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風浪子 第462章 鐵血軍營
見蘇定方仍舊渾身緊繃,張奇嗬嗬一笑,壓低聲音道:“放鬆點,百夫長不在,用不著這麼拘著。”
“哦。”蘇定方稍稍鬆了口氣,放下抱拳的手,繼續刷洗皮靴,語氣帶著歉意:“方纔連累張兄受罰,實在對不住。”
“不關你事。”張奇不滿的撇了撇嘴:“都怪那個狗屁王柳,當個破百夫長,尾巴就翹上天了。”
見他公然抱怨上級,蘇定方緊張地左右張望,確認無人,才低聲勸道:“百夫長大人或許……也是為了磨煉我們……”
“磨煉個屁!”張奇毫不掩飾,大咧咧地道:“他不過是比老子早來了半個月!要是當初我先來,現在蹲這兒刷靴子的就是他!”
“是,是……”蘇定方冷汗都下來了。
見他如此懦弱,張奇眼中露出一絲不耐煩,冷聲道:“信不信,若論單打獨鬥,王柳絕非我對手。”
“那倒是。”蘇定方附和道:“在下雖修為淺薄,也能粗略探查百夫長大人修為,休說張兄,便是連我都敵不過。”
話一出口,他立刻有些後悔,但見張奇一臉“尋得知音”的表情,剛冒出的那點悔勁又被一股莫名的暢快感壓了下去。
“哦?”聽他這麼一說,張奇也好奇心起,上下將其打量一眼:“蘇兄弟一身好修為,莫非哪路名師之徒?”
蘇定方尷尬地笑了笑:“這倒沒有,隻是在真武學院裡,跟著教習淺學了幾手。”
“啊呀!原來是真武學院出身的正統高手。”張奇臉上瞬間堆滿“欽佩”,一拍大腿:“那要收拾王柳,豈不是易如反掌?我看十個他綁在一起,也不是蘇兄弟你的對手啊!”
“哪裡哪裡,張兄過譽了。”蘇定方被他捧得有些飄飄然,但仍保留著一絲理智,壓低聲音道:“君子藏器於身,待時而動。對軍中同袍,豈能隨意動武?”
“哎?”張奇大咧咧地一擺手:“王柳那王八蛋都這副德行了,還跟他講什麼君子。照我看啊,咱倆把他關營帳裡揍一頓就老實了!”
“哈哈……”蘇定方聞言忍不住笑出聲來:“真到那時候,在下必為張兄掠陣,管教那百夫長大人毫無還手之力。”
“哈哈哈哈哈……好,蘇兄弟夠意思!”張奇仰天大笑,似乎極其滿意,蘇定方也跟著傻笑起來。
良久笑罷,張奇啪的一聲將手中皮靴扔下,歪了歪腦袋:“王柳?”
“在!百夫長!”不知偷聽多久的王柳自遠處快步奔來:“精卒王柳,參見百夫長!”
什……什麼?蘇定方隻覺得腦袋嗡的一聲,彷彿被重錘砸中。
那個剛才對他頤指氣使、作威作福的“百夫長”王柳,竟然隻是個精卒?而這個看似仗義、一同受罰刷靴子的張奇,纔是真正的百夫長?
轉頭看看站得筆直的王柳,再看向一旁抱著胳膊、臉上掛著壞笑的張奇,刹那間,一切都明白了。
這他媽從頭到尾就是個局!一個專門針對他這種“關係戶”新兵的下馬威!
張奇可不管他心中如何翻江倒海,笑嗬嗬地一攤手:“聽見沒?這位新來的蘇軍爺說了,真動起手來,能讓你毫無還手之力。怎麼說?”
“回百夫長!”王柳先是震聲應答,而後眼神瞟向蘇定方,雙目透出森森殺意:“能打到殘廢嗎?”
被他那雙如同野狼般的眼神盯住,蘇定方隻覺渾身僵硬,汗毛炸立,驚恐的說不出話來。
“那可不成。”張奇裝模作樣的搖了搖頭:“缺胳膊少腿,有損我軍形象,不如就……”
說著,張奇兩手叉腰,微微地下身,伸長了脖子直視麵前蘇定方:“乾脆打死,一了百了。”
“喏!”王柳聽罷麵露喜色,大踏步走上前,單手扣住蘇定方脖頸便走。
“唔……”蘇定方隻覺得脖頸如同被鐵鉗死死夾住,窒息感瞬間傳來。求生本能讓他下意識催動真氣,右手疾速摸向腰間劍柄。
砰!
哢!
