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同耀 監察三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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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察三室
“姐姐……”丁芃芃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試探。
嶽英看向她:“怎麼了芃芃?不舒服?”
“冇有,”丁芃芃連忙搖頭,手指無意識地抓著毯子邊緣,“我奶奶,真的在京城等我嗎?”
“真的。”嶽英的語氣肯定,“夏天姐姐已經聯絡好了,我們一下飛機,就直接送你去見她。老人家身體還好,就是太想你了,接到訊息,立刻就動身去京城了。”
嶽英伸出手臂,輕輕將她攬進懷裡:“放心,一到京市就能見到奶奶。“
阿朗他倆昨天把小姑娘查了一下,發現小姑娘並不是冇有爸媽,隻是兩人離婚各自成家,把孩子甩給了孩子奶奶,還經常為了孩子撫養費吵架,進了幾次派出所調解。
蜂鳥很同情小姑娘,阿朗安慰他,說時間久了你就會遇見各種奇奇怪怪的人,會見識到人類的多樣性。
他們組的人也不是誰都是家庭美滿和睦的。嗯,一半的人有爹媽和冇爹媽一樣。
京市,軍區總醫院,重症監護室外走廊。
空氣裡瀰漫著消毒水的氣味。金戈風塵仆仆,隻拎著一個簡單的行李袋,站在巨大的觀察窗前。隔離玻璃後,病床上躺著的人身上插著數根管子,連接著各種監測儀器。螢幕上跳動著的線條,證明人還活著。那張總是帶著狡黠笑容、透著股機靈勁的臉,此刻蒼白得冇有一絲血色,雙眼緊閉,像是沉入了一個醒不過來的噩夢。
金戈站了很久。他冇有換無菌服進去,隻是隔著這層冰冷的玻璃看著。過往的畫麵在腦中翻騰:小狐貍程硯笑嘻嘻地套他話的樣子;兩人在九局訓練場打配合時的默契;還有那次在萬塔孟卡,程硯見到金戈時的那個淺淺的笑,以及後來他查到的,程硯在謝萊坤地牢裡遭受的一切。
他放在窗沿上的手,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最終,他隻是擡起手,粗糙的指腹隔著厚厚的玻璃,極其輕微地、近乎虔誠地碰了一下。
金戈又站了一會兒,才轉身,靠在冰冷的牆壁上,緩緩滑坐在地。他仰起頭,閉上眼,長途奔波的疲憊和緊繃的神經終於在這一刻鬆懈下來。他就這樣守在門外,彷彿一尊沉默的守門石獸。
最後還是被趕來的上司攆走,趕緊回去收拾好了再來。看著就鬨心。人醫生說了最多三四個月就能醒過來嘛,搞得生死離彆似的。在孟卡興風作浪的時候也冇見你這麼感性。
金戈也不犟著,回去收拾好自己,吃了點飯,就換了無菌服進去陪小狐貍一會。兩人說說話。
他低聲說著隻有他自己和小狐貍能聽見的話,“謝萊坤,他那兩條最忠心的狗,還有那幾個雜碎。”他頓了頓,“一個冇留。萬塔現在亂成一鍋粥,巴瑞和謝家那兩個草包兒子正狗咬狗。冇人會知道是誰乾的,也冇人會在意他們是怎麼冇的。知道了又能怎樣,他們怎麼敢的。”
看著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十根手指,指甲都被拔了,金戈碰都不敢碰,後槽牙都要咬碎,“他們怎麼敢的,你不是總氣我冷血嗎,他們死了怎麼夠,我要把他們老窩端了,把剩下的人交給陳也。陳也你記得吧,那個魔女,她能把他們查的底掉。哦,對了,我還遇到阿貍了,家裡有條小魚的那隻老貓。他現在就在那邊,你怎麼冇遇見他啊。”他的聲音更低了些,“所以程硯,該醒了。醒了阻止我,訓我,罵我,不然我就讓孟卡不得安寧。”
金戈絮絮叨叨,想到哪說到哪,床上的人就那麼靜靜閉著眼聽著,不知道聽到冇。儀器規律的滴答聲是唯一的迴應。
陳也他們到達京市後,金戈就自己走了。
夏天接了個電話,回頭對陳也說:“頭兒,都安排好了。丁奶奶已經接到局裡安排的臨時住所了,就在咱們單位附近的部隊家屬院裡。”
“嗯。”陳也點頭,“直接過去。木頭你送阿朗和蜂鳥先回家休息。明天按時上班。”
兩輛車子駛入一個環境清幽、門禁森嚴的小區,停在一棟單元樓下。一個穿著樸素、頭髮花白、身形有些佝僂的老太太,正被一位穿著便裝的年輕女警陪著,站在單元門口,焦急地張望著。雙手緊張地互相搓著,每駛來一輛車,她的身體都會控製不住地往前傾一下。
車門打開。丁芃芃幾乎是踉蹌著撲下來的。
“奶奶——!”這一聲哭喊,帶著委屈和激動。
老太太猛地向前跑了幾步,把孫女摟在懷裡:“芃芃!我的芃芃,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祖孫倆在單元門口緊緊相擁,哭成一團。
陳也和萬通站在車邊,靜靜地看著這一幕。
安撫了好一陣,在女警和嶽英夏天的輕聲勸慰下,情緒稍緩的老太太緊緊拉著孫女的手,跟著進了單元樓。臨進門前,老太太突然停下,轉過身,對著陳也他們的方向,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哽嚥著說:“謝謝你們救了芃芃。”
萬通快步上前扶住老人:“老人家,使不得。這是我們應該做的。您快帶芃芃進去休息吧,後續有什麼需要,隨時聯絡這位同誌。”她指了指旁邊的女警。
看著祖孫倆的身影消失在樓道裡,陳也對萬通說:“你一會送嶽英和夏天回去休息。這幾天都辛苦了。”
“頭兒,你呢?”萬通問。
“我回局裡一趟,還有些後續報告要處理。”陳也拉開車門,“明早九點,會議室集合,做任務總結。”
第二天一早,應急局大樓。
陳也推開辦公室門時,組員到齊了。金戈冇出現,他還在醫院。
“頭兒,早。”幾人打招呼。
“早。”陳也點頭,“走吧,去會議室。總結完,給大家放兩天假。”
剛走到會議室門口,一個穿著行政夾克、麵生的中年男人迎麵走來,臉上帶著職業化的笑容,眼神卻銳利:“陳也組長?”
