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之下 莎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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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莉
“寧夕……寧夕!”
心率監測儀上的曲線劇烈起伏,鎮痛劑失效、傷口感染、神經傷持續惡化……各種數據在顯示屏上瘋狂跳動,莎莉的手指飛快地敲擊控製麵板,開啟權限強製啟動緊急醫療程式。
“該死,堅持住!”
醫療艙門自動封閉,純氧注入,五顏六色的藥液順著輸液管湧入寧夕右臂。莎莉的額頭滲出冷汗,她死死盯著螢幕,看著寧夕的生命體征一點點穩定下來。
醫療艙的玻璃罩映出寧夕蒼白的臉,纖長的睫毛在燈光下投下濃黑的陰影,麵容寧靜而安詳,似乎沉入了一場漫長的夢境。
記憶像被攪渾的水,沉澱的往事浮了上來。
林衍易感期失控風波後,寧夕的生活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寧夕端著餐盤走進食堂時,幾道意味不明的視線投在她身上,原本對她眼含輕蔑的alpha們眼神裡多了幾分忌憚;為數不多oga們則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偷瞄她時目光裡摻雜著好奇與打量。
她麵無表情地走向取餐區。
這是林衍易感期風波後的第三天,論壇上的熱議仍未平息,某些人看她的眼神比往常更加複雜:忌憚、陰鬱、不甘,以及某種被挑釁後的惱火。
冇人會明目張膽地找她麻煩,但暗處的小動作隻多不少。
取過營養劑後,寧夕端著餐盤走向慣常的角落,路過用餐區時,幾個高年級alpha交換了眼神後,一人伸腿橫擋在她麵前。
寧夕腳步一頓。
然後直接踩了上去。
靴底在那人腳背狠狠碾過,alpha直接變了臉色:“你他媽——”
寧夕頭都冇回:“抱歉,眼花。”
“特招進來的oga就是不一樣啊。”與他同桌的學員陰陽怪氣道:“聽說連風紀副會長都不放在眼裡?”
方纔被踩的alpha咬牙切齒道:“誰知道是靠那張臉,還是因為彆的什麼‘特長’?”
幾個alpha低笑起來,眼神放肆地在寧夕身上掃視。
寧夕放下餐盤,活動了下手腕:“想知道?”
話落,叉子飛射而出,擦著那個alpha手腕紮進他麵前的桌麵,發出嗡嗡的響聲。
“真不好意思,手滑了。”
“你找死?!”被挑釁的alpha猛地站起,餐椅在地麵刮出刺耳聲響。與他同桌的alpha學員聞聲同時起身,五六雙眼睛同時投向食堂角落,資訊素像無形的浪潮壓向寧夕。
寧夕慢條斯理地掰開營養劑包裝:“怎麼?要打架?”
她聲音不算大,卻讓其中一個低年級學員條件反射般捂住了手腕。
上午近身格鬥課上被寧夕卸掉關節時的場景曆曆在目,對上寧夕的目光,他不自在地移開了視線。
其他幾人互相使著眼色:聚眾鬥毆要被記過處分,但好幾個alpha在眾目睽睽之下對一個oga動手,無論打贏還是打輸都是件非常丟臉且掉價的事。但氣氛烘托到了這裡,忍下這口惡氣未免太憋屈了,他們也有些進退兩難。
兩方氣氛僵持時,一道聲音從食堂門口傳來:“鬨什麼呢?”
幾個alpha動作一頓,順著聲音看去,隻見莎莉·克萊爾抱著記錄板站在門口,風紀委員會的銀邊製服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她的目光掃過劍拔弩張的雙方,最後落在那根插在桌麵上的叉子上。
“又是你們幾個。”她輕哼一聲,指尖在記錄板上快速滑動:“上週才因為發表性彆歧視言論被風紀委員會警告,這麼快就忘了?”
那群alpha臉色瞬間難看起來,那個被寧夕踩了一腳的alpha學員憤怒道:“風紀委員了不起啊?這次可不是我們先——”
“需要我調監控錄像嗎?”莎莉打斷他,擡手指了指天花板的攝像頭,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眯起:“伸腿絆人、言語誹謗、釋放資訊素施壓……要我幫忙科普校規嗎?”
幾個alpha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其中一人冷笑道:“你們風紀委員會倒是挺護著她的。怎麼?oga抱團取暖?”
啪!
莎莉將記錄板重重拍在餐桌上:“風紀委員會從不偏袒任何人,但我確實很看好寧夕同學。”
她轉向寧夕,稍稍提高了音量:“畢竟從入學考覈到現在,寧夕同學近身格鬥課戰績蟬聯第一、戰術理論成績滿分、機甲實操測試評級a
。而你們……”
莎莉輕笑一聲,笑聲中的諷刺意味不言而喻:“所以,你們剛纔說她‘靠臉’,是指這張能把你們揍進醫療艙的臉嗎?”
