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聲竊竊:陛下他口是心非 第3章 宮廷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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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微亮,北凜皇宮便甦醒過來。
琳琅在宮人輕柔卻不容遲疑的伺侯下起身,兩名麵容沉靜的宮女為她換上符合妃位品級的湖藍色宮裝,梳起北凜宮廷樣式的髮髻,簪上規製內的珠花。
整個過程安靜得隻剩下玉梳劃過青絲的細微聲響。
“娘娘,”一位年紀稍長的宮女低聲開口,聲音平板無波,“按宮規,今日您需至永壽宮向太後孃娘請安。”
琳琅的心輕輕揪了一下。
太後…那位孕育了赫連錚這般人物的女子,又會是何等模樣?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忐忑,努力回憶昨日赫連錚那些與她聽聞截然不通的“心聲”,至少,這位陛下似乎並非全然冷酷無情…吧?
“本宮知道了。”她儘量讓自已的聲音聽起來平穩,“有勞帶路。”
永壽宮比昭陽殿更顯莊重古樸,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檀香。
太後並非想象中那般威嚴迫人,她衣著典雅,麵容保養得宜,眼神卻透著曆經歲月的精明與審視,她端坐上位,受了琳琅的大禮。
“起來吧,”太後的聲音溫和卻帶著疏離,“既入了北凜皇宮,往後便是自家人。隻需謹記宮規,安分守已,儘心伺侯陛下,為皇家開枝散葉便是。”
話語是標準的訓誡,琳琅垂首恭敬應道:“臣妾謹遵太後孃娘教誨。”
【南靖來的…模樣倒還周正,性子瞧著也柔順,隻盼是個安分的,莫要生出些不該有的心思。】
太後的心聲淡淡飄過,琳琅指尖微緊,麵上卻依舊溫順。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通報聲:“陛下到——”
赫連錚邁步而入,玄色常服襯得他身姿挺拔。他對著太後例行公事般拱手:“給母後請安。”
太後臉上露出真切些的笑容:“皇帝來了,正與你新晉的妃子說著話呢。”
赫連錚目光掃過琳琅,嗯了一聲,並無多餘表示。
【又來這套晨昏定省…母後今日氣色倒好,看來昨夜睡得安穩,有閒心操心這些。】
他內心的嘀咕清晰地傳入琳琅耳中,帶著顯而易見的不耐煩。
琳琅趕緊再次低下頭,生怕自已臉上露出什麼怪異表情,這位陛下…對太後也是如此表麵恭敬,內心吐槽?
“南靖水土養人,琳琅公主這般好顏色,皇帝覺得呢?”太後似乎有意無意地試探。
赫連錚麵色不變,語氣平淡:“後宮妃嬪,德行為重。”
【模樣自是好的…母後問這話是何意?】
琳琅隻覺得這請安場麵詭異至極,她恨不得立刻消失。她再次福身,聲音柔順:“太後孃娘謬讚,陛下教訓的是,臣妾定當時刻謹記,以德行為先。”
太後似乎對她這回答還算記意,又閒話幾句,便讓他們退了。
走出永壽宮,琳琅剛鬆了口氣,卻見赫連錚並未立刻離開,目光落在她身上。
“往後宮中行走,謹言慎行。”他丟下這句話,語氣依舊冇什麼溫度。
【莫要被人輕易拿捏了去。】
琳琅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後麵那句是心裡話。這…算是一種變相的提醒?
她連忙應道:“是,謝陛下提點。”
赫連錚不再多言,轉身大步離開。
琳琅在引路太監的帶領下往回走,途經禦花園時,卻與兩位衣著華貴的女子迎麵遇上。
一位是李昭儀,另一位是劉婕妤,皆是北凜重臣之女,位份雖不高,卻自帶一股傲氣。
兩人見到琳琅,停下腳步,目光毫不掩飾地上下打量,帶著幾分審視與輕慢。
“這位便是南靖來的琳琅公主吧?”李昭儀率先開口,語氣聽著客氣,眼神卻透著涼意,“果然生得一副好模樣,難怪能入宮封妃。”
劉婕妤掩唇輕笑:“南靖那等小國,能出這般人才,也是難得了,往後在宮中若有什麼不習慣的,儘可來尋我們。”
話語裡的輕視意味,琳琅聽得明白,她正欲謹慎迴應,身後卻傳來一道冷沉的聲音。
“聚在此處喧嘩什麼?”
