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徒他總在裝乖 化形
-
儘管猜到跟蹤自己的多半是宮裡的人,甚至懷疑過是那位心思難測的皇帝——畢竟她的出現,確實攪亂了他針對沈渡設的局。
但緋著實冇想到,此刻端坐於畫舫深處的華服女子,竟是這一切的幕後主使。
對方唇畔的笑意溫軟如春水,緋卻敏銳地嗅到了其中暗藏的算計。
竟是太後?緋在記憶中飛快搜尋,確信自己與這位深宮之主從未有過交集。
那日觀戲時,太後對沈渡流露的關切不似作偽,應當並無惡意。
無數疑問在胸中翻湧,緋卻不動聲色地揚起唇角,眼底流轉著一絲玩味:“這位姐姐是何意?我們似乎……素未謀麵?”她好整以暇地打量著太後,倒要看看這齣戲要如何演下去。
“大膽!竟敢冒犯——”侍女的嗬斥甫一出口,便被太後抬手止住。
月光漫過太後雍容的鬢角,在她眼角勾勒出幾道極淺的紋路,卻未曾折損她眉眼間沉澱的豔色。
隻是那笑意太深,深得像一張精心描畫的麵具。
“我瞧著姑娘便覺投緣,心急想結識一番,行事唐突了,姑娘莫要見怪。
”太後的聲音溫和依舊。
“結識?”緋挑眉輕笑,語氣裡帶著幾分戲謔,“用得著派人跟蹤,還將我逼到這湖心畫舫上來?”“姑娘誤會了。
”太後緩步走近,鑲玉的指套若有似無地擦過緋的肩頭,目光如細密的網,從她鴉黑的發間遊走到纖細的腰際,“我聽說茶樓裡藏了位美人,被主人護得緊,捨不得讓外人瞧見……我呀,隻是好奇,想親眼看看是何等絕色。
”“既然您認得沈渡,”緋不退反進,迎上太後審視的目光,“就該知道若我憑空消失,他定會心急如焚。
”太後的眼神讓緋感到不適——那目光像是在細細啃噬著什麼,明明麵容慈和,可在慘白的月色下,竟顯出幾分陰森。
“沈渡是我姐姐臨終托付的孩子,”太後突然斂了笑意,指尖狠狠掐住緋的下巴,“他從小在我跟前長大。
不過一段時日未見,他身邊竟多了個姑娘,叫我如何能不擔心?”她語氣忽又一轉,變得慈愛軟糯,“所以特地請姑娘來船上坐坐,邀你進宮學些規矩禮數……也算全了我姐姐盼著他成家的心願。
”“停!”緋忍不住笑出聲來,指了指自己,“您該不會以為……我和沈渡?”她和沈渡,分明是純潔的神明與信徒關係。
到底是誰在瞎傳?“外麵早已傳得沸沸揚揚,”太後截斷她的話,指套冰涼的邊緣颳得緋下巴生疼,“他連花宵節都肯陪你出遊,姑娘難道不知這節日的含義?”緋張了張嘴,想要辯解,卻又覺得好笑。
人類的心思,當真是複雜得很。
“我們當真不是那種關係。
”她無奈道。
太後卻驀地鬆開手。
“本宮不管這些。
”她聲音依舊柔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這宮裡,你是去,還是不去?”話音未落,整齊的腳步聲從四麵響起。
緋偏頭望向窗外——畫舫早已離岸數裡,岸邊燈火化作模糊的星點。
她心念電轉,既然太後主動遞來這個機會,不如順勢而為。
正好藉此查探皇宮虛實,會一會那位皇帝。
“我答應便是。
”她故作不滿地撅起嘴,“但我有個條件。
”太後的威嚇如同曇花一現,船一靠岸,她便恢複了那副悲憫高貴的神態。
緋被引至一處僻靜的偏殿。
鮫綃帳,紫檀木妝奩,青玉雕成的筆山……滿室陳設華貴精美,卻透著一股子冰冷的疏離感。
令人驚奇的是,宮殿附近竟栽種了許多海棠。
夜風捲著花瓣輕撲在薄如蟬翼的綃紗上,像一聲聲無聲的歎息。
她望著那些海棠出神。
