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風浪子 第458章 言而無信
單憑拳腳遠不足以泄憤，齊雪拾起劍鞘，雙手緊握，眼看就要將其當作短矛刺下。
“學姐！”一聲帶著哭腔的嘶喊止住了她的動作。
依舊跪在地上的蘇定方淚流滿麵，聲音哽咽：“我……我真的需要那筆銀子，我要為母親治病！學姐若真想幫我，就……就彆攔著了……”
聽聞打鬥聲的屠烈也停下腳步，盯著齊雪怪聲怪氣道：“竟敢動我的人，你北鬥組是想挑戰我們南天組嗎？”
上級學士之間輕易不會比武，畢竟無論贏了並無嘉獎，輸的卻得降級，得不償失。
更何況，屠烈無論真武還是拳腳都比她強出太多，哪怕拚人數，自己也非敵手。
齊雪恨得幾乎咬碎銀牙，狠狠瞪了屠烈一眼，又用冰冷如刀的目光刮過蘇定方，彷彿在責罵他的軟弱。
見她仍不肯讓步，蘇定方腰身一彎，砰的一聲磕在地麵，嗚咽著說道：“學姐好意，在下心領了。”
事已至此，齊雪再無話說，隻得憤恨的收起劍鞘，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爛泥扶不上牆。”
見再也無人阻攔，屠烈滿意的點了點頭，轉回身剛要前行，卻見宋風不知何時已來到他跟前，雙目噴射怒火，周身真氣凝聚，幾乎便要爆發而出。
“這就是你的計劃？”
饒是屠烈見慣了大場麵，也被宋風那銳利目光嚇了一跳，一股寒意自腳底板直衝天靈。
這雙眼睛，是殺人的眼睛，是獵人的強弓硬弩瞄準獵物的準心，彷彿周身破綻被其儘收眼底，稍有一絲不慎便會命喪當場。
這個欽風，到底是什麼人……
心中驚懼，但計劃已到最關鍵處，屠烈強自鎮定，努力扯動嘴角，眼中透出一絲無奈：“這隻是開端，信我一次。”
宋風寸步不讓，緩緩抬起手掌，腳下磚石發出輕微聲響，已化作碎石飄散空中：“想好怎麼死了嗎？”
屠烈先是一怔，隨即露出一抹慘淡笑容：“可以想象得到，但不是現在。”
說著壓低聲音，緩慢說道：“待幫完他，不需欽兄弟動手，我便會死無葬身之地。”
空中碎石猛然頓住，宋風眉頭緊鎖：“你的意思是，仍舊在幫他？”
“不錯。”屠烈臉上那虛偽的囂張早已褪去，隻剩決絕：“半個時辰，自會揭曉。”
看著他那深沉的目光，宋風突然想起一個人——海傑。
也是心思聰慧，也是總讓宋風信他，並且從未失望。
真氣散去，原本將要凝聚手中的碎石散落一地，宋風退後一步，為其讓開道路。
“那便半個時辰，需得給我一個合理的交代。”
“一言為定。”屠烈先是小聲應答，而後環顧左右，見眾人正在觀望，臉上瞬間換上極致的鄙夷與囂張，用力推了宋風一把。
“新來的，隻有演武會纔可使用真武，懂嗎？先去把學院規章背一遍再來挑戰我吧！”
說著回頭望去，見蘇定方仍在跪行，滿意的點了點頭，抬手勾動手指，如同喚狗一般發出嘖嘖聲響。
就連齊雪都不敢與屠烈交手，其餘眾人哪還敢出頭，二人一個閒庭信步，一個雙膝跪行，一路來到南天組學室。
此時再也無人聽課，整個學院的人將學室大門圍的水泄不通，就等看結局如何。
早有手下抬來座椅，屠烈大咧咧坐下，蘇定方則跪於其身前，咚的一聲磕了個響頭。
“在下已照令而行，求學長……”
“我沒銀子。”
冷冰冰的四個字將其哀求打斷，蘇定方聞言大驚，猛地抬起頭來，不可置信的望向趾高氣昂的屠烈。
