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風浪子 第402章 隻剩絕望
好似過去短短數秒，又好似一個世紀那麼長，昏迷的宋風被接連不斷的轟鳴吵醒。
晃了晃腦袋，將周身塵土抖落，宋風勉強爬起身，看向身旁，海傑仍在雙手撐著八卦陣，隻是一對小臂已被方纔那股衝擊之力震碎，隻剩殘剩白骨。
「海傑！」
「咳……」海傑想要應答，卻覺肺腑翻湧，咳出一口鮮血。
「我沒事……」
「你的手……」
「無妨。」海傑緩緩將八卦陣散去，而後雙目輕合，天地間的冰係元素如同尋主般歸納而來。
隨著真氣入體，海傑周身逐漸變得晶瑩剔透，好似整個人都化為冰晶，殘缺的雙臂也在真氣的灌輸下逐漸恢複。
一旁的宋風驚訝不已：「卓正之的冰核真身？」
冰係真武本就玄妙，海傑又不知何時學來冰核真身這一絕技，哪怕手腳俱廢，隻要心脈尚存便可運用冰係元素重鑄肉身。
正在海傑剛剛恢複一絲氣力之時，卻見遠處橫移來一條「黑木條」。
二人攙扶著爬起身，舉目望去，瞬間目瞪口呆。
「那……那是……」
「嗬……」宋風笑了，隻是笑的極其無力。
「那是嚴河大橋。」
不錯，空中被王惡攝取而來的根本不是什麼黑木，而是整個嚴河大橋，由於距離過遠而產生錯覺罷了。
整座大橋兩丈多寬，三十餘丈長，卻被王惡的土係真氣輕鬆掌控。
這，便是移山填海之能。
響徹天地的怒吼於空中滌蕩：「王善！你不是號稱靈官，護佑求道之人嗎？」
「今天我就把凡人全殺光，看你護佑哪個！」
此時宋風與海傑已趕至近前，仔細一看，空中大橋擠滿了拖家帶口的百姓，一個個哀嚎不已。
壞了！當初下令讓百姓撤離，哪知剛上了橋，就被王惡拘來。
「王惡，數百年來，你犯的錯已經夠多了，不要再妄造殺孽！」
「殺孽？哈哈哈哈……」王惡仰天大笑不止：「殺便殺了，你待如何？你奈我何！！！！」
說罷，王惡不再廢話，手掌輕輕翻動，土係真氣猛然收回。
嗡——
隨著真氣消散，整個嚴河大橋自高空墜落，橋上百姓驚慌失措，尖叫連連。
「夫君！」
嘈雜之中，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宋風隻覺自己腦中有根弦突然崩裂。
是公孫無憂的聲音！
攏目望去，公孫無憂與宋風也在橋上，正焦急的向自己不斷揮手。
轟！
危急時刻，王善抬手散發真氣，想要將大橋托舉，哪知王惡等的就是這個機會，身形飛射而來，手中黑刀猛然劈落。
哢！
黑刀自左肩劈下，直至胸口方纔停滯，險些將王善硬生生斜劈成兩半。
不管空中惡戰，宋風與海傑同時飛身而起，運起剛剛恢複的一絲真氣營救。
宋風駕馭土係真氣，操控砂石騰空，想要接住大橋，可如此龐然大物，哪是他一人所能撼動？大橋下落之勢勉強停頓，而後擊散砂石，繼續墜落。
宋風雙手深深刺入大地，左手土係真氣操控砂石，右手木係真氣憑空生出樹木，怒吼道：「海傑！助我！」
咚咚咚！
冰係真氣凝聚半空，逐漸化作冰晶底座，同樣數十丈大小，待貼近橋底之時迅速下落，為大橋作為緩衝。
此時的海傑體內真氣早已枯竭，能夠化出如此龐大冰晶，幾乎已拚上了性命，左手冰扇，右手鳳舞劍，身形在狂風中不斷晃動，眼角、耳根都流出鮮血，雙目卻瞪的溜圓，一絲不敢鬆懈。
轟——
驚天震響，冰晶底座率先接觸地麵，瞬間支離破碎，大橋雖同樣扭曲變形，卻有宋風操控的砂石與樹木舉托，加之大橋本身手腕粗細的鐵鏈相連，勉強穩住架勢。