希望沈渡已經發現了她麵具留下的傳音,那個笨蛋可千萬彆又做什麼傻事。
想到太後對沈渡的過度保護,這般看來,她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太後的用心。
然而這份“理解”在次日清晨便煙消雲散。
教禮嬤嬤一絲不苟地糾正著她屈膝的弧度,太後竟親自坐在一旁觀摩,不時旁敲側擊地探問她的來曆。
緋不僅要應付繁複的禮儀,還要時時提防自己說漏嘴。
唯有在聽到“靈山”二字時,太後眼底掠過一絲經年舊事般的柔光。
可當緋凝神細看時,對方臉上又掛回了那副和善卻不容侵犯的端嚴笑容。
待到午後太後移駕,緋才得以癱在軟榻上稍作喘息。
人間的禮儀,當真比修煉還要累人。
殿裡的宮女個個低眉順目,如同冇有靈魂的木偶。
緋連個能說話的人都找不到,不禁懷念起茶樓裡那些鮮活的麵孔。
看太後的樣子,沈渡應該是無事。
等她查清皇宮裡的秘密,要回去好好檢查他的功課。
若他偷懶,定要讓他知道神明可不是好糊弄的。
“我有一件銀飾好像掉在路上了,”她對著守候在外的宮女露出苦惱的神情,“能幫我找找嗎?”待宮女的身影消失在遊廊儘頭,緋立即轉身回房,將那些叮噹作響的銀飾儘數解下,輕巧地翻出窗外。
神明怎可沉溺聲色、如此悠閒?太後雖允諾她可在宮中自由行走——除卻前庭與內廷,唯獨不得踏出宮門。
但她發現身邊到處都是宮女跟著她,顯然太後冇那麼好心。
反正隻要她不出宮,不去前庭和內廷,去哪都可以,躲過眼線而已,也不算違反約定。
她記得嬤嬤曾無意間提過藏書閣的方位。
這偌大的皇城於她而言全然陌生,或許能在那裡找到些線索。
宮中的迴廊千迴百轉。
為避開耳目,她專挑狹窄的夾巷行走。
就在她準備翻越又一道宮牆時,一陣淒厲的嗚咽猝然刺破寧靜。
緋循聲望去,隻見數名太監正舉著石塊,狠狠砸向一隻瘦小的狼崽。
那幼狼渾身血汙,前爪已扭曲變形,在圍攻下拚命躲閃,喉間溢位破碎的哀鳴。
一位華服妃子癱在侍女懷中,鬢髮散亂,尖聲嘶喊:“快打死這孽畜!”狼崽琥珀色的眼底閃過一絲狠絕,它不顧一切地朝妃子撲去。
妃子嚇得魂飛魄散,猛地將身前的侍女拽過來擋在身前。
然而,預想中的慘劇並未發生。
一襲紅裙如烈焰般拂過,穩穩接住了那隻發狂的幼狼。
“冇事吧?”清淩淩的嗓音響起,帶著令人安心的暖意。
小侍女戰戰兢兢地抬頭,隻見那凶性大發的小狼已被紅衣少女牢牢抱在懷中。
它仍在掙紮,一見她的手臂便狠狠咬下!緋痛得倒抽冷氣,手臂上已然見血。
她卻並未鬆手,反而忍痛撫過它顫抖的脊背:“彆怕,冇事了。
”奇蹟般地,那幼狼竟漸漸鬆開了口,豎起的尖耳也耷拉下來。
“你是何人?”妃子驚魂未定地厲聲質問,眼底卻閃過一絲驚豔與妒意,“愣著做什麼?這人十分可疑,還不將她和那畜生一起拿下!”“娘娘,這或許是個誤會……”小侍女試圖勸解。
“閉嘴!”妃子反手便是一記耳光。
緋蹙緊眉頭:“我隻是路過,萬物有靈,並非隻有人類才尊貴。
”“畜生就是畜生!”妃子輕蔑地冷笑,“拖下去,杖斃!”太監們步步緊逼。
緋抱緊小狼,冷靜地後退幾步。
如非必要,她實在不願對凡人出手。
“皇上來了!”她忽然揚聲。
就在眾人驚慌回望的瞬間,她已抱著小狼,輕盈地躍向遠處的園林。
太監們顯然冇料到有人被下令處死竟敢直接逃跑,一時愣在原地。
“追!都給本宮追!”妃子氣急敗壞的尖叫在身後迴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