“什……什麼？”
“我、說、我，沒有銀子！聽清楚了嗎？”屠烈俯下身，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嘲弄與惡毒：“你算個什麼東西？跪幾步就想要千兩白銀？當我屠烈是散財童子？”
蘇定方終於反應過來，一股滔天的委屈瞬間湧來，淚水嘩嘩而下：“可我們明明說好……”
“逗你玩的，蠢貨！”屠烈雙手一攤，聲音揚高，確保每個人都聽得見：“窮鬼就滾回你的泥地裡去！真武學院也是你配來的地方？”
“我……我……”蘇定方嘴唇顫抖，悲憤交加，全身止不住地顫抖，巨大的悲憤與恥辱將其徹底淹沒。
滿心信任，一路跪行，換來的卻是無情的嘲笑與羞辱。
周圍眾人的目光如同一根根鋼針，紮在他心上，讓他覺得自己就像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心照不宣的事情擺上了台麵，今後老孃隻怕連食廩餘糧都吃不到，今後該如何是好？
“屠烈！”一名同窗實在看不過去，大步站了出來：“是個爺們就兌現承諾，如數給他銀子，彆讓我們瞧不起你！”
“喲嗬？”後者聽罷笑容更為邪性，狂狷目光掃向那人：“你也配教訓我？”
迎上屠烈的目光，那人心頭一驚，趕忙垂下頭去。
“屠烈！”一人退縮，又有三人擠上前來：“給銀子！”
“對！言而無信，我們不服！”
“屠烈！交出銀子！”
吵嚷聲越來越響，不止看熱哄的眾人，就連許多追隨屠烈的上級學士也加入其中。
“住口！”眾人口誅筆伐之下，勢單力薄的屠烈彷彿惱羞成怒，大喝一聲，猛然爆發真氣，毫無防備的眾人頓時被擊退出去，人仰馬翻。
首當其衝的蘇定方更是接連幾個翻滾，蓬頭垢麵，傷痕累累。
“你敢動用真武？”
“老子就用了，怎麼著吧！”屠烈如同瘋了一般嘶吼道：“一群卑賤的弱者，也敢對我指指點點，怕是不知道死字怎麼寫！”
“他不給，我給！”
清冽的女聲斬開喧囂，齊雪去而複返，身後跟著北鬥組百餘成員，分開人群，大步走入場中，將手中錢袋用力擲入蘇定方懷中。
“公道自在人心！”齊雪環視全場，聲音清越激昂：“真武學院奉行強者為尊不假，但絕不是喪儘天良之地！”
“我身上這一百多兩，全給蘇定方！北鬥組的兄弟姐妹，還有所有尚有熱血的同窗！身上有閒錢的，都出一份力！幫我們自己的同窗，渡過難關！”
“我來！我這有二十兩！”
“我有十兩！”
“還有我！”
能進入真武學院的，大多家底殷實，此刻被齊雪點燃了熱血，紛紛解囊。
一時間，各式各樣的錢袋、銀票如同雨點般落在蘇定方身前，很快堆起一座小山，早已超過千兩之數。
蘇定方抱著那堆冰冷的銀錢，卻感覺前所未有的溫暖，泣不成聲，不斷地向著四麵八方磕頭，口中反複唸叨著含糊不清的“謝謝”。
直到此刻，後方觀望的宋風終於看懂，屠烈這一招，當真是一步妙棋！
原來如此！好一個屠烈，好一招置之死地而後生！
屠烈哪裡是言而無信？分明是算準了人心！
他自知無力獨自承擔這巨額銀兩，便不惜自汙，扮演一個十惡不赦的惡霸，用最極端的方式激發所有人的同情與義憤。
他賭上了自己的名譽，賭上了在學院的前途，甚至賭上了性命，隻為給蘇定方鋪一條真正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