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之下 燎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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燎原火
第七街從不相信奇蹟。
所以寧夕考上聯邦中央軍事學院的訊息傳來時,整片街區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計:撿垃圾的直起了腰,賣劣質抑製劑的攤主忘了吆喝,連巷子裡打架的混混都鬆開了對方的衣領。
然後炸開了鍋。
“聽說了嗎?那個姓寧的小瘋子被軍校錄取了!”
“假的吧,軍校會來我們這種地方收人?”
“千真萬確!下午軍校的懸浮車來送通知書,那車,嘖嘖嘖,氣派得嘞。”
“聽說她媽媽是得了那種病,活活爛死的。”
“我賭五隻營養劑,她遲早被開除,灰溜溜的滾回來。”
……
汙水橫流的窄巷裡,流言竄得比老鼠更快。
那個隻存在於貧民窟孩子們幻想中的地方,那個能讓人一步登天、徹底擺脫這個腐爛之地的機會,竟然真的被一個十六歲的oga抓住了。
嫉妒的、羨慕的、惡意的、算計的目光,全都彙聚到了寧夕身上。
議論聲從四麵八方纏過來,越來越多的人圍在遠處指指點點,彷彿她突然變成了某種怪物,某種不該屬於第七街的異類。
寧夕麵無表情地趟過泥濘,指腹摩挲著通知書邊緣的金色校徽。
這是她十六年來,第一次觸摸到“未來”的形狀。
第一個找來的是張叔。
張叔在寧夕門外躑躅了很久,最終還是寧夕率先打開了門。
看見寧夕,張叔嘴唇顫動起來,聲音發抖:“寧丫頭,你真的……真的被錄取了?”
寧夕點點頭。
張叔的眼淚一下湧了出來,粗糙的手掌死死攥住她手腕,像是要把這輩子的力氣都用上:“好,好!你爸媽要是知道……”
說道這裡,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寧夕的表情冇有變化,隻是慢慢抽出手:“張叔,你有事嗎?”
“冇什麼,這些……你收好。”張叔抹掉眼角的淚,毫無預兆地將準備好的包裹塞進寧夕懷裡:“我對不起寧大哥。”
話說完,不等寧夕反應,便拖著一條瘸腿,頭也不回地跑出了老遠。
寧夕打開包裹,裡麵碼著三盒包裝完好的營養劑。
寧夕想了想,抱著營養劑走向了隔壁街。
身後,議論聲越來越大。
“聽說軍校包吃住,還有津貼!”
“她去那種地方?怕不是要被那些alpha啃得骨頭都不剩。”
“嗤,你懂什麼?人家說不定就是靠著那張臉才……”
“那個送信的小少爺看得眼睛都直了,小賤種這是要攀上高枝了呀。”
寧夕的腳步頓了一下。
然後繼續往前走,背影挺得筆直。
忽然,一塊石頭砸在她腳邊。
“騙子!”
她擡頭,看見幾個半大孩子站在不遠處,領頭的男孩惡狠狠地瞪著她,眼裡滿是扭曲的嫉恨:“oga憑什麼能考上軍校?!肯定是爬了哪個有錢人的床!”
寧夕考進軍校,有人興奮,有人嫉妒,但對麵前這個孩子來說,這個訊息是一把利刃,深深紮進了他腐爛的自尊心裡。
寧夕彎腰撿起石塊。
男孩下意識後退一步,嘴上卻還在罵:“你等著!那些alpha玩夠了你,你遲早——”
話音未落,一塊更大的石頭從側麵飛來,精準地砸在男孩後腦勺上。
“嗷!”他痛呼一聲,憤怒地轉頭:“趙央,你有毛病嗎?!”
陰影裡走出一個瘦小的身影。
趙央手裡攥著幾塊碎石,死死盯著那群男孩:“閉上你的臭嘴,滾,都滾!離寧夕姐遠點!”
寧夕挑了挑眉。
男孩們罵罵咧咧地走了,趙央這才跑到寧夕麵前,小聲道:“寧姐姐,你能不能……能不能帶我一起走?”
許是知道自己的請求太不合理,她囁喏著道:“我會洗衣服,做飯,包紮傷口,我什麼都能乾……寧夕姐,求求你。”
那個醉漢說得很對,寧夕不可能保護她一輩子。寧夕走後,等待她的隻會是無窮無儘的噩夢。
她在這種地方活不下去。
“第七街的公立學校每學期學費一百星幣,住宿再加二十星幣,可以用抑營養抵。”寧夕將營養劑放在她腳邊。
在趙央錯愕的表情中,她指了指錄取函上鎏金的市政大樓花紋:“好好讀書,到這兒等我。”
……
天亮前,寧夕收拾好為數不多的行禮,爬上貧民窟最高的廢鐵堆。
遠處,聯邦首都的霓虹照亮了半邊天空,懸浮車的光帶像流星般劃過天際。
她摸出那張不複雪白的手帕,看了很久。
身後,第七街在晨霧中漸漸模糊。
前方,中央軍校的尖塔在朝陽下熠熠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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