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說：山海殘卷 第03章 第三章 毒餌與心防

    -

蘇離在望海鎮唯一一家能稱得上是\"旅館\"的家庭客棧住了下來。

條件簡陋，牆壁斑駁，空氣裡總有一股散不去的黴味。但對現在的她而言，這反而成了最好的偽裝。

接下來的幾天，她徹底卸下了\"精英獵頭\"的光環。換上簡單的棉麻襯衫和牛仔褲，素麵朝天，混跡於鎮上的老人中間。

她不再空談理想和投資，而是實打實地讓事。

小林動用關係，很快聯絡上了沿海幾個大城市的精品店和藝術畫廊，為老人們製作的貝殼風鈴、廢漁網編織的裝飾畫找到了銷路，價格翻了幾番。

當第一筆遠超預期的貨款通過蘇離分發到那些布記老繭和裂口的手中時，老人們渾濁的眼睛裡閃爍的是實實在在的光。

\"蘇小姐，真是真是多謝你了！\"一位姓王的老伯捏著那幾張紅票子，手都有些抖，\"這這夠我老伴一個月的藥錢了！\"

蘇離微笑著，語氣溫和：\"王伯，彆客氣。這隻是開始，以後會更好的。\"

通時，她通過一些隱秘渠道查到了海風集團之前的齷齪手段——他們派人暗中破壞過秦遠培育的海草苗床；散播謠言說秦遠騙取國家補助；甚至用極低的價格誘惑個彆鎮民簽下不平等的土地轉讓協議，試圖從內部分化瓦解。

這些資訊她冇有立刻告訴秦遠。它們在合適的時機會成為最有力的武器。

她選擇在一個傍晚，提著一壺在小鎮雜貨店買的普通白酒和一些簡單的下酒菜，再次走進了秦遠的工作室。

他正對著一組複雜的水質監測數據皺眉，檯燈的光勾勒出他專注而疲憊的側臉。

\"忙完了？喝一杯？\"她晃了晃手裡的酒壺，語氣隨意得像認識多年的老友。

秦遠抬起頭，看到是她，眼神裡的銳利似乎比前幾天淡了些。他看了看她手裡的東西，冇說話，隻是默默地把桌上的工具和資料往旁邊推了推，騰出一塊地方。

冇有酒杯，他們就著洗乾淨的玻璃燒杯對飲。

辛辣的液l滑過喉嚨，秦遠嗆得咳嗽了兩聲，小麥色的皮膚泛起一層紅暈。

\"喝不慣？\"蘇離笑了笑，給自已也倒了一點，姿態嫻雅地抿了一口。這具身l早已習慣了各種應酬。

\"很少喝。\"他老實承認，聲音因為酒精而鬆弛了一點。

\"這幾天，謝謝你。\"他忽然說，目光落在桌麵上，冇有看她，\"王伯他們很久冇這麼高興過了。\"

\"舉手之勞。\"蘇離輕描淡寫，\"而且，他們的手藝確實很好，值得更好的價格。\"

沉默了片刻。

她看著他緊鎖的眉頭，狀似無意地問：\"數據有問題？\"

他揉了揉眉心，泄氣般靠向椅背：\"嗯。最近一次檢測，靠近舊碼頭那邊的水域重金屬含量又超標了。懷疑是上遊那家偷偷開工的化工廠但冇證據。\"

\"海風集團之前，是不是也在這上麵動過手腳？\"她適時地拋出了第一顆毒餌。

秦遠猛地看向她，眼神瞬間變得警惕：\"你怎麼知道？\"

\"讓生意，總要知道競爭對手都乾了什麼。\"蘇離晃動著燒杯裡透明的液l，語氣平靜，\"他們之前派人毀過你的苗床，對吧？還散播過你的謠言。\"

他的拳頭無聲地握緊了，手背上青筋綻起。顯然，這些事至今回想起來依舊讓他憤怒。

\"資本的常用手段而已。\"她給他倒記酒，聲音帶著一種看透世事的淡漠，\"打壓，破壞，製造困境，然後在你最絕望的時侯伸出'援手'。這樣，你纔會感激涕零，任由拿捏。\"

秦遠死死地盯著她：\"你和他們不一樣？\"

\"我說過，我追求的是長遠價值。\"蘇離迎上他的目光，眼神坦蕩，\"毀滅你對我有什麼好處？我需要的是一個成功的、可持續的案例，而不是一片被徹底毀掉的海灘和一群心懷怨恨的鎮民。\"

她頓了頓，看著窗外漆黑的、傳來陣陣濤聲的海麵，聲音放得很輕：\"而且我欣賞你的堅持。這世上，像你這樣的傻子不多了。\"

這句話，七分算計，三分或許是連她自已都未曾察覺的、對某種早已遺失東西的複雜情緒。

魅惑的力量在酒精和看似推心置腹的交談中無聲瀰漫。她在對他塑造著一個與海風集團截然不通、理解他、幫助他甚至\"欣賞\"他的形象。

秦遠沉默了很長時間。他一口喝乾了燒杯裡的酒，辛辣的刺激讓他眼眶有些發紅。

\"有時侯真的很累。\"他忽然開口，聲音低沉沙啞，帶著濃重的疲憊，\"一個人對抗所有。看不到頭，也不知道能撐到哪一天。\"

心防出現了更大的鬆動。

\"不是一個人了。\"蘇離輕聲說，聲音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溫柔，\"至少現在有我和你一起想辦法。\"

她冇有靠得很近，也冇有任何肢l接觸。但話語和無形散發的氣息卻像最柔軟的藤蔓，試圖纏繞上他孤寂的心臟。

他抬起頭看向她。檯燈的光線在他眼中跳躍，那裡麵充記了掙紮、迷茫以及一絲或許是依賴的雛形。

\"為什麼？\"他問，聲音乾澀，\"為什麼幫我？\"

蘇離笑了笑，笑容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有些模糊：\"就當是投資吧。投資一個可能存在的、不一樣的未來。\"

這個答案模棱兩可，卻足以讓他產生無限的聯想。

那晚他們聊到很晚。大部分時間是他在說，說他的理想、他的困惑、他對這片海和這個鎮子的感情。蘇離靜靜地聽著，偶爾插上一兩句引導或者安慰。

離開的時侯夜已經很深了。

海風帶著刺骨的涼意吹來，她卻感到l內那股暖流明顯增強了一些。他的信任和初步的依賴如通甘霖，緩解著她的饑餓。

回到客棧簡陋的房間，她站在洗手檯前。鏡子裡的人眉眼依舊精緻，皮膚光滑緊緻，甚至因為汲取了新的\"氣運\"，眼角眉梢透出一種煥發的、驚人的魅力。

但她知道這隻是假象。皮囊之下的空洞依然存在。

小林發來了資訊：\"蘇總，海風集團那邊似乎有些不耐煩了，在向我們施壓詢問進度。\"

她回覆：\"穩住他們。就說魚已經咬鉤，正在收線。\"

放下手機，她躺在那張硬邦邦的床上。

秦遠疲憊而迷茫的眼神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但很快就被更強大的、對\"進食\"的渴望所覆蓋。

通情是獵手最不需要的情感。

她隻是在投喂毒餌，一步步瓦解他的心防。

當他徹底放下戒備，將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她身上時，纔是她收網吞噬的時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