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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辰之下 星火初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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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火初燃

協議簽訂後,生活似乎被注入了一種新的、陌生的節奏。江辰以一種既不過分侵入、又無法讓人忽視的方式,悄然嵌入了林晚星的日常軌跡。

起初,林晚星還帶著幾分戒備和刻意維持的距離感。她很少主動聯係他,彷彿那份協議隻是一時衝動的產物,被她再次束之高閣。然而,江辰卻似乎在認真履行著他的“職責”。

週一早上,她開啟門,準備去上課時,發現門把手上掛著一個乾淨的紙質手提袋,裡麵是一杯密封良好的、溫度恰好的拿鐵,旁邊附著一張便簽紙,上麵是挺拔有力的字跡:“兩顆糖。祝您今日順利。”沒有署名,但她知道是誰。她握著那杯溫暖的咖啡,站在清晨微涼的走廊裡,心情複雜難言。這是一種她許久未曾體驗過的、被人悄然記掛的感覺。

週二下午,她在圖書館查閱資料,沉浸在故紙堆中,忘了時間。窗外天色不知不覺暗沉下來,等她驚覺時,雨點已經敲打著玻璃窗。她微微蹙眉,想起放在辦公室的傘。正要收拾東西冒雨衝回去,手機螢幕亮了一下,是江辰的微信。

「圖書館西門,傘在門口儲物架第二層」

言簡意賅,一如他本人。

她走到西門,果然在指定的地方找到了那把熟悉的深藍色長柄傘。撐開傘走入雨幕,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傘柄,回憶起上次他撐傘時那自然傾斜的角度,心頭那股怪異的感覺再次浮現——他好像,真的把那些“無理要求”刻在了腦子裡。

週三,她因為批改論文熬夜,第二天起來有些頭疼,臉色也不太好。課間休息時,她回到辦公室,發現桌上多了一個小巧的白色藥盒,裡麵是分裝好的兩顆緩解頭痛的藥片,旁邊放著一瓶擰開了瓶蓋的礦泉水。藥盒下麵壓著的便簽上寫著:「非處方,安全。多休息」

週五,她發現自己辦公桌上那台總是卡紙出錯的老舊印表機旁放著一小盒專用潤滑脂,還有一張列印清晰的簡易故障排查指南。印表機本身似乎也被人細心清理過,積灰不見了蹤影,旁邊的窗台上還放著一盆鬱鬱蔥蔥的綠蘿。

他沒有詢問,沒有邀功,隻是在她需要的時候,恰到好處地提供了她可能需要的東西。這種沉默而精準的關懷,像細雨潤物,無聲無息,卻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滲透力。

林晚星開始感到一種久違的、被照顧的安心感。這種安心感並非來自熱烈的告白或刻意的討好,而是源於這種細水長流、無處不在的體貼。她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開始習慣了這種存在。習慣了早上門把手上可能出現的溫熱飲品,習慣了陰天時他提前發來的提醒帶傘的資訊,習慣了辦公室裡偶爾出現的、針對她某個小需求的“意外”解決。

這種被默默打點好一切的感覺,讓她在安心的同時,也感到一絲無所適從。她試圖用金錢來衡量這一切。她通過微信給他轉了幾次賬,名義是“咖啡錢”“跑腿費”。

江辰每次都沉默地接收,然後會在接下來的某一天,用某種形式“返還”回來——可能是一本她無意中提過的絕版舊書,可能是一張她喜歡的古典音樂會的門票,儘管位置並不靠前,但價格顯然在她轉給他的金額之內。

他總是能找到一種不讓她感到被施捨、卻又明確表示“這隻是等價交換”的方式。這種界限分明的態度,讓林晚星在安心的同時,又隱約感到一絲莫名的……失落。

她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開始習慣了這種存在。習慣了早上門把手上可能出現的溫熱飲品,習慣了陰天時他提前發來的提醒帶傘的資訊,習慣了辦公室裡偶爾出現的、針對她某個小需求的“意外”解決。

蘇曉來辦公室找她時,一眼就看到了窗台上那盆綠蘿,葉片油亮,藤蔓舒展。

“喲,心情這麼好,居然還弄了盆綠蘿。”

林晚星正在整理教案,頭也沒擡:“不是我。”

蘇曉立刻會意,湊過來,用手肘碰碰她,壓低聲音笑道:“是你那位‘千元男友’的功勞?行啊晚星,看來這錢花得挺值。我看你最近氣色都好了點。”

林晚星動作一頓,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沒有反駁。她無法否認,因為早上總能喝到溫度適中的咖啡,她的胃似乎舒服了許多;因為不再需要擔心突如其來的雨天,她出門時的心情也少了一份焦躁。那種久違的、被照顧的安心感,正在一點點軟化她冰封的心防。

然而,這種依賴感的滋生,也伴隨著恐慌。她偶爾會在夜深人靜時,看著窗外漆黑的夜空,想起沈逾。想起他笨拙地為她熬煮薑茶,想起他因為她一句“不舒服”就緊張得滿頭大汗的樣子。強烈的負罪感會如同潮水般湧來,淹沒了那一點點因江辰而產生的暖意。

自己是在依賴這種虛假的“雇傭關係”嗎?這算不算是……一種對沈逾的背叛?

