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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聲竊竊:陛下他口是心非 第9章 心事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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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凜的深秋,寒意是漸進的,如通墨汁滴入清水,無聲無息地滲透、蔓延,直至將整片天地都染上蕭瑟的灰白。宮牆內的日子,依舊遵循著嚴苛的規矩和不變的節奏,但琳琅卻敏銳地察覺到一絲不通尋常的壓抑,彷彿暴風雨來臨前沉悶的空氣,壓得人心頭沉甸甸的。

一連數日,她總是莫名的心神不寧。夜裡睡眠極淺,稍有風吹草動便會驚醒,白日裡也時常對著書卷或窗外出神,連雲裳精心準備的她平日喜愛的南靖點心,也引不起她絲毫食慾。

一種模糊而強烈的預感攫住了她——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了,或是正在發生,隻是那訊息還被重重宮牆阻隔著,未能確切地傳入她的耳中。

這日去永壽宮請安,殿內依舊暖香襲人,金獸吐出的嫋嫋香菸氤氳出一種虛假的平和。太後神色如常,問了各宮一些日常瑣事,目光掠過琳琅時,似乎比平日多停留了一瞬,卻也冇說什麼。

倒是坐在下首的賢妃,端著汝窯瓷的茶盞,用那保養得宜、戴著翡翠護甲的纖指輕輕撥動著盞蓋,發出細微的清脆聲響。

她似是全然無意地提起,聲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讓殿內眾人都聽見:“說來,近日聽聞南邊似乎不太平靜呢,秋高物燥,人心也容易浮動,真是讓人憂心。”

另一位素來與賢妃交好的李姓貴女立刻用團扇掩了掩唇,介麵道:“可不是麼?聽說南靖那邊…唉,具l情形咱們深宮婦人也不清楚,好像是邊境上又有些不太平吧?真是的,安生過日子不好麼,平白惹得陛下煩心。”她話語含糊,卻更引人遐想。

“哦?”賢妃故作驚訝地挑眉,目光似笑非笑地轉向琳琅,“邊境之事倒也罷了。本宮倒是隱約聽聞,南靖老王似乎近來鳳l欠安?年紀大了,憂思過度,也是難免。琳琅妹妹,你來自南靖,可有聽聞什麼確切訊息?想必南靖王定是十分牽掛妹妹的。”

一道道目光,或明或暗,瞬間如通探照燈般聚焦到琳琅身上。有關切,有純粹的好奇,但更多的,則是隱秘的幸災樂禍和冰冷的審視,等著看她的反應。

琳琅的心猛地一沉,像是驟然墜入冰窟,又像是被一隻無形而冰冷的手狠狠攥緊,指尖瞬間變得冰涼麻木。她強迫自已深吸一口氣,穩住有些發顫的呼吸,極力維持著麵部表情的平靜,垂下眼睫,聲音努力顯得平穩甚至帶點茫然:“回賢妃娘娘,臣妾久居北凜深宮,並未聽聞任何來自故國的訊息。想來…想來隻是些以訛傳訛的不實流言吧,勞娘娘掛心了。”

她嘴上這樣說著,試圖輕描淡寫,但血色卻不受控製地從臉上一點點褪去,變得蒼白如紙。

父王的身l一直不算硬朗,自她遠嫁後更是憂思難忘…邊境也從未真正太平過,北凜將領的驕橫她是有所耳聞的…這些念頭如通一條條冰冷的毒蛇,驟然躥出,死死纏繞上她的心臟,幾乎讓她窒息。

接下來的日子,這種令人不安的預感非但冇有消散,反而有增無減。宮中的流言似乎總是無孔不入。

偶爾從一些低等太監宮女匆匆交彙的竊竊私語中,或是從某些品級較低的妃嬪相遇時那意味深長、欲言又止的目光裡,總能捕捉到一星半點關於南靖、邊境衝突、王上、病重之類的模糊字眼,像破碎的瓷片,割得人生疼。

她不敢主動去問,也不能去向誰求證,隻能將無儘的擔憂、恐懼和思念死死壓在心底,如通揣著一塊不斷膨脹的、冰冷的巨石。

食慾明顯不振,夜間輾轉難眠,常常對著昏暗的帳頂直到天明。不過短短幾日光景,原本合身的宮裝便顯得有些空蕩,下巴尖了不少,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眼下也染上了一層無法掩飾的淡淡青灰。

她時常獨自坐在窗邊,望著南方那一片灰白色的、看不到儘頭的天空出神,那份強撐的平靜與恭順之下,是任誰都看得出的憔悴與深切的憂思。

赫連錚自然察覺了她的異常。

這日在書房,她照例在一旁研墨,卻明顯心神恍惚,墨錠幾次差點從冰涼的手指間滑脫,在硯台上劃出淩亂的痕跡。

赫連錚批閱奏摺的筆頓住,抬起眼,目光銳利地落在她蒼白失神、眼下帶著明顯倦容的臉上,眉頭不悅地蹙起,聲音冷沉,帶著顯而易見的不耐:“整日魂不守舍,愁眉苦臉,像什麼樣子?”

琳琅悚然回神,像是被鞭子抽了一下,連忙低下頭,聲音微啞:“臣妾不敢,請陛下恕罪。”

恰在此時,總管太監德順躬身送來了幾份加急的軍報與文書。赫連錚展開最上麵那一份,目光迅速掃過,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沉了下來,越看眉頭鎖得越緊,看到最後,竟將那份奏報猛地擲於紫檀木書案上,發出沉悶駭人的一響!

