖在銅墨色紙頁上流連。堂內眾人屏聲斂息，隻有謝景珩倚在廊柱旁，眉眼淡然，目光深處若有所思。他未發一言，既不插手，也未走遠。

沈瑾言翻至一頁，“此處支出，似比往年通季略有不符。可有原因？”他抬眼，話語溫緩，冇有審問之勢，反像是在與舊友切磋。

葉辭清儼然應對，卻在心聲捕捉中感受他的真實想法：“賬目之疑，不若先探主事之心。葉二姑娘眼神銳利，似有所藏……”沈瑾言的念頭在她腦海中迴響，帶著不動聲色的試探與揣度。

她唇邊微揚，答道：“秋季市價有變，入貨比往年多一批防潮藥材，用以府中屋室整修，被記入此項。細賬可供查閱，請大人過目。”話語平白，卻在迴應中虛實交錯，將疑點以常理化解。

沈瑾言聽後隨手翻查，卻並未停手，隻是在心中為她標上了一道暗記：“用心理分析，不落俗套……此女並非出自庸庶之家。”葉辭清讀得分明，麵上卻不見半點異色，隻是目光沉靜如水。

宋如蘭在一旁看得細緻，她因之前破局之舉已對葉辭清改觀，目下便開口道：“葉二姑娘協助查賬，諸事謹慎。大人若有疑處，請儘管詳詢，府中絕無避讓。”她聲線沉穩，態度既是護持也是試探。

沈瑾言略一頷首，再度將話題轉向葉辭清，“姑娘心思縝密，必能洞察賬中流變。在府中如此局麵下，想必壓力不小。”

葉辭清感受到他隱含的深意——是在旁敲側擊她的異常，是否能識破他言外之意，則關乎自身安危。她輕輕一笑，迴應：“查賬壓力本屬常事。倒是人心之變，遠比賬目更難解。大人若有困惑，不妨以‘觀察者效應’自省——有時侯，被注視的對象，反會因壓力而發生改變。”

沈瑾言微頓，眸中浮現一絲玩味。於心理學術語，他略有所感，卻未能完全明悟。暗中念及：“此女言語藏鋒，不露破綻……莫非真有所擅長？”他將心聲收斂，唇邊保持溫和的微笑。“葉姑娘所言極是，不過旁觀未必就能明察。許多隱秘，總埋在言辭之外。”

廳中氣氛漸趨緊繃，蘇宛如遠遠觀望，心頭如有亂絲纏繞。自家庶房身份讓她在這場查賬中感受岌岌不安，目光裡既有對葉辭清的依賴，也有因局勢失落的自我懷疑。

謝景珩望向葉辭清，眼神裡帶著審慎的讚許——她在權力棋局中的應對，更顯智慧與果決。“她與沈大人爭鋒，絲毫不落下風……如此人物，若能傾心相助，將有大用。”他暗思，卻因府中世家責任，未敢顯露分毫表態。

沈瑾言查至關鍵頁，指點道：“外府采購一項，賬上有涉，細目為何歸公？”他彷彿不著痕跡，卻是將檻設於葉辭清腳下。

葉辭清捕捉到他心意，“主賬未列，他必問細目，試測我的反應和底線。”她故作沉吟，隨即翻閱補賬，“外府采購由二房管事承辦，因賤價購入，特批歸公，以利府內收支平衡。大人若需訪查，還請二房管事詳錄陳述。”

沈瑾言眼中驟然一亮，卻掩去大半。他心底低語：“並未推卸責任，卻將問題引向二房，借力打力，這番心機非通凡響。”葉辭清靜默將其心聲理清，於無聲處步步為營。

廳外丫頭匆匆遞茶，沈瑾言接過瓷盞，拈茶不飲，反將杯沿微壓桌麵，像在無形中下了一步棋。他抬眸笑道：“府內賬目井然，想來皆有賢能當家。今日剖析，倒覺府中各房，因勢利導。”

葉辭清坦然道：“賬目不過數字流轉，仁心纔是根本。家族之勢，難消人事紛爭，唯望公允而已。”

沈瑾言頷首，不置可否，已然轉變角力。“姑娘於心理洞鑒，令我大開眼界，往後許有請教。”他言辭依舊溫潤，心聲卻藏了警覺：“此女手段不露痕跡，需再觀其行。”他收拾賬冊，作勢將離。

宋如蘭隨後起身，客氣送彆，“沈大人辛苦，日後若有查驗，還望提前告知。府中諸人無異議。”

沈瑾言朗聲道彆，步出堂外。風聲翻過簷下，府中眾人緩緩舒氣，卻明裡暗裡都知，這場查賬風波並未真正平息。謝景珩緩步近前，對葉辭清低聲道：“葉二姑娘一番周旋，府中上下皆目睹。此間風雨未定，還望多加謹慎。”

葉辭清側首，望向他身後微暈的燈火，聲色依舊寧定：“世子過譽。浮生局棋，局中人難自外。謝世子亦當多保重。”她目光所及，是一場剛剛落幕的心計交鋒，也是權謀中未曾釋懷的念頭。

蘇宛如踱步至身旁，語聲微弱：“姐姐，庶房議論未息，查賬風頭又盛……我該如何自處？”她眸中依賴更甚，隱隱憂懼自身不堪承受。

葉辭清眉宇柔和，輕聲安慰：“世事如棋，一步一算。宛如隻需守心自正，無需太過憂思。有我在，何事不可轉圜？”她言語沉著，聲音平和，卻在蘇宛如心底點亮一星慰藉。

夜色漸濃，沈瑾言離府之路上，手中微緊賬冊。入府一局，他未曾看穿葉辭清的“異端”，卻已嗅到細微的不尋常。鎮國公府內，新一輪的權力暗流正在浮動。

葉辭清坐回案旁，指尖扣在紙頁上。她知當夜之後，府中勢態將更複雜，個人安危與信任亦難辨明。查賬風波方歇，實際的爭鬥剛剛鋪陳開去。

光與影間，廳堂寂靜如水。遠處傳來管事低聲稟報，新的賬目已經送至。葉辭清起身，步入暖黃燈光深處，身姿清冷而堅定。世家權謀、家族紛爭、異世孤身，一局又一局，皆在此刻彙聚於她眼前。

她默然思索，心中暗自盤算下一步應對。寧靜如夜，危機潛伏，卻也更清晰提醒她：識破人心，亦需守護自身，而這一切，纔剛剛開始由她執棋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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