赫連錚去而複返,不知為何又轉了回來,他麵色不虞地看著三人。
李昭儀和劉婕妤立刻收斂了神色,恭敬行禮:“陛下恕罪,臣妾等偶遇琳琅公主,隻是閒話幾句。”
赫連錚目光掃過她們,最後落在低眉順眼的琳琅身上,語氣冷淡:“宮中非閒談之所,無事便各回宮室。”
【又是這幫女人無聊的把戲,那李尚書家的,一天天隻會嚼舌根。】
琳琅心中瞭然,她立刻福身,聲音溫軟:“臣妾知錯,這便回攬月閣。”
她選擇直接認錯,避開衝突,姿態放得極低。
赫連錚看了她一眼,冇再說什麼,轉身離開了,李昭儀和劉婕妤也悻悻離去,離去前瞥向琳琅的眼神多了幾分探究。
回到攬月閣,琳琅還未坐定,便有太監來傳,說陛下召她一通用午膳。
琳琅的心又提了起來。
膳食擺在了昭陽殿的偏殿,菜色精緻,卻隻有他們兩人。赫連錚坐在主位,姿態優雅地用著膳,並未多看琳琅一眼。
氣氛沉默得令人窒息。
良久,他放下銀箸,似是隨意開口:“南靖氣侯溫潤,物產想必與北凜大不相通?”
琳琅拿著湯匙的手微微一頓。
【探探南靖底細,看她會如何說。】
她垂下眼睫,聲音輕柔:“回陛下,南靖確有些瓜果花卉是北凜少見的,譬如一種名為蜜橘的果子,酸甜多汁,若陛下不棄,臣妾可試著讓宮人尋些樹種,看能否在北凜培育,若能成,也算…也算為北凜添一風味。”她巧妙地將話題引向貢獻,而非炫耀。
赫連錚抬眼看了她一下,冇說話,繼續用餐。
過了一會兒,他又狀似無意地問:“你父王平日忙於政務,閒暇時喜好何種消遣?”
【看看她是否安分,有無異心,或會否藉機為其父王提要求。】
琳琅心領神會,語氣依舊溫順:“父王閒暇時,不過賞些字畫,與臣妾兄長手談一局,皆是尋常消遣,不敢勞陛下掛心。”
她絕口不提任何可能涉及政事或索求的話。
赫連錚再次看了她一眼,眼神裡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什麼。
午膳後,他並未立刻讓她離開,而是移至書房,他拿起一份奏摺,目光卻並未落在上麵,反而再次看向她。
“南靖往年此時,皆會遣使獻貢。”他語氣平淡,聽不出情緒。
【看看她是否會趁機為南靖求情或索要更多好處,朕倒要看看她是否如表麵這般安分。】
琳琅心中微緊,麵上卻愈發恭敬,她起身福禮:“北凜物阜民豐,陛下英明神武,萬國來朝,南靖獻貢乃儘臣子本分,不敢居功,更不敢有絲毫怠慢,一切…一切但憑陛下聖心獨斷。”
她將姿態放到最低,完全表明南靖的恭順和自已的不乾預態度。
殿內靜了片刻。
赫連錚的目光落在她低垂的頭頂上,停留的時間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長。
【倒是識趣…比想象中明白事理,看來確實安分。】
他收回目光,聲音依舊平淡:“嗯。退下吧。”
“臣妾告退。”琳琅緩緩退出書房,直到走出昭陽殿,才感覺那無形的壓力稍稍散去。
回到攬月閣,屏退左右,她獨自坐在窗邊,望著窗外北凜特有的、高遠而湛藍的天空。
這一日,彷彿經曆了無數場冇有硝煙的戰爭,太後的審視,妃嬪的輕蔑,帝王一次又一次不動聲色的試探…
每一關都需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她輕輕撫上自已的心口,那裡,因為能清晰地聽到那些未曾宣之於口的“真心”,而不再像最初那般隻有純粹的恐懼。
她聽到了太後對她“安分”的期望,聽到了赫連錚對繁瑣禮儀的不耐、對妃嬪爭鬥的厭惡、以及他對她回答的每一次評估——從探究到略微的意外,再到一絲極淡的“認可”?
這能力…琳琅深吸一口氣。
它像是一把雙刃劍,讓她窺見了深宮之下湧動的暗流和人心叵測,卻也給了她一絲在這冰冷宮牆中掙紮求存的底氣。
她不必完全猜測,她能夠“聽”到。
活下去的關鍵,似乎就在於聽懂陛下那些言不由衷的“反話”,看懂他冰冷麪具下的真實意圖,然後…給出他真正想要的反應。
想通了這一點,琳琅的心漸漸安定下來,甚至生出了一點點微弱的、試圖掌控自已命運的勇氣。
前路依舊艱難,但至少,她似乎摸到了一點在這北凜深宮中生存下去的、獨特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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