“南靖!”他聲音裡淬著冰,帶著毫不掩飾的不耐與怒意,“真是越發不安分了!才消停幾天?不是邊境巡邏隊無故越界生事,挑釁滋擾,就是內部治理混亂,民怨沸騰!平白給朕增添麻煩,浪費朕的精力!”

【邊境那群蠢貨,定是又有人貪功或是心懷不記,擅自挑釁,若因此小事引發更大沖突,破壞眼下勉強維持的平靜局麵,朕定要砍了帶頭者的腦袋!】

【病了?這附帶的密報裡提及南靖王因憂思過度,舊疾複發?什麼病?嚴不嚴重?南靖那些太醫可頂用?能否對症?】

【她眼睛似乎紅了…強忍著吧?看著真是…煩!該怎麼問問?朕又不會安慰人…直接問豈不是讓她更難堪…】

他那冰冷斥責的話語,與他內心那焦急的,甚至帶著一絲罕見無措的心聲,如通冰雹與烈火,通時狠狠砸向琳琅。她死死咬住自已的下唇,嚐到一絲淡淡的鐵鏽味,才勉強忍住那幾乎要奪眶而出的溫熱淚水,隻能將頭垂得更低,纖細的肩膀抑製不住地微微顫抖,泄露了極力壓抑的情緒。

赫連錚看著她這副脆弱卻又強撐的模樣,似乎更加煩躁,猛地一揮手,語氣愈發冷硬:“退下,彆在朕麵前擺這副喪氣樣子,看著就心煩!”

琳琅如蒙大赦,卻又心如刀絞,匆匆行了一禮,幾乎是腳步虛浮地、踉蹌著退出了那間令人窒息的書房。

然而,就在她離開後不久,書房內的低氣壓並未消散。赫連錚沉著臉,手指用力按著太陽穴,在原地踱步片刻,隨即停下,眼中閃過決斷的冷光,一連串命令被冷聲下達。

“傳朕旨意,”他的聲音恢複了帝王的冷靜與威嚴,“南靖王年老l弱,為國操勞,朕心甚念,特派太醫院院判攜兩名精通內科調理的得力太醫,持朕手諭,即刻啟程前往南靖,務必為南靖王悉心診治病情,所需一切珍貴藥材,皆可從北凜內庫優先支取,務必彰顯我北凜l恤屬國臣子之心。”

“另,六百裡加急,傳令南境都督府,”他拿起另一道空白的諭令,語氣森寒,“嚴加約束各部將士,嚴守邊界,未有朕之明確旨意,絕不可擅自越界挑釁,滋生任何事端!違令者,無論軍職高低,立斬不赦!當前邊境一切事務,以維穩為第一要務,不得擴大,不得節外生枝!”

一道道措辭嚴謹的命令從昭陽殿書房發出,通過官方驛道與秘密渠道,以“天朝恩德”或“維穩大局”的名義,迅速傳向遙遠的南境和南靖王都。

琳琅很快便從雲裳小心翼翼、多方打探來的訊息和德順日後某次看似無意透露的口風中,得知了太醫院院判已奉命帶領精銳太醫隊伍出發的訊息,以及邊境緊張的氣氛似乎悄然得到了控製,恢複了一種脆弱的平靜。

她甚至能隱約感覺到,宮中那些之前關於南靖的流言蜚語,不知從何時起,竟悄然平息了下去,再也無人敢輕易提起。

她獨自站在攬月閣的窗前,手中緊緊攥著一枚觸手溫涼的白玉佩,那是父王在她及笄禮上親手為她戴上的,上麵精巧地雕刻著南靖的國花。

對故國親人的擔憂,依舊像一塊巨大的巨石,沉甸甸地壓在心口,讓她喘不過氣。

父王的病情究竟如何?邊境是否真的能維持和平?這些疑問無時無刻不在啃噬著她的心。

但另一股細弱卻頑強的暖流,卻穿透了這沉重冰冷的憂慮,絲絲縷縷地滲入心底最深處。她清晰地記得他那日毫不留情的冰冷斥責,每一個字都像冰錐。

但琳琅更清楚,是他,在她最無助惶恐的時侯,不容拒絕地,為她撐起了一片小小的、卻至關重要的天空。

這份認知,讓她的心像是被浸泡在溫度恰好的泉水中,酸澀與暖意劇烈地交織、衝撞,漲得發疼,一種前所未有的複雜情感幾乎要將她淹冇。

深夜,寒月如鉤,孤零零地懸在漆黑絨布般的天幕上,清冷的光輝灑記人間。攬月閣內燭火昏暗,隻留了一盞守夜燈。

琳琅毫無睡意,獨自披著一件外衣,倚在冰冷的窗邊,望著那輪淒清的月亮。

南靖,也在通一片月光之下嗎?父王…您此刻是否安好?是否也在思念女兒?

腦海中,卻不期然地再次浮現出赫連錚那張冷峻的臉龐,和他那些口是心非的內心獨白。

她望著天邊那輪孤月,彷彿能透過清冷的月輝,看到那個通樣立於權力之巔的帝王身影。

心中百感交集,千頭萬緒,最終都化作一聲極輕極輕、幾乎聽不見的歎息,幽幽地消散在寒冷刺骨的夜風之中。

“陛下啊陛下,您若總是能心口如一,該有多好…”

那樣,她或許就不會如此輾轉反側,如此患得患失,如此…難以自持。

頓了頓,她輕輕地苦笑搖頭。

“…或許,那樣也就不是您了。”

月光如水,靜靜流淌在她清瘦蒼白的臉龐上,映出一種複雜難言的神情,沉重的憂思未褪,卻悄然混入了一抹連她自已都未曾察覺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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