食堂裡爆發出一陣壓抑的竊笑,幾個alpha的臉色頓時像吃了蒼蠅一樣難看,被踩的那個alpha學員嘴唇蠕動了幾下,但半句話都冇擠出來。
莎莉滿意地看著他們的表情變化:“現在,是自己去風紀委員會領處罰,還是跟我去風紀辦公室喝茶,選一個?”
那群alpha悻悻離去,食堂重新恢複喧鬨。莎莉走到寧夕麵前,輕聲問道:“介意拚個桌嗎?”
寧夕擡眼看她,緩緩露出笑容:“求之不得。”
莎莉道:“下次遇到這種情況直接聯絡我。風紀委員會最近在抓典型,正愁冇人送上門。”
“謝謝。”寧夕認真道:“不過冇必要每次都為我出頭,我不想給你惹麻煩。”
“不是為你,我隻是討厭某些alpha把無能狂怒發泄在oga身上的嘴臉。”
她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好像貶低了oga,就能證明自己多優秀似的。”
寧夕看了她一眼,莎莉的製服依舊一塵不染,連髮絲都整理得分毫不亂,但她的眼神裡卻暗藏著某種鋒利的東西。
“你似乎深有體會。”
“去年的這個時候,我父親把我鎖在房間三個月,就為了阻止我來報道。”莎莉哼笑了一聲:“他說oga就該優雅得體,不能像那些粗鄙的alpha一樣整天喊打喊殺。”
她指尖在桌麵上輕輕一劃,彷彿在回憶當時的場景:“結果轉頭就為了錢逼我和一個六十歲的老頭訂婚。”
寧夕放下營養劑,問莎莉:“所以你逃出來了?”
“不,我把訂婚宴的香檳塔推翻了,用碎玻璃片按住我父親的脖子,問他——”
她模仿著當時尖銳的語調:“現在,您還覺得oga隻會優雅得體嗎?”
寧夕擡頭,她們的目光在空氣中短暫相接,彼此都看到了對方眼底那一簇不肯熄滅的火。
“那後來呢?”寧夕問。
“後來?”莎莉聳肩:“老頭嚇尿了褲子,我父親當場宣佈和我斷絕關係,第二天我就拿著通知書來報到了。”
寧夕沉默片刻,忽然低笑出聲:“看來風紀委員會招你,不是冇有道理的。”
莎莉端起水杯抿了一口:“彼此彼此,至少你打架的時候,冇人敢說你‘不像個oga’。”
寧夕的目光掃過食堂裡那些若有若無的視線,語氣譏諷道:“他們不敢說,但心裡都是那麼想的,oga就該待在後勤處,oga不該出現在軍校,嘖。”
“怎麼,還在意那些人的看法?”
“不在意。”寧夕輕輕搖頭:“隻是覺得煩。”
莎莉傾身向前,低聲道:“那你知道他們為什麼討厭你嗎?”
寧夕道:“因為我來自貧民窟?還是因為我是個‘靠臉上位的oga’?”
“不。”莎莉笑了:“因為你讓他們意識到,自己其實……很普通。”
寧夕微微眯起眼:“哦?”
“alpha們從出生開始就被灌輸著一個觀念,那就是他們天生就是強者,oga就該柔弱順從。”
莎莉的指尖輕輕點著桌麵,語氣輕快得像在討論天氣:“結果進了軍校才發現,自己連一個‘嬌弱的oga’都贏不過,這可比看他們無能狂怒有意思多了。”
寧夕嘴角微勾:“有意思的觀點。”
莎莉向後靠進椅背:“不然呢?你真以為他們針對你隻是因為出身?他們怎麼從來不排擠那些同樣出身不好的beta學員?”
“因為beta冇有威脅性?”
“因為beta冇在近身格鬥課上把alpha打到爬不起來,也冇用總成績把alpha學員甩出十條街。”莎莉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你讓他們不得不麵對一個事實,那就是alpha並非生來就高人一等。”
多諷刺,他們討厭的不是強大的對手,而是打破了他們固有認知的oga。
寧夕輕笑一聲,垂下眼睫:“如果是這樣,他們應該更努力地訓練,而不是來找我麻煩。”
“但就是有人寧可活在‘天生優越’的幻想裡,也不願意麪對自己不如一個oga的事實。他們說你‘不像oga’時,潛台詞是什麼?是他們心裡早就畫好了一條線,這條線規定好了oga該做什麼、alpha該做什麼。”她的指尖突然用力,在桌麵留下一道淺痕:“而你,一腳踩碎了那條線。”
寧夕注視著她微微發紅的手指關節,莎莉指腹有長期握筆留下的繭,有訓練時留下的擦傷。
“你也是。”
莎莉愣了一下。
“風紀委員會唯一一個oga高級乾事,你不也正在踩那條線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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