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再遇見 第 5 章

    醫院消毒水的味道彌漫在空氣中。急診室裡燈光冷白，人來人往。

柏斯年幾乎是寸步不離地緊跟著護士和醫生。他替她掛號，墊付醫藥費，聲音急促地向醫生說明情況——“開罐頭，鐵皮劃的，很深，流了很多血……”

當醫生清洗傷口時，林曉棠疼得冷汗直冒，下意識地咬住了嘴唇。柏斯年站在一旁，身體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眉頭死死擰著，視線緊緊膠著在醫生動作的手上，彷彿那每一分疼痛都直接作用在他身上。護士需要什麼，他沒等對方說完就立刻轉身去找，動作快得帶風。

他甚至在她需要打破傷風針時，下意識地上前半步，似乎想擋在她前麵，又硬生生忍住，隻是彆開臉，下頜線繃得極緊，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

林曉棠坐在處置椅上，看著他忙碌、緊張甚至有些慌亂的背影，心裡的疑惑如同潮水般漫漲，幾乎要將那點因他先前躲避而生的煩躁淹沒。他此刻的表現，與在咖啡店裡那個連對視都不敢的男人，判若兩人。

處理完畢，傷口縫了兩針，包紮好，醫生囑咐了注意事項。柏斯年聽得比她還認真，逐字記下，又反複確認了換藥和拆線的時間。

回去的路上，車內一片沉寂。傅斯年專注地開著車，側臉線條依舊緊繃，先前那股不容置疑的強勢漸漸褪去，某種熟悉的侷促和沉默又慢慢回歸。

車子平穩地停在林曉棠租住的公寓樓下。夜色已經彌漫開來，路燈將車內的光線切割得曖昧不明。

“謝謝你，柏先生。”林曉棠解開安全帶，低聲道謝，準備下車。

“等等。”柏斯年忽然開口，聲音有些乾澀。

林曉棠動作一頓，轉頭看他。

隻見他目光落在方向盤上，像是背誦醫囑一樣，語速很快卻又異常清晰地說道：“醫生說的記住了嗎？傷口不能碰水，忌辛辣刺激，海鮮和發物也不要吃。換藥的診所就在你們店隔壁街，時間我寫在藥袋上了。如果……如果晚上發燒或者疼得厲害，一定要打電話去醫院，或者……或者……”

他說到這裡，似乎卡住了，猛地停了下來。車廂裡隻剩下彼此有些清晰的呼吸聲。

他像是突然意識到自己說了太多，管得太寬，那種熟悉的慌亂和無措瞬間重新攫住了他。他飛快地瞥了林曉棠一眼，接觸到她帶著探究和疑惑的目光時，如同被燙到一般迅速移開視線，手指無意識地收緊，握緊了方向盤。

“總之……你自己注意。”他最終乾巴巴地總結道，聲音低了下去，重新變回了那個沉默寡言、不敢與她對視的傅斯年。先前在醫院裡那股強烈的關切和焦急，被他笨拙而倉促地重新掩藏了起來，儘管痕跡猶在，卻徒增尷尬。

巨大的反差讓林曉棠心中的疑雲更重。她看著他又一次下意識避開的側臉，那緊繃的線條裡似乎藏著無儘的疲憊和掙紮。

“謝謝，”她再次輕聲道，語氣裡多了幾分複雜的情緒，“我會注意的。柏先生，再見。”

她推開車門，下了車。

黑色的轎車沒有立刻離開，隻是靜靜地停在那裡，像一頭沉默的獸，隱在夜色裡。直到林曉棠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公寓門洞內，引擎才低沉地響起，緩緩駛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