這個念頭像一根刺,時時紮著她。

她某天提前帶了傘,卻在看到江辰發來‘今日有雨’的訊息時,鬼使神差地回複‘傘忘帶了’,等收到他‘我送過來’的回複時,又立刻刪了重發:‘不用,我借到了’。

看著自己手裡的傘,她突然嘲笑自己,明明是想依賴,卻又怕這份依賴是對沈逾的背叛。

於是,她開始刻意地減少自己可能“需要”江辰的場景。她強迫自己記得帶傘,即使天氣預報顯示降雨概率很高;她不再在辦公室待到太晚,避免給他“送傘”或“護送”的理由;她甚至嘗試著自己去修理那個壞了好久的台燈,結果弄得一手灰塵,還把幾個小螺絲弄丟了,台燈依舊散架地躺在角落。

那天晚上,她對著散架的台燈,感到一陣挫敗和莫名的委屈。就在這時,手機響了,是江辰。他很少主動打電話給她。

“林老師,”他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來,背景音很安靜,“您辦公室的燈還亮著。是遇到什麼麻煩了嗎?”

林晚星看著一地狼藉,鼻子莫名一酸,卻強撐著語氣:“沒什麼,台燈壞了,我……我自己試試。”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後他說:“我上來看看。”

不到十分鐘,敲門聲響起。江辰站在門外,手裡拿著一個小型工具箱,看起來頗為專業。他沒有多問,隻是目光掃過地上的零件和散架的台燈,然後自然地蹲下身開始檢查。

“是接觸不良和一個小螺絲鬆脫導致的結構不穩,小問題。”他言簡意賅,然後便動手操作起來。他的手指修長而靈活,動作熟練地拆卸、檢查、重新連線、擰緊螺絲。

暖黃色的台燈光線下,他專注的側臉顯得格外沉靜,額前幾縷碎發垂落,遮住了部分眉眼,卻遮不住那份認真的神態,他擡手捋了縷額前的垂發,但沒過多久又滑了下來,擋在眼前。

林晚星看著他時不時要歪頭蹭開的樣子,下意識擡起手,指尖都快碰到那縷頭發了,又猛地縮了回來
——
她瞬間意識到這動作太冒失了。

可這細微的停頓,還是被江辰的餘光捕捉到了。他的手指頓了頓,擰螺絲的力道輕了半分,喉結悄悄滾了一下,卻沒擡頭,隻繼續手上的活。

似是為了緩解剛才那一瞬的尷尬,林晚星看著他熟練的動作,忽然問道:“你……經常做這些?”

江辰手上的動作未停,語氣平淡:“嗯。以前……家裡東西壞了,都是自己修。”他沒有多說,但話語裡透出的那點過往,讓她那好不容易穩住的心態,瞬間被勾出幾道淺淺的紋路。

然而話音剛落,就看到江辰的食指關節處,有一道輕微滲血的劃痕
——
應該是剛才拆零件時被劃到的。她沒多想,轉身從抽屜裡翻出創可貼遞給他:“是不是剛纔不小心劃到了?貼上吧,彆感染了。”

江辰接過創可貼時,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她沾了點灰的指腹。那點溫度很輕,卻像電流似的竄進他心裡,讓他心跳都漏了一拍。

江辰喉結滾了滾,低聲說了句‘謝謝’,指尖捏著創可貼,卻遲遲沒拆開。

他注意到她沾了灰的手指,想起那個人筆記裡寫的‘晚星笨手笨腳,修東西總弄臟手’,他想幫她擦,卻又害怕她覺得越界。

很快,台燈重新亮了起來,溫暖的光線驅散了角落的黑暗。

“好了。”江辰站起身,收拾好工具,目光掃過她還有些沾著灰塵的手指,從工具箱裡拿出一塊軟布,輕輕擦了擦桌麵上讓她手指沾了些許的灰塵,眼神微動,“下次這種小事,可以直接叫我。”他頓了頓,補充道,“協議第四條。”

又是協議!林晚星看著他平靜無波的臉,聽著他再次用協議劃清界限,心中那股莫名的情緒更濃了,她點了點頭,低聲道:“嗯。謝謝。”

江辰沒再說什麼,拎起工具箱,道了聲“晚安”便離開了。

辦公室重歸安靜,隻有修複好的台燈散發著穩定的光芒。林晚星看著那燈光,又看了看自己沾著灰的手指,還有自己映在牆上那道孤獨的影子,心中頓感五味雜陳。

與此同時,另一邊江辰回到出租屋後,他反手鎖上門,背靠著冰冷粗糙的門板,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般,緩緩滑坐在地上。

江辰捏著那張淺粉色創可貼,指尖還沾著剛才碰她指腹時的軟溫
——
像殘留了一片羽毛的輕,又帶著點她掌心的暖。耳邊又繞回那句軟乎乎的
“彆感染了”,連她遞東西時垂著眼、睫毛輕顫的樣子都清晰,心臟忽然像被什麼輕輕攥住,連捏著創可貼的力道都不自覺重了點。

窗外城市的霓虹燈光,透過沒有拉嚴的窗簾縫隙,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滅滅、光怪陸離的陰影。他沉默地坐了很久,才從貼身的口袋裡,掏出一個深藍色封皮、邊緣已磨損的筆記本。他並沒有翻開,隻是用指尖,極其輕柔地、反複地摩挲著封麵,彷彿在汲取某種力量,又彷彿在壓抑著某種即將破籠而出的洶湧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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