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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光同耀 麥田裡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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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田裡的陰影

時間轉眼到五月中旬。

麥假第一天,天還冇亮透,陳泗就帶著陳也去了麥場。

五月的晨風裹挾著麥稈的清香,陳也蹲在麥垛旁,小手靈活地撿拾著散落的麥穗。她今天特意紮了哥哥給買的紅頭繩,在金色的麥浪裡像隻靈巧的蝴蝶。

“哥,那個人又來了。\"陳也突然拽了拽陳泗的衣角。

陳泗直起腰,汗水順著少年凸起的喉結滑落。順著妹妹的目光,他看見老賴子蹲在場院邊的老槐樹下,那雙渾濁的眼睛正死死盯著自己。那眼神像條黏膩的舌頭,讓陳泗後背竄起一陣惡寒。

\"彆看。\"陳泗側身擋住妹妹,手緊緊握著鐵叉的杆。他認得這種眼神——去年夏天在河邊,老賴子就是用這種眼神盯著在河裡玩耍的小孩們。

正午的日頭毒辣,陳泗把妹妹安頓在麥垛的陰涼處。陳也捧著語文書,卻總忍不住往槐樹下瞟。一上午過去,老賴子不知何時挪了位置,現在正對著他們兄妹的方向啃黃瓜,汁水順著嘴角流到脖領裡,眼睛卻一瞬不瞬地盯著陳泗弓起的腰背。

\"哥!\"陳也突然尖叫著跳起來。一隻土灰色的老鼠從她腳邊竄過,驚得麥穗簌簌作響。

陳泗三步並作兩步衝過來,卻看見老賴子已經站在妹妹身後,黢黑的手正往陳也肩上搭。

\"滾開!\"陳泗一把將妹妹拽到身後,鐮刀橫在胸前。十二歲的少年像隻炸毛的幼獸,單薄的胸膛劇烈起伏著。

老賴子訕笑著後退,嘴裡嘟囔著\"小孩子不懂事\"。但陳也看得真切,他渾濁的眼珠裡閃過一絲令人作嘔的興奮,就像屠夫盯著待宰的羔羊。

回家的路上,陳也死死攥著哥哥的衣襬。夕陽把兩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陳泗背上的麥粒在餘暉中泛著金色的光。

\"哥,他為什麼那樣看你?\"陳也仰起臉,發現哥哥的下頜線繃得像拉滿的弓弦。

陳泗的腳步頓了頓。他想起去年冬天,村裡幾個漢子圍著火爐喝酒時說的葷話,這些臟事像麥芒紮在喉嚨裡,吐不出也咽不下。

\"記住,\"陳泗蹲下來,平視著妹妹清澈的眼睛,\"以後見到他就跑,頭也不要回。\"

那天夜裡,陳泗睜著眼等到月上中天。他輕手輕腳地爬起來,從床底下摸出白天磨得鋥亮的鐮刀。月光透過窗欞,在刀刃上劃出一道冷冽的弧線。

\"哥?\"陳也揉著眼睛坐起來,懷裡還抱著那本《十萬個為什麼》。

陳泗慌忙把鐮刀藏到身後:\"冇事,我我去看看麥場。\"

接下來的日子,陳泗像隻警覺的牧羊犬,寸步不離地守著妹妹。他故意帶著陳也在人多的地方拾麥穗,每次路過老賴子家都要繞道走。但那雙渾濁的眼睛總會在不經意間出現——在井台邊,在村口的老榆樹下,在放學必經的田埂上。

麥假最後一天,陳也正在灶台前燒火,突然聽見院門\"吱呀\"一聲。她探頭望去,看見老賴子拎著半袋白麪站在門口,說是來換麥種的。

\"你哥哥呢?\"老賴子眯著眼往屋裡張望,汗濕的背心貼在佝僂的背上。

陳也的手緊緊攥住火鉗,灶膛裡的火苗\"劈啪\"爆響。她想起哥哥說過的話,突然掄起火鉗砸向洗臉盆:\"哥!有壞人!\"

金屬碰撞的巨響驚飛了院裡的母雞。老賴子還冇反應過來,陳泗已經舉著鋤頭從後院衝過來。

老賴子轉身就跑。

當天晚上,陳泗在妹妹床頭放了一把小匕首。那是他用舊鐮刀改的,刀柄纏著舊布條。

\"哥,我討厭他看你,想把他眼睛挖出來。\"陳也靜靜躺在被窩裡。

“不用怕,有哥在。”陳泗輕輕拍著妹妹的背,哼起小時候爺爺教的童謠。等陳也呼吸漸漸平穩,他輕手輕腳地躺下。

天剛亮,陳泗坐在村支書家的堂屋裡,脊背挺得筆直:\"叔,我想賣房子。\"

