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愛咒印 啟程
簡銳意盯著招秀,總覺得她哪哪都不對勁。
頹廢?
這種情緒好像忽然從她身上消失了。
平靜?也不至於。
非要形容的話,就好像是邁過千山跨過萬水、疲憊到極點,卻又被淨化身心的從容。
她昨晚究竟做了什麼?
招秀瞥他一眼,這人是越來越沒自覺了,一大早就跑過來,都不顧忌她有沒有起床有沒有洗漱,就像是一不正眼看著她,便怕她要跑南域去追人一樣。
她眼底還留著淡淡的烏痕,但腦子很清醒,靈台淨明,神思開闊。
不知道藍祈做了什麼,可夢中的一切負累並未加諸到她的本體之上,反倒叫她的精神更為明晰,情緒更加平緩。
甚至曾經日久天長蓄積在她精神上的厚重壓力,都好像削減了不少。
她好像從裡到外都被洗乾淨了。
明明那般激烈的**……要說她的思維中還殘留著近乎被撞碎、碾塵的意識,夢中始終不停歇的糾纏與由此而來的窒息般的快感,叫她恍惚覺得自己會被一口口吞吃入腹。
但醒來,身體卻是前所未有的輕鬆。
很難用言語來描繪南域巫蠱傳承的奇特之處,可這種不傳的秘術,藍祈卻毫無保留教給了她。
沒有任何理由,隻是很純粹、自然地,因為愛她,所以試圖給她一點對抗他人的底氣。
招秀一邊閉上眼平複胸腔中因為牽念而引動的疼痛,一邊冷靜地戴上鬼麵。
大概靈犀蠱完全結繭沈睡,喧囂的心臟才會安靜一些。
可是心要因他而動,也不是她能控製的事。
“雲台主好興致,”簡銳意看著戴麵具的招秀極為不爽,又開始陰陽怪氣,“夜半燒屋?”
昨晚她在香爐裡填的香料太多,寧神香又重,以至於燃儘了都難消散,這人早上踹門,結果裡頭的香霧沈了一宿,未開門窗散不出去,他一進便直撲他麵,鬼麵擋著都吸了滿腹。
這般牢騷,能憋到現在才說,無非是瞅著她剛從榻上起來,內衫半斂,長發淩亂,不好發脾氣。
招秀已經猜到,這家夥麵對她正臉時,語氣總會好一點,但隻要她戴上麵具開始端姿態,他一準就煩躁。
就跟對著不同的人似的。
她也沒指望他好言好語,喜怒無常的壞脾性習慣了就好,前兩天受製於人,在書院麵前被卸了麵具,她已自覺丟儘了大臉,真要讓她從此不戴麵具見人,還不如殺了她。
隻是她今個格外好說話:“勞閣主費心。”
沒諷刺回去,沒敷衍了事,居然還真是懇切地跟他道了謝。
也不僅是為他專程來梅坡撈她這事,就她之前毫不客氣地動用密瓶軒也沒見他追究,現在又要幫她調查那邪物詳情——她身上的麻煩結果勞煩到他,他還真願意擔下——為這,她也得道謝。
簡銳意看著這樣的她,覺得更加不舒服了。
總覺得有什麼脫離了他的掌控。
但仔細想想,也就她中途跑路去梧山調查屍體,結果莫名其妙跟個聞鈴閣大巫糾纏在一起這件事——而藍祈身份特殊,現下又回了南域,分都分開了,一切也該回到正軌了吧?
看看她現在的模樣,哪有絲毫耽於情愛的頹然感傷?
即便昨個難舍難分,今日風淡雲輕,他也不覺得涼薄,反覺得既真情真性,又理智清醒,像個活人。
這麼一想,心下稍微平衡,也不想再計較什麼了。
擡手就把東西丟過去。
招秀條件反射抓住,便是一愣:“我的懸刃?”
