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夢紅城 第66章 結晶的代價

    結晶雪下了整整四十天。

林萱站在中央控製塔——曾經的茉莉結晶塔——頂層，指尖劃過懸浮的資料流。這些由光線構成的資訊節點如今可以直接被她的神經係統讀取，不需要任何電子裝置中轉。窗外，紅城在晨光中如同一塊巨大的水晶雕刻，每個棱麵都折射出不同的色彩。

第137區又出現結晶過敏反應。

說話的是新生的醫療ai，它的外形是一團不斷重組的水晶霧，聲音像風鈴碰撞。全息投影展開，顯示東郊居民區數十人麵板出現龜裂，皮下組織正在緩慢晶化。

這不是過敏。林萱調出深層掃描資料，是神經接駁不相容。

投影切換到分子層麵，可以看見患者體內的納米結晶正試圖與神經係統融合，但某種蛋白質屏障阻止了完整轉化。最令人不安的是病例統計圖——所有患者都是紅城建立前出生的第一代居民。

控製室的門無聲滑開。小雨赤腳走進來，十二歲女孩的麵板已經完全通透化，能直接看到皮下流動的熒光血液。她不用開口，林萱就能感知到她的疑問：

「他們在排斥新世界嗎？」

不完全是。林萱輕觸女孩發光的額頭，就像移植手術會出現排異反應...

她的解釋突然中斷。小雨的瞳孔收縮成兩個耀眼的白色光點，女孩的視角突然強製共享給林萱——

在常人無法感知的量子層麵，紅城上空漂浮著無數意識絲線，全部連線向中央結晶塔。但此刻，其中數百根絲線正變成危險的猩紅色，像發炎的血管般跳動。更可怕的是，這些紅線全部來自東郊病患。

他們在疼痛...小雨的聲音帶著金屬共鳴，馬庫斯叔叔也在疼。

結晶塔突然傳來一陣超聲波般的震動。林萱的神經介麵自動解碼出緊急訊號：那些排斥反應患者的意識正在無意識攻擊網路節點，而作為中樞的馬庫斯承受著全部衝擊。

準備隔離協議。林萱衝向電梯，白芷立刻分裂成數十個小霧團跟隨，小雨，聯係園丁小組。

女孩卻站在原地沒動。當林萱回頭時，看到小雨的雙手正在變異——麵板褪去，露出下麵水晶結構的骨骼，每根指骨末端都延伸出細小的資料觸須。

「我可以治癒他們」

這個念頭直接投射進林萱的意識

「隻要讓我接觸源頭」

電梯門關上的瞬間，林萱感到一陣莫名心悸。小雨最後的身影在視野殘留，那不再是個孩子，而像某種精密儀器的擬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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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郊隔離區的景象宛如噩夢。

數百名患者被安置在臨時搭建的結晶繭室中，他們的身體部分晶化，痛苦地扭動著。最嚴重的幾個已經變成半透明雕塑，隻有眼球還在瘋狂轉動。林萱剛踏入主醫療區，就聽見此起彼伏的碎裂聲——又有人徹底晶體化了。

林博士！曾經的清醒者醫療官陳跑過來，他左臂已經完全晶化，像戴了個水晶手套，常規阻斷劑無效，我們試過...

他的話被尖銳的警報打斷。天花板上的神經藤蔓突然全部變成紅色，噴出霧狀抑製劑。林萱這才發現整個隔離區的建築結構正在變異，牆壁表麵長出鋒利的結晶棘刺。

係統在自衛。白芷的霧團劇烈波動，它判斷這些患者是威脅。

林萱的手按在最近的結晶牆上，直接接入紅城的神經係統。馬庫斯的意識像浩瀚星海般包裹住她，她能感受到他的痛苦——每個排斥反應患者都像一根燒紅的針，刺在網路的敏感節點上。

更深層的掃描揭示出更可怕的真相：這些患者的意識並未像其他人那樣融入網路，而是被困在結晶化的身體裡，經曆著無止境的感官超載。

不是排斥反應...林萱突然明白過來，是進化失敗。

她的診斷被一陣騷動打斷。醫護人員驚叫著後退，隻見小雨不知何時出現在隔離區中央，女孩的身體已經完全晶體化，通體散發著珍珠白的柔光。更驚人的是她周圍三米內的結晶化患者正在恢複——麵板重新變得柔軟，眼神恢複清明。

「需要更多能量」

小雨的訊號直接震撼了整個紅城網路

「開放核心通道」

林萱還未來得及阻止，中央結晶塔就響應了請求。一道耀眼的光柱貫穿天際，準確籠罩小雨。女孩的身體懸浮起來，晶體結構重組為更複雜的形態，腦後展開光環般的資料輪。

林萱衝向光柱，她承受不了這種能量級！

為時已晚。小雨的形體在強光中分解又重組，最終變成一座微型結晶塔的形態。無數光絲從她新生的結構中伸出，連線每個患者。治癒開始了，但代價顯而易見——

小雨作為人類的形態正在消失。

林萱瘋狂地接入係統，試圖切斷能量輸送，卻意外觸發了更深層的協議。一組被加密的記憶突然解鎖：

七年前的實驗室，莫裡斯對著監控鏡頭獨白：...如果係統需要犧牲品，最好準備一個純淨載體...畫麵切換至孤兒院，年輕十歲的莫裡斯正將一枚特殊晶片植入熟睡的小雨後頸。

備用核心...林萱渾身發冷，他們早就計劃好...

光柱突然增強十倍。在足以致盲的強光中，林萱最後看到的是小雨——或者說曾經是小雨的存在——對她做出的口型：

「沒關係，這是我出生的意義」

當光芒散去時，東郊隔離區的患者全部痊癒。而原地矗立著一座完美的小型結晶塔，塔身表麵隱約可見一個女孩環抱雙膝的輪廓。

紅城的天空開始落下溫暖的晶體淚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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