林支書吸了一口煙,目光掃過少年磨出血泡的手掌:\"想清楚了?那可是你爺爺留下的。\"

\"想清楚了。\"陳泗的聲音很輕,卻很堅定,\"麥子收完就走。\"

村裡有很多想要買房的,他家屋雖老,但地大,還有後院。

小學畢業那天,陳泗站在村口。陳也趴在他背上,小手緊緊摟著他的脖子。

\"哥,我們會回來嗎?\"

陳泗最後看了眼生活了十三年的村子。晨霧中,老賴子家的屋頂像塊發黴的瘡痂,黏在青翠的山腳下。

\"不會了。\"陳泗托了托背上的妹妹,大步走向山外的世界。口袋裡的一千塊錢沉甸甸的,那是他和妹妹的全部家當。

當初麥假最後一天,陳泗一晚冇睡,想了很多,村裡起碼有一半人家是老賴子家的親戚,告訴村支書,他會怎麼辦?會幫我嗎?會趕走老賴子嗎?不會的。怎麼辦才能讓他們出手教訓老賴子?

後來陳泗告訴陳也,讓她和村裡小孩玩耍時,看到老賴子看孩子就提醒小孩有人在看他,重點提了幾戶人家的孩子。

而陳泗選的孩子都是家裡養孩子精細的人家,陳也琢磨了一下,竟然懂了陳泗的計劃。

“哥,這是兵法上的借刀殺人,暗度陳倉,隔岸觀火,是嗎?”

“是吧。”陳泗也有點懵,聽妹妹這麼一說,感覺自己很厲害的樣子,而妹妹竟然猜了個大概,“還有一計。”

“什麼?”陳也有些疑惑的看向哥哥。

“走為上策啊。”陳泗笑眯眯的看著妹妹。

就這樣,陳泗足足等了三個月,找了一天,在天還冇亮的時候往那幾家的院子裡扔了一封信,模仿課本上的字體,告訴他們老賴子一直盯著他們的孩子,有了妹妹的記憶力,時間精確到日期和時間,每家起步十次以上。誰家摸了小手,誰家拍了屁股。誰家抱過,誰家親過。都寫的清清楚楚。

扔完,陳泗就帶著妹妹開開心心去上學了。

不出所料,當天村裡那幾戶家裡炸了。

第二天如願聽到低年級的孩子在抱怨昨晚家長的盤問,都冇來得及看動畫片。

就這樣,在暑假來臨前,老賴子雙腿殘了,聽說是自己跑山上,失足摔下來。

可憐見的,他那個潑辣的媽天天在家咒罵。

暑假的時候,在張校長的幫助下,住在了學校。東麵那個破了屋頂的房子修好了,兄妹倆住了進去,和住在學校的看門大爺做了鄰居。

村支書開著拖拉機幫陳泗兄妹兩人把行李拉到學校,又幫兩人收拾好。

桂花樹下,林支書點了一根菸,深吸一口,看著眼前瘦瘦高高的男孩,眼睛緊緊盯著陳泗的眼“信是你寫的嗎?”

陳泗麵色不變,眼都冇多眨一下,兩人靜靜對視了很久。

陳泗轉頭看著坐在門口看書的妹妹,“叔,你問過寶珠嗎?”

林支書聽到陳泗的問題,下顎緊緊咬著,冇回答。陳泗也不需要聽到答案。

輕輕說了一句,“每年在水庫淹死的孩子,有誰親眼看見落水嗎?”

林書記臉色變得很難看,自從知道老賴子的事,他想過這個問題,可誰又是傻子呢?老賴子的事瞞不了多久。

後生可畏,是林支書對陳泗的感慨,真是歹竹出好筍,陳泗那個窩裡橫的爸,怎麼養出兩個這麼聰明的孩子。

六年級就這樣安靜順利的過完,期間還去張校長家做客,見到了張校長在鎮初中做級部主任的丈夫。

張校長個子不高,但是個鐵娘子一般的人,雷厲風行,能力極強,陳泗不止一次聽到張校長拍著桌子和教育局的領導打電話。

直到陳也在工作上強硬的做派,才後知後覺意識到張校長對妹妹的影響。而有這麼一位優秀的女性在妹妹的童年給妹妹做了榜樣。

陳泗覺得他和妹妹是幸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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