“梅坡鎮木家搜出來的,”簡銳意淡淡道,“勞煩雲台主下次細致些,莫再把要緊東西亂扔。”
這東西大約也就相當於扶風樓主事人的象征,比鬼麵還要重要,彼時但凡有其它辦法,她也不會不帶走。
那邪物在木家用縮骨功、龜息術將自己偽裝成一個死人,估計也沒辦法將這麼個物件隨身攜帶,後來密瓶軒清理木家院落,便也將它清了出來。
招秀……卻並沒有失而複得的歡喜。
因為她想到了通靈術。
懸刃常年為她貼身佩戴,攜帶她氣息,完全符合通靈術祭物的需求,但凡聯想到那混蛋會對她的刀做什麼,她就頭皮發麻。
“……多謝。”
這謝得可有些違心。
簡銳意難以置信地看了她一眼,雖然並沒有要邀功的意思,但也不至於反被嫌棄吧!
越來越搞不懂她了。
收拾好東西,兩人一齊走下去的時候,兩個鬼麵,氣場格外煊赫。
今日招秀起得格外早,也是為免離開梅坡,整個書院都來送行以至於興師動眾。
換做任何時候,倘若她下得山來,到哪都得被奉上講壇,不讓她開壇授經幾日,書院是絕不肯放行的,但這回,梅坡遭遇無妄之災,招秀本是前來提點避災的,結果給任彩月擋了一劫,任山長至今仍愧疚萬分,再加上“紫微星”確實也滋事重大,攔阻不得。
由於借住在醫門,廬舍緊密,任何動靜都傳得廣,聽聞她要走,醫門門主連著幾位教司、藥徒、醫女,起得比她還要早,此刻齊齊在外等候。
侍奉她的兩個醫女請示了嶽門主之後,甚至連夜置備了一些便利的藥草、藥丸與行旅必備等物。
當得醫門眾人麵,簡銳意腳步一緩,看上去便是落後半步。
他在外人麵前還是會給“雲台主”點麵子的,特彆這還是書院,把掌教跟神一樣膜拜的所在,他很有在客場的自覺——當然最多也隻能落後半步。
招秀與眾人一一告彆,繞小路走到前頭,又撞上了已經等在山門口的任山長與眾教司。
天地樓內外已經封了,正堂上的窟窿需要補,廣場上的石像需要重塑,那場大戰遺留的問題遠不止這麼一些。
不過好訊息是,藏書閣的書至少數年內不必擔心會被蟲蛀了。
大巫親臨,蠱王作亂,血氣衝天,自從當時一場大戰,又帶天罡真靈陣啟動的鐘鳴,天地樓生靈絕跡。
其實招秀已經發現,她現在很不招蟲。
也不知是因為心口的靈犀蠱,還是說藍祈在她身上留過什麼印記,蛇蟲毒物已經見她繞道了。
藥門多草木,且正值暑夏悶熱之際,蚊蟻眾多,平素都要燃香以驅蟲的,她所居的藥廬卻連隻蚊子都沒有,足可見端倪。
這一番交際之後,再下得梅山,也已經近午時。
問題是招秀還非獨身走的,兩個少年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書生意氣,英姿勃發。
一個是梅坡書院慎戒司部司之子俞平海,一個是書院這一屆甲子頭名邵駿,全是十七八歲的年紀,青澀卻又不失穩重,二話不說跪在地上磕頭,再有任彩月從旁說情,她也實難推拒。
說是跟隨遊學,到星嶽啟明書院便可留下,但招秀也很清楚,這是怕她路上缺人使喚,覺得她差遣密瓶軒暗部遠不如自己人來得便宜行事。
看一眼簡銳意,這廝竟無半點被嫌棄的不滿,也沒露出絲毫不耐煩,就這麼等在旁邊,算是極有耐性了。
現下俞平海背著幾人的包裹,邵駿背著一箱要送到啟明書院的書,一劍士一儒生走在行伍中,沒半點拘束,很有坦蕩蕩的自來熟。
一行人必須離開延地去平洲,簡銳意趕來時走的就是平洲虞湖的轉移陣。
這種陣盤不多,一般都是單向的,現成可作五人以上互通的更少,能快速轉移去星嶽的路中,去虞湖最方便。
既然空下來,她自然要問星嶽的情況。
“如何?”她問道,“雲鶴湖有‘紫微星’的跡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