成了！
一股劫後餘生的狂喜湧上宋風心頭，他幾乎是憑借著本能，榨乾最後一絲氣力飛身向前。
視野中，母親眼含淚花，卻努力向他擠出一個安慰的笑容；公孫無憂奮力伸著手，指尖因用力而微微發白，臉上卻帶著全然信賴與期盼的光芒。
「無憂！娘！」
三人的手指，在空中僅剩一寸之遙。
嗡——
就在宋風接近大橋之時，就在公孫無憂的手掌即將碰觸宋風之時，一聲轟鳴炸響。
半空中，王惡左手提著不知是死是活的王善，右手慢慢合攏：「你們每個人，都有罪，都得死！」
半空之中，一股強大的吸力憑空生出，帶動眾人與大橋浮空而起。
危急時刻，公孫無憂雙掌向前猛推，拚儘全力將宋風擊飛出去，而後回身抱住宋母，想要將其拋向宋風。
此時的宋風仍在劫後餘生的欣喜之中，毫無防備的被其猛然推出，身形不斷後退。
轟！
就在王惡右拳攥緊的刹那，世界在宋風眼中變成了慢動作。
巨大的橋身像一團被孩童惡意揉捏的泥巴，發出令人牙酸的扭曲聲，木材、鐵鏈、以及無數活生生的人體，在無可抗拒的力量下被強行擠壓、碾碎、融合。
宋風甚至能分辨出，那一閃而過的，是母親破碎的衣角，和公孫無憂最後望向他時那堅決又不捨的眼神。
轟然巨響早已將宋風耳膜刺穿，腦中再無半分聲響，隻有嗡嗡聲鳴，眼前公孫無憂的唇齒輕輕閉合，好似再說兩個字——「快走」。
鼻腔裡，是濃烈到令人作嘔的甜腥，耳朵裡，是骨骼被碾磨成粉的、細微而密集的「咯咯」聲。
這聲音並非來自外界，而是直接在他腦海深處響起。
「啊——」
饒是宋風早已遠離，卻仍被波及，上半身暴露球體之外，雙腿卻被牢牢束縛其中。
嘩啦。
血液橫流，雙腿俱斷，宋風身軀極其詭異的輕輕滑動，砰的一聲跌落在地。
嚴格來說，並非整個身軀，他的雙腿早已被融進球體之中，與大橋，與百姓，與公孫無憂與宋母融為一體。
「娘……無憂……」任憑武王體的恢複能力如何強悍，真氣卻早已枯竭，無法將肉體修複，此時的宋風真好似地獄爬出的惡鬼，僅剩半截身子，仍以雙手抓握地麵碎石，想要向前爬去。
「宋兄！」海傑快步奔向前來，驚聲道：「你……」
「娘……無憂……我來救你們了……」宋風早已失去意識，雙眼都看不清了，雙臂機械性的向前攀爬，任由如刀鋒般銳利的碎石劃的遍體傷痕，卻好似毫無知覺，口中仍在喃喃自語。
「娘……快來……粥快涼了……」
「無憂彆怕，我有龍吟劍，我有武王體，我……我這就來……我……」
唰！
正在此時，空中突然飄來一道畫卷，兩名蒙麵人分工行動，一人抱住宋風，一人拽住海傑，駕馭畫卷飛馳而去。
看著拽住自己的白袍蒙麵人，海傑驚訝道：「聖主？」
後者沒有答話，拚儘全力駕馭畫卷，生怕身後王惡會追擊而來。
在其身旁，聖女正不斷為宋風塗抹靈藥：「傷的太重了，便是祖父重生，也難醫活。」
蹲下身來檢視宋風傷勢，卻覺僅剩一絲微弱脈搏，海傑雙眼猛地睜大，一股恐懼如撲天浪潮奔湧而來。
麵對千軍萬馬可以談笑風生，直麵群敵環伺依舊從容不迫，可此時的宋風，令他真的慌了。
絕望，隻剩絕望。
啪！
海傑突然跪下身來，向著聖女接連叩首，嗚咽著哭喊道：「求聖女救他一命！我海傑願拋棄一切，隻求宋風能夠活下來！」
聖女聽罷，正在塗抹靈藥的手微微一頓，緩緩轉過頭，麵具遮蓋之下，一雙美眸逐漸低沉，既有關切，又有痛心，但最終都化為一句沉澱許久的怨言。
「海傑，你終於……肯求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