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之下 夢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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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醒
清透陽光穿過醫療艙的觀察窗,玻璃罩中的人極輕地蹙了蹙眉尖。
寧夕眼皮動了動,緊接著是手指,最終,她在在刺目的白光中睜開了眼。
記憶中的月光與訓練場逐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醫療艙冰冷的金屬邊框。
寧夕下意識地想伸手擋光,卻發現右臂被固定在了醫療艙內的支架上,神經傳導器中流淌著淡藍色的修複液。
“醒了?”莎莉的聲音從身側傳來,帶著幾分疲憊:“你再不醒,我就要考慮打強心針了。”
記憶如海浪般湧進腦海:監獄淋浴間的埋伏、被搶走的護具、腺體灼燒般的疼痛……那群囚犯專瞄著她右臂舊傷打,下手又毒又狠。
寧夕嘗試活動手指,卻隻換來一陣撕裂般的刺痛。
“彆亂動。”莎莉立刻出聲製止:“那群人的刀上有毒,再晚送來半小時,你這輩子都彆想拿筷子了。”
寧夕側頭,看見醫療艙的玻璃罩外,莎莉正低頭書寫病例,淺棕色的頭髮有些淩亂,白大褂袖口沾著乾涸的血跡。
“……我睡了多久?”寧夕嘗試活動左手,但迴應她的隻有鑽心的疼痛和輕微的顫抖。
“二十七個半小時。”莎莉歎了口氣;“至少休息三天,否則傷口會惡化。”
她停滯了一瞬,問道:“寧夕,你到底為什麼認罪?”
寧夕閉上眼睛:“法庭已經給出了判決結果。”
“法庭判的是證據,不是真相。”莎莉手指緊緊攥住醫療記錄板,直勾勾地看著寧夕:“你知道我不信那些報道。”
“信不信不重要,判決已經下來了。”寧夕睫毛顫了顫,眼睛卻始終緊閉。
“你當我傻嗎?”莎莉眼底:“你們曾經——”
“冇人能一直活在過去。”寧夕淡聲打斷道:“有些事,早就該放下了。”
醫療儀器的滴答聲在寂靜中格外刺耳。
莎莉深吸一口氣,放低聲音道:“是不是有人威脅你?還是林家……”
“莎莉。”寧夕突然睜開眼,黑沉沉的眸子直視她:“聽好了,這件事到此為止。”
有些泥潭,趟進來就再也出不去了。
莎莉還想再說什麼,醫療艙的門卻在這時滑開。
楚嵐站在門口,黑色風衣上還帶著晨露的濕氣。他目光在兩人之間轉了一圈:“莎莉,d區有囚犯鬥毆,需要緊急處理。”
莎莉皺眉:“現在?”
“現在。”楚嵐的聲音平淡道:“d區醫療艙已經滿了。”
莎莉轉頭看向寧夕,寧夕道:“去吧,我死不了。”
“我馬上回來。”莎莉放下病例,收拾好醫療箱快步離開。
門關上的瞬間,楚嵐立刻走到醫療艙前:“她不知道?”
“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楚嵐從懷中取出一遝被汙水浸透的紙質檔案:“趙央給的,林家派了殺手,我再晚到一步,她就直接橫屍街頭了。”
寧夕的手指微微發顫,紙張上的血跡與汙水已經乾涸,但仍能辨認出第七街冬季死亡名單的字樣。
兩千三百七十二個名字,每道字跡後麵都是一筆血債。
“她怎麼樣?”
“暫時死不了。”楚嵐掃了一眼監控,確認攝像頭冇有開機後,他低聲道:“但你知道,林家不會放過她。”
寧夕的呼吸明顯急促了幾分:“她說什麼了?”
“足夠多的東西。”楚嵐盯著她的表情,繼續道:“趙央的父親是第七街的供暖工人,也是當年第一批凍死的人。她考進市政廳,就是為了查清這件事……但是那天,她在林衍辦公室失控了。”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楚嵐。”寧夕聲音沙啞。
“彆裝了。“楚嵐嗤笑:“你以為我像莎莉那麼好糊弄?”
滴——!
醫療監測儀的心率曲線驟然飆升,在螢幕上劃出劇烈的峰值,警報聲瞬間響徹醫療室。
“冷靜點!你以為我為什麼救她?”楚嵐一把按掉警報:“隻要你想,監察署隨時可以證明你的清白。”
“清白?”寧夕深吸一口氣,黑亮的眼眸直直盯著楚嵐:“我在乎的是這個?”
楚嵐道:“那你到底在乎什麼?!”
“第七街的兩千三百七十二人!那些被活活凍死的、餓死的、為了一口壓縮餅乾被逼著賣身的、因為冇錢治病死在街頭的人,他們的命誰來還?!”
監測儀再次尖嘯,楚嵐直接按停了警報器。
“我不需要清白。”寧夕緩慢地搖了搖頭,每個字都像從牙縫裡擠出來的:“我隻需要趙央活著,活著站上法庭,把林家做的所有孽全部——”
“公之於眾?”楚嵐苦笑:“那你更該好好活著!林家派了多少人殺你?他們就是想坐實了你因愛生恨蓄意謀殺林衍——”
寧夕不屑地冷笑:“他們以為林衍死了就能掩蓋真相?做夢!”
楚嵐盯著她被層層保護的右臂:“所以你替趙央背這口黑鍋,就為了讓她繼續查?你知不知道,林家已經向法庭提出上訴,要求對你進行死刑判決!”
“死刑?就憑他們?”寧夕左手敲了敲右臂上泛著冷光的金屬:“連蟲族酸液都冇能要我的命,林政算什麼東西?”
“第二次庭審前,我會確保趙央活著站上證人席,但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
楚嵐道:“活到第二次庭審,寧夕,否則林衍就白死了,那些凍死在街上的人——”
“也白死了?”寧夕接話,眼底似有火焰燃燒:“放心,我會活得看林政下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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