他快,王柳更快!幾乎在他肩膀微動的瞬間,王柳的腳已如閃電般踹出,後發先至,狠狠蹬在劍鞘之上。
蘇定方的手掌還未觸及劍柄,整柄佩劍便連著劍鞘被一腳踹飛。一股巨力傳來,半邊身子頓時一陣麻木,隨即是火辣辣的劇痛,彷彿被燒紅的烙鐵擦過。
不,不應該!這名叫王柳的明明修為不如我!蘇定方隻覺腦袋充血,麵色不自然的紅暈,近乎窒息。
“呃……啊!”一聲怒吼,蘇定方不顧一切的催動體內真氣,試圖掙脫。
“喲?”見他還要反抗,王柳邪笑一聲,體內真氣凝聚手掌,猛然下壓而下。
砰!
一聲震響,蘇定方的頭顱被狠狠砸下,隻覺得眼前一黑,耳中轟鳴,所有凝聚起來的真氣瞬間潰散,意識一片混沌。
如同拎小雞一般提起他,王柳露出一嘴黃牙:“聽說你是個大孝子,而且還是主公親自挑選的精銳,也不好取你性命。”
“不過你竟敢反抗老兵,倒是很難辦呐……”
嘴上說著留情,手掌卻毫不猶豫,又是連續三次砸向地麵,蘇定方已是後腦溢血,徹底昏死過去。
怕他真哄出人命,後方的張奇不滿的斥責道:“行了,趕緊的,晚上還要加訓。”
“喏!”百夫長發話,王柳不敢不從,扣住蘇定方上牙膛,如同拖死狗一般大步離去。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急促的鈴聲將蘇定方從昏迷中驚醒。他掙紮著爬起,隻覺得渾身無處不痛,腦袋更是像要裂開一般。
帳外,無數將士手持統一的木製飯盒,如同開閘的洪水般湧向排程軍的方向。蘇定方不敢怠慢,忍著劇痛,抓起飯盒,踉踉蹌蹌地彙入人流。
待趕到打飯的廣場,眼前已是黑壓壓一片,全是攢動的人頭和密麻麻的後腦勺。
排了許久,終於輪到他,蘇定方剛把木盒遞到食桶前,炊事兵看也沒看,直接塞過來一隻大木勺,不耐煩地吼道:“自己打!快點!”
自己打?蘇定方一愣神,身後早已伸過一條粗壯的胳膊,搶過木勺,狠狠舀了滿滿一大勺燉牛肉,端著盒子揚長而去。
蘇定方這才反應過來,也顧不得許多,搶回木勺,拚命往自己盒裡堆肉,直到冒尖再也裝不下,這才一邊用手抓起肉塊往嘴裡塞,一邊端著盒子擠出了人群。
這軍營的夥食也太過豐盛了,哪有普通士卒牛肉管飽的?其他軍營能有一小片肉脯就不錯了。
看來欺壓新兵隻是個彆人所為,這方部隊還是能將自己當個人看!
正狼吞虎嚥之際,眼角餘光瞥見那名引他入營的疤麵老婦正端著飯盒走過。
一股莫名的委屈與衝動湧上心頭,蘇定方趕忙放下飯盒,快步追了上去。
“將軍!將軍請留步——”
聽聞叫喊,那名老婦站住身形,漠然望向他:“你是?”
“我是上午新來的蘇定方啊,將軍您忘記了?”後者抱拳施了一禮,指著自己尚帶血汙的臉,擠出一絲尷尬的笑容:“我……我摔了一跤,出了點血,請問哪裡有醫師……”
“蘇定方!”話音未落,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百夫長張奇急匆匆的衝了過來。
先是狠狠瞪他一眼,而後規規矩矩的抱拳施禮:“衛將軍!”
衛將軍?這……這名老婦就是自己軍中最高將領——衛霜?
“見……見過衛將軍!”蘇定方反應過來,慌忙再次躬身行禮,聲音都帶著顫抖。
衛霜先是看他一眼,而後望向張奇:“你的人?”
“是!”張奇心中恨得牙根都癢癢,卻還是硬著頭皮答道:“精卒蘇定方,歸在下管轄!”
見到衛霜,蘇定方彷彿抓住了救命稻草,之前壓抑的委屈和憤怒瞬間爆發,指著自己臉上的傷,激動不已:“稟報衛將軍,百夫長張奇與精卒王柳,他們濫用私刑,欺壓新兵!求衛將軍為屬下做主啊!”
“哦。”一通控訴,衛霜並未驚訝,仍舊麵無表情的盯著眼前張奇:“廢了?”
張奇心裡咯噔一下,立刻明白了將軍的意思,飛快的瞥了蘇定方一眼,再次低頭,沉聲答道:“回將軍,皮外傷,骨頭沒斷,死不了!”
“那就好。”衛霜點了點頭,端著木盒緩步離去。
這……這是什麼情況?百夫長欺壓新兵啊!我的頭還在流血!就算真武者身體強韌,也不能被當做豬狗一樣對待吧?!
蘇定方徹底僵在了原地,如同泥塑木雕。
望著衛霜那冷漠的背影,隻覺徹骨寒意浸透了四肢百骸,整個世界都變得陌生而不可理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