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徒他總在裝乖 化形
-
午後的陽光逐漸西斜,山雪茶坊內已是人聲鼎沸。
作為京城唯一的禦賜戲曲茶樓,此刻正迎來它最尊貴的客人。
達官顯貴們魚貫而入,偌大的戲樓很快座無虛席。
華美的戲台坐落中央,而正南方特設的觀戲台上,鎏金座椅在燈光下熠熠生輝——那是專為王族準備的席位。
自新皇登基,每年壽昌節在茶樓觀演人偶戲已成定例。
隻因太後酷愛人偶戲,以孝道聞名的景陽帝便將此定為節慶重頭戲,意在為太後祈福。
須臾間,鼓樂聲起。
景陽帝身著輕便黃袍,緩步登上觀戲台。
百官們慌忙起身行禮,年輕的皇帝隨意擺手:“今日壽昌節,眾愛卿不必拘束。
”他笑得恣意,眉宇間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百官戰戰兢兢地落座,再無人敢暢飲談笑。
太後在皇帝身側坐定,目光不著痕跡地在人群中逡巡。
“人偶戲即將開演,母後似在找什麼人?”景陽帝把玩著手中玉扳指,笑盈盈地問。
“本宮不過是瞧著戲台熱鬨,一時新奇罷了。
”“原是如此。
”皇帝指節輕叩鎏金扶手,“內務府若短缺人手,倒顯得朕不孝了。
”他突然側身,聲音壓得極低:“母後在找朕那個好哥哥?您且看著,他冇幾日好活了。
”低啞的笑聲裡滿是壓抑不住的惡意。
太後麵色不改,袖中的手卻已攥得發白:“陛下想做什麼?”“母後稍後便知。
”母子二人笑語承歡的表象下,暗流在台上無聲奔湧,無人知曉。
台下卻焦灼沉悶,彷彿一場烈火在肆虐。
“木偶被竊,戲演不成,咱們全都得掉腦袋!”楊總管癱坐在椅上,麵如死灰。
有夥計急道:“分明一個時辰前還在帷幕後備好的!小林被廠公叫去給皇上換茶,回來就不見了!”被點名的小林低著頭,一副嚇傻的模樣。
一片混亂中,沈渡緩步走出。
他神色平靜得可怕,碧色眼眸深處是一片死寂:“不必找了。
他是衝我來的。
”他閉了閉眼,聲音淡漠:“我去向陛下請罪。
茶樓……就此解散,你們領了銀錢,各自謀生去吧。
”絕望如潮水般蔓延。
就在眾人心如死灰之際,一道清越的嗓音突兀地在每個人耳邊響起:“誰說演不成了?”眾人驚愕四顧,卻發現彼此都聽到了這個聲音,而戲樓其他賓客卻毫無反應。
沈渡黯淡的眼眸倏地亮起,他猛地抬頭,死死盯住戲台後方那道水紅帷幕,袖中的手激動得發顫。
“你們看,台上那是什麼!”隨著一聲驚呼,台中央緩緩落下一具提線木偶。
玄衣紅袍,金線繡製的蟒紋在燭火下流光溢彩。
最令人心驚的是那張黃金四目麵具,在光影間流轉著非人的威嚴。
它靜立台上,明明是死物,卻散發著令人不敢逼視的神秘氣息。
楊總管最先反應過來,厲聲喝道:“愣著做什麼!奏樂!”“可、可那不是我們的人偶……”小林顫抖著低語。
半時辰前。
戲一直不出,台下已起騷動。
皇帝慵懶地品著酒,太後臉色越來越沉。
“本宮勸陛下該知道自己的處境,安分坐著皇位,莫要節外生枝。
”“母後還想威脅朕?”景陽帝低笑,“您還不知道吧?宣政王已站在朕這邊了。
”他放下酒杯,語氣轉冷,“茶坊禦前失儀,這個罪名給他,母後可還喜歡?”太後臉色驟變。
皇帝懶懶的將酒杯放下,貼身太監來喜見狀,正要奉命拿人之際,台上落下一木偶。
這下輪到皇帝陰沉皺眉,衝來喜喝道:“怎麼回事?”來喜抖著跪下,明明茶樓裡的人偶他是清清楚楚跟派去的奸細確認過都清理乾淨了,還未答話,銅鑼輕敲,鼓點漸起,台中央的木偶動了。
它雙手撫胸,如祈禱般緩緩起舞。
玄色長袍在光影間流轉,每一個動作都與《祈神》分毫不差,甚至更添幾分超然靈氣。
「吾祈請,吾迎神靈降凡塵——」清越的戲腔響起時,太後渾身一震。
這分明是靈山的人偶戲!她強壓激動,含笑看向皇帝:“原來這就是陛下給本宮的驚喜?”景陽帝麵色陰沉地盯著戲台,聞言勉強笑道:“確是絕妙。
不知可否請這位大師一見?”幕簾微動,正要有人走出,沈渡卻已搶先一步登台:“回陛下,是微臣偶遇一位民間人偶師,特學了這祈神舞為太後祈福。
”兩道目光在空中相撞——沈渡平靜的碧眸對上皇帝陰鷙的黑瞳,暗流洶湧。
“難得沈卿有此孝心。
”太後適時開口,“陛下,該賞。
”景陽帝指尖幾乎掐進掌心,麵上卻笑得溫和:“母後說的是。
這祈神舞著實精妙,朕竟不知沈卿有這等手藝。
”他話鋒一轉,語氣玩味:“隻是方纔冇看仔細,實在可惜。
不知朕可有幸再看一次?”沈渡躬身一禮:“若這是陛下的心願,微臣必當竭儘全力。
”“好!”皇帝撫掌大笑,眼底卻淬著寒冰,,隻想狠狠羞辱眼前的人。
“朕給你三個月。
三個月後的瓊庭宴,朕要看你當眾獻藝!”龍袍一擺,天子起身。
百官齊刷刷跪倒恭送,唯有太後回頭深深看了沈渡一眼。
待鑾駕遠去,沈渡恍惚間又聽見一聲鈴響。
他猛地回頭,卻隻來得及看見帷幕最後一角飄落。
台上空空如也,唯餘那具戴著黃金麵具的人偶靜靜佇立。
那個救場的神秘人偶師,已不知所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