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愛咒印 遺孤
簡銳意很快離開了瓊島。
他對招秀放心極了,認為聶氏遺孤這裡有她決然沒有問題,再加上招秀對解東流不假以顏色——多稀奇的事,雲台主居然會沒有理由地討厭一個人——他就更放心了。
至少不必擔心再出現一個莫名其妙的藍祈。
影閣主的目光自然放到了雲鶴湖其餘的陸島之上。
瓊島災變太過震撼,又有解東流爭人,以至於他們放了更多的注意在聶氏遺孤身上,但是茫茫湖山之間,能與“孤克刑殺”相匹配的人,自然不止那麼一個。
簡銳意需要繼續之前未儘的任務,先將所有匹配人都篩出來,再另行甄彆。
而且對他來說,調查邪物與“季潮生”之事同樣重要,此事不解決,他寢食難安。
司徒湘等人的離開也是基於同樣的原因,而且山長與眾監院還需要維持偌大一個書院的正常執行,日常工作就足夠眾人忙碌。
招秀留在島上,一邊等待秋苑與密瓶軒暗部繼續挖掘島東廢墟,探查蛛絲馬跡,看看底下是否殘留一些特殊跡象,一邊觀察聶家遺孤,以觀後效。
先前打法過來的人,禮樂司玉瀟在啟山上與雲台對接,熟悉當地的宣化司秦子路跟著密瓶軒走了,明察暗訪調查情報,唯有祭儀司擅長陣盤術法的山青留在瓊島上工作。
他幫忙穩固了島東的風水,使得塌陷不會動不動發生;又在島東跟島南之間立了個快速轉移的陣盤,方便秋苑的工事順利進行。
招秀很快適應瓊島環境。
就是啟明書院一口氣提拉了四個人送過來以供差遣,有些誇張。
書院之間奇怪的勝負欲在此展現的淋漓儘致——梅坡送了兩個是吧,啟明翻倍!
其他也算了,她不耐煩興師動眾的,但是其中兩個女學生……人優不優秀暫且不提,有人侍奉起居,到底是方便了不少。
瓊島現今同樣有醫門之人留下,見聶氏子之前,她本來找人要脈案,結果兩個醫師無奈地表示,對方一直不給把脈,拒絕所有人近身,如驚弓之鳥般警惕非常。
這幾日,他們隻能觀氣色看舌苔,勉強給出一些寧神藥方。
而且體虛終究是孃胎裡帶出的,也不大好醫。
雖說這番模樣也是人之常情,大災麵前受驚亦在所難免,無怪乎解東流會覺得道家學問與其更有助益,但出於某種隱秘的原因,招秀首先還是生出一些微妙的不喜。
所以,真見到了人,甫一眼,她就愣住了。
床榻之上的人一張小臉蒼白,烏發披散,身材纖素,乍一眼不過十四五歲,五官極美,即便不施粉黛,自是一副穠麗之貌。
是個女孩。
招秀如遭雷擊。
她一直預設“紫微星”是個男性,七殺入主、孤克刑殺這種命數說辭,怎麼著都難以應驗在一個少女身上。
於是雖說對於聶氏遺孤是否為所尋目標存疑,卻仍然把對此人的印象烙刻進她設想的模子裡,唯獨沒想到的是,這是個女子——彆人似乎覺得她應該知道這一點,至於簡銳意……他是故意忘說的吧?!
招秀憶起之前批駁解東流時的話語,頓時有些緊張。
她自己也是女子,對女子當然沒有偏見,或者說,比起對於男子的苛刻,她對女子總要緩和照顧得多。
幸而麵具擋著,尷尬的神色不為人所知。
否則在解東流麵前失態,她絕對拉不下這個臉。
此人現今就立在窗邊,淡淡望著他們,似乎對於兩人會麵十分不放心,所以要親自在場旁觀。
“掌教,”少女艱難撐起來,低下頭,在床榻間拱手,“風清失禮了。”
聲音喑啞,似乎嗓子有礙。
聶風清——連這名字都像是為道家閒雲野鶴預備的。
招秀皺著眉,沒有開口,她負手立在床榻前,有種高深莫測的審視。
這麼一張鬼麵並沒有嚇到人,或者說,聶風清並非膽小懦弱之輩,她身上自有一股堅硬的韌性,即使是體弱之相都未削減一分。
那韌性是如此倔強,與她的不亢不卑、嫻靜坦然融合在一起,不似一般莊戶人家的謹小慎微,倒更有一番大家氣度。
“掌教與恩公之論,風清已經知曉。”少女看了眼窗邊的身影,雖然無法下榻,依然擺出了恭敬之姿,“請恕風清多慮,至今仍不能作出抉擇。”
招秀沒有看解東流,隻是平靜地看了她許久,說道:“什麼問題?”
“恩公說,風清像他早年夭亡的妹妹,因此願度我。”
道家比起度人,更先度己。
如若此言不虛,那讓解東流選擇帶走她的理由就清楚了,他把她當做了自己亡妹的化身,所以願攜她修行,不願她陷身仇恨。
他為自己心安。
這個理由落在解東流身上,雖覺意外,倒也不是不成立。
招秀眯了眯眼,沒說話。
少女道:“敢問掌教,又是為何執著於風清?”
何等敏銳的心思,比起那些冠冕堂皇的言辭,更想知道的是,招秀親自到場與解東流爭人的真相。
聶風清不想高看自己,但著實想不到書院掌教、扶風樓雲台主,又是因為什麼而親至。
招秀沉默良久,才開了口:“在我看來,你也像一個人。”
少女一愣,完全沒想到她的回答:“誰人?”
“我。”
顯然這個答案讓少女都有些茫然無措。
是屬於無法理解難以辨析的話語。
招秀立在那,片刻後伸手,摘下了臉上鬼麵。
她擡眸,真容示人。
解東流順勢往她臉上投注了一瞥,而正是這一瞥,讓他在這瞬近乎於明悟般意識到,那個弟子註定收不到了。
天上雲孤邈,臨水月無瑕,霜前梅冷香,幽穀蘭清傲。
可這一切,都抵不過一張臉。
絕世佳人從容而立,彷彿世間最濃墨重彩的渲染,骨子裡卻隱隱有與少女如出一轍的倔強與韌性。
她說:“你像我。”
“我道不度人,我道貴自立者。”
少女有很長時間反應不過來。
她呆呆地仰頭看著,似乎沈浸在某種夢幻般的光景中無法自拔。
回神的刹那,她忽然掙紮著離開床榻,猝不及防間無力的身軀幾乎是摔下榻,不及招秀去扶,她便就顫抖著俯身跪下。
幾乎五體投地般大拜。
“求掌教收風清為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