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鴛鴦蝴蝶夢之天煞孤星 第4章 我的垃圾班
踏進新華中學初一(5)班的那天,我就知道,自己掉進了一個“渣滓洞”。
牆壁斑駁,課桌上刻滿汙言穢語,空氣裡混著汗臭和劣質煙草味。這個彙聚了全威清衛“刺頭”的班級,我那張192分的小升初成績單,像個天大的笑話。
“喲,來了個乖寶寶?”陰陽怪氣的起鬨聲引來一片鬨笑。
我攥緊書包帶子,低頭快步走到後排靠窗的座位。媽媽特意改大的舊襯衫空蕩蕩掛在身上,試圖遮掩我日益明顯的曲線,卻讓我在這些赤膊打鬨的男生中更加格格不入。
【一】冰火兩重天的家
放學鈴聲一響,我逃也似的離開教室。車站旁那棟小小的一樓一底,是我唯一的避難所。
“秋波回來了?”媽媽係著圍裙從廚房探出頭,臉上帶著暖意。
我勉強笑笑,哥哥冬生就抱著籃球衝出來,渾身是汗。“媽!晚上我去阿剛家吃飯!”他看到我,眉頭一皺,“你又低著頭走路?能不能有點男孩子樣!”
這話像針一樣紮在我心上。
冬生對我的感情複雜得像一團亂麻。他會因為我在校外被混混圍堵搶錢而暴怒,以一敵三把對方打得鼻青臉腫,惡狠狠吼著:“誰敢再動曹秋波,老子廢了他!”
可回到家,看到我束緊的胸部、越來越長的洗澡時間,他又會變得異常暴躁,甚至粗暴地搶過我的鏡子扔到一邊:“男不男女不女的!”
隻有弟弟秋生是我最大的慰藉。小我三歲的他會偷偷把糖塞進我手心:“二哥,你吃藥苦,這個甜。”晚上鑽到我被窩,小腦袋靠著我嘟囔:“二哥,你身上有媽媽的味道,香香的。”
隻有在他麵前,我才能稍微放鬆。
【二】垃圾班裡的微光
五班的日子灰暗,但並非沒有光。
那道光首先來自英語老師曾衛。她剛畢業,滿腔熱情,像隻試圖融化堅冰的白天鵝。直到有一天,幾個男生用下流方言編歌嘲笑她,她愣在講台上,淚水無聲滑落,捂著臉跑了出去。
教室裡有過一瞬間安靜,隨即是更響的鬨笑。
不知哪來的勇氣,我猛地站起來,抓起英語課本狠狠砸在帶頭男生後腦勺上:“閉嘴!”
全班愕然。我氣得渾身發抖:“你們……太過分了!”
那天之後,我發誓要學好英語。還有兩個人和我一樣沉默努力——班長陳琳和團支書邵萍。我們三個成了英語課的支柱,無論下麵多亂,總是大聲朗讀,認真作答。
奇跡般地,我們幾次衝進全年級前十。曾老師欣慰的笑容,是我灰色歲月裡最珍貴的獎勵。
【三】猝不及防的告彆
在這種奮鬥中,我對總是安靜坐在旁邊的林雯靜產生了好感。她不像彆人那樣對我指指點點,眼神乾淨。我們討論習題,交換筆記,那種精神上的靠近溫暖而安全。
第一次期中考試,我考了470多分,全班第二。曆史和地理更是拿了雙科年級第一。我以為能就這樣和她一起走進市一中高中部,甚至幻想過更遠的未來。
然而命運再顯殘酷。初二時,同桌林雯靜突然病逝——後來才知道,是因成績下滑和早戀緋聞的壓力,她喝藥自儘了。
聽到訊息那一刻,我眼前一黑,倒在旁邊的她表妹邵萍懷裡。
“曹秋波!你怎麼了?”邵萍慌忙扶住我,手臂無意碰到我的胸口。她愣住,脫口而出:“……你怎麼有跟我們女孩子一樣的……胸肌?”
這句話像針一樣刺醒了我。我臉色慘白,一句話也說不出。
她出殯那天,班上好些同學都去了。她穿著我們曾在樹下對答英語時的紅色連衣裙,安靜躺在棺木裡。最終,她被安葬在擒龍村外的亂葬崗,就在我當年出生的那個墳坑旁邊。
【四】身體的“叛變”與公開的羞辱
不知是否熬過了最難階段,還是那所謂的“先天靈氣”開始顯現,我的病痛漸漸離去,但身體也被更猛烈地重塑。
到初三時,臨近“十六歲”大坎,我這副軀體和女孩已無二致。麵板光滑,眉眼柔和,胸部隆起,腰肢纖細。媽媽每天用紅頭繩將我及腰長發紮成高馬尾,甚至開始給我敷她用的雪花膏。
爸爸有次回家看見,氣得大吼:“陳瑛!你要把我兒子養廢了!”
媽媽立刻懟回去:“什麼兒子?這是我姑娘秋波!”
爸爸看著我,最終頹然摔門而出。
我的成績穩定在年級前列,但這在五班,成了“原罪”。
那天放學後,幾個長期吊車尾的男生反扭住我的胳膊。他們用紙板做了個牌子,寫上三個醜陋大字——“強奸犯”,掛在我脖子上。
“遊街!像死刑犯那樣!”他們興奮地喊著,推搡我走向體育場。
周圍有人起鬨,拍照。在沙坑邊,他們踢我的膝彎,強迫我跪下。一個男生拿木棍指著我的後背:
“罪犯曹秋波,考試總進前十,罪大惡極,判處死刑,立即執行!”
“啪!”有人模仿槍響。同時,我後背被狠狠一踹,整個人撲進沙坑。牌子硌得生疼,沙子灌進口鼻,我劇烈咳嗽,眼淚混著沙子流。
就在他們鬨笑著想進一步羞辱我時,一聲暴喝傳來:“乾什麼!無法無天了!”
政教處的祝主任恰巧路過,鐵青著臉喝退他們,把我拉起來,拍掉沙子,摘掉牌子。他看著我這副狼狽不堪、梨花帶雨的模樣,眼神複雜地歎了口氣:“曹秋波同學,沒事了,回教室去吧。”
這場荒唐的“處決”落幕了。後來我知道,這種模仿死刑犯遊街在那屆畢業生裡很流行,是一種扭曲的宣泄。但我這次,因那三個極具侮辱性的字眼和我本身的特殊,顯得格外刺目和殘忍。
【五】看不見的未來
我也經常去三班找過哥哥曹楠,他的死黨們喜歡叫我“賈寶玉”,不知是因為我的長發,還是我白皙的臉龐和微凸的胸部。
好幾個晚上,我都把自己鎖在房間裡,看著鏡中那個既不是男孩也不是女孩的身影,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識到:在這個世界上,有些人生來就註定要走一條比彆人更艱難的路。
而我的路,才剛剛開始。身體的秘密還能隱藏多久?林雯靜的死帶來的陰影何時能散?前方還有多少未知的風暴?
我唯一知道的,就是必須走下去。為了爸爸那句“好好的,等爸回來”,也為了找到那個真正屬於我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