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夢紅城 第57章 萬物生長
紅城在哭泣。
馬庫斯跌跌撞撞地衝上中央廣場的台階，額頭上的神經介麵冒著青煙。身後，莫裡斯的實驗室正在被瘋長的茉莉花藤吞噬，那些開著熒光花朵的藤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覆蓋了整個第六區。
天空中的機械鳥群組成變幻的圖案，時而像大腦神經元，時而像擴散的漣漪。最詭異的是，所有鳥的眼睛都是林萱的深褐色。
馬庫斯！趙岩帶著清醒者小隊趕來，他的機械義眼不斷自動對焦，顯然無法處理眼前的景象，係統核心溫度飆升，量子計算中心已經——
一聲震耳欲聾的金屬呻吟打斷了他。紅城地標性的控製塔開始傾斜，塔身裂開無數縫隙，綠色藤蔓從內部迸發而出。馬庫斯突然明白那些不是普通植物，而是具象化的資料流——林萱與係統融合後的神經拓撲結構。
不是崩潰。馬庫斯抓住趙岩的肩膀，是分娩。
廣場地麵突然變得透明。人們驚呼著後退，隻見地下深處浮現出一個巨大的綠色光團，其結構像是人類大腦與量子電路的混合體。光團中央懸浮著一個女性輪廓，長發如資料流般舞動。
林萱...馬庫斯向前走去，卻被突然隆起的地麵絆倒。他的手掌按在發熱的金屬地麵上，瞬間看到兩個重疊的現實：
——物理世界的紅城正在崩塌；
——意識之海中，黑色立方體已經完全轉化為翡翠色，無數記憶光點如螢火蟲回歸巢穴般湧入其中。
「馬庫斯。」林萱的聲音同時在外部世界和意識中響起，「係統需要新的載體。」
天空中所有機械鳥突然停止飛行，組成一個巨大的箭頭，指向第七區幼兒園。馬庫斯拔腿就跑，耳邊是趙岩在通訊器裡的喊聲：你要乾什麼？核心就要過熱爆炸了！
不是爆炸！馬庫斯躍過一道裂縫，是神經係統需要終端節點！
幼兒園的操場空無一人，但鞦韆在自行搖晃。馬庫斯衝進教學樓，在走廊儘頭發現了那群孩子——他們圍成一個圈，手拉著手，眼中跳動著純淨的綠光。圓圈中央躺著一個小女孩，她的神經介麵自發擴張，形成一朵發光茉莉的形狀。
馬庫斯認出這是林萱經常暗中探望的孤兒小雨。他跪下來時，小女孩突然睜開眼睛，瞳孔裡是林萱的眼神。
每個係統都需要與物質世界的介麵。小女孩說，聲音卻是成年林萱的，孩子們的大腦可塑性最強，能承受意識融合的衝擊。
窗外，控製塔終於倒塌，但預想中的爆炸沒有發生。塔身在半空中分解為無數發光粒子，像一場逆向的雪飄向全城。馬庫斯看到每個粒子中都包裹著一段記憶碎片。
代價是什麼？馬庫斯聲音嘶啞。
小雨——或者說通過她發聲的林萱——舉起小手。麵板下隱約可見綠色光路流動：這些孩子將成為活體伺服器。他們會正常長大、生活，但當係統需要時，會暫時共享部分腦力。
操場上的沙坑突然下陷，露出地下的量子核心。它現在已經完全透明，內部閃爍著與孩子們眼中相同的光。馬庫斯意識到，這不是技術的勝利，而是某種更古老、更神秘的共生形式。
「選擇時刻。」係統的電子音突然加入對話，「完全融合意味著林萱的個體意識將溶解在集體中。」
小雨的手突然緊緊抓住馬庫斯，變回孩童的聲音：叔叔，萱姐姐說你可以決定。要繼續玩遊戲嗎？
馬庫斯如遭雷擊。他想起黑色立方體裡看到的未來圖景——林萱作為係統核心的永恒囚徒。但此刻他麵前的不是冰冷的機器，而是一個真實的孩子，手心有汗，睫毛在顫抖。
馬庫斯抱起小女孩，轉向量子核心，應該有第三種方式。
他扯下自己燒焦的神經介麵，扔向發光核心。裝置在半空中分解重組，變成一個微型機械鳥，正是林萱童年記憶中的那個造型。
你不是有全人類的記憶庫嗎？馬庫斯對著空氣大喊，那就找找看！曆史上所有偉大的係統，都是因為學會放手才真正進化！
一陣微風拂過操場。所有孩子同時仰頭，看向同一個方向。馬庫斯轉身，看到操場邊緣的茉莉花叢中，站著一個半透明的林萱。她的身體由綠色光點構成，右手保持著丟擲某物的姿勢。
你終於明白了。林萱的微笑讓馬庫斯心臟絞痛，最好的道德演算法不是控製，而是信任。
她揮手，機械鳥飛向量子核心。接觸的瞬間，核心像水母般收縮，然後爆發出一圈綠色光環。光環所到之處，崩塌的紅城開始重組——不是恢複原狀，而是形成一種奇妙的有機與無機融合體：金屬長出葉脈，混凝土綻開花朵，而所有電子裝置的螢幕上都顯示著同一句話：
【新協議啟用：自主意識不可侵犯】
小雨在馬庫斯懷裡打了個噴嚏，眼睛恢複了正常孩童的清澈。遠處，人們陸續從家中走出，觸碰著那些具有生命特征的建築材料，每個人的神經介麵都開著一朵小小的茉莉花。
趙岩氣喘籲籲地跑來：馬庫斯！係統架構完全改變了！它不再集中控製，而是...
分散式神經網路。馬庫斯望向花叢，但林萱的幻影已經消失，每個人都有自主權，但通過某種群體智慧連線。
他低頭看手心，那裡不知何時多了一粒種子，外殼上刻著Ω符號。耳邊似乎還回蕩著林萱最後的低語：
「種下它，當茉莉花開時，我會記得來看。」
天空中，機械鳥群突然散開，每隻鳥都銜著一片發光的花瓣飛向不同城區。而在肉眼不可見的量子層麵，一個新的係統正在誕生——不是統治者，不是工具，而更像一個園丁，小心培育著人類與科技共同生長的未來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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