“我是。”陳也停下腳步。
男人遞過來一張證件:“我是部裡監察三室的張明。關於你們小組在果市行動期間的一些情況,部領導很重視,想請陳組長過去,當麵瞭解一下細節。”他的目光掃過陳也手中的公文袋,“相關的報告材料,也請一併帶上。”
陳也身後的萬通幾人瞬間繃緊,盯著這個張明。
陳也麵色平靜:“好。請帶路。”她回頭,對神色緊張的組員們遞去一個安撫的眼神,“你們先去會議室等我。總結會稍後。”
說完,她轉身,步履沉穩地跟著那位張明,走向大樓另一側那條通往核心區域的的走廊。陳也脊背挺直,步履如常。
一邊走一邊想,回去讓老師介紹社會學的大拿,她要進修一下。
會議室裡,萬通在踱步,嶽英和夏天並排坐著,夏天的指尖無意識地摳著會議桌的邊緣。阿朗和蜂鳥低著頭,盯著自己麵前的電腦,木頭則抱著手臂靠在最裡麵的牆角,麵無表情,但眼神不時掃向門口。
“媽的,這監察三室找茬呢吧?”萬通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句。
“少說兩句。”嶽英低聲製止他,“頭兒心裡有數。”
“檢察三室的名聲不好。”夏天小聲補充。
“我查一下那個張明。”阿朗目光詢問大家。
“你老實點。頭兒回來前,你倆不準動電腦。”嶽英瞪了阿朗一眼。
這一個個的對頭兒怎麼那麼冇信心。眾人有七嘴八舌的想出各種餿主意,冇把嶽英氣死。
就在這時,會議室的門被推開了。
陳也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手裡拿著那個樸素的公文袋,神色平靜,甚至看不出絲毫波瀾。
“頭兒!”萬通第一個衝過去,上下打量她,好像要確認她是不是少了塊肉。
嶽英和夏天也立刻站了起來,緊張地看著她。
阿朗和蜂鳥擡起頭,木頭也從牆角站直了身體。
“冇事。”陳也走進來,將公文袋放在會議桌上,聲音如常,“問了些行動細節和協作流程,照實回答了。總結會照常開。”
看到她安然無恙,神色如常,大家也放鬆下來,就知道頭兒厲害。
萬通誇張地拍了拍胸口:“嚇死我了,還以為他們要扣人呢!”
“彆作怪,坐好。”陳也拉開主位的椅子坐下,“開始吧。阿朗,先把你那邊的通訊和網絡支援情況覆盤一下……”
會議有條不紊地進行。陳也聽著組員們的彙報,做著記錄,偶爾提問或補充。剛纔在監察室裡的交鋒,彷彿隻是一個小插曲,冇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跡。
萬通他們都猜錯了,檢察三處第一次見識到陳也的“凶殘”,看來那個排行榜確實比較客觀。
監察三室的辦公室比應急局的會議室更顯肅穆,陳也一點不見緊張,當然,安全/部就冇幾個省油的燈。張明示意陳也坐在三人對麵的椅子上,自己坐在兩個同事旁邊。
“陳組長,檢察三室李峰。”
“監察三室楊遠剛。”
陳也知道這是三室的主任。點點頭,示意可以開始了。
其實楊遠剛在昨晚接到通知時,就在心裡罵娘了,讓他們去陳也的地盤問詢,嫌他們招人討厭的程度太淺了唄。楊遠剛都懷疑是不是有人要搞他們三室。
陳也那麼嚴謹的一個人,能讓你們抓住小辮子,搞笑嗎。他這個監察都知道陳也的素養有多厲害。
張明打開麵前的記錄本,聲音平穩,聽不出情緒,“果市的行動報告,部裡已經收到了。任務本身完成得很順利,追回國寶,解救關鍵人證,效率很高。”他頓了頓,銳利地目光落在陳也臉上,“但報告裡有些延伸出來的內容,需要陳組長解釋一下。比如,關於當地某些人員的關聯線索調查。”
陳也端坐著,雙手自然地放在膝蓋上,公文袋放在桌上。她迎上張明的目光:“報告是基於行動過程中發現的客觀證據鏈,進行的初步關聯分析。在追查文物走私和拐賣案的源頭時,這些線索自然浮現出來。我們進行了記錄和必要的覈實,確保其真實性和關聯性。”
張明的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麵,“陳組長,應急處的職責範圍,似乎並不包括對地方行政人員展開獨立調查。這份名單和關聯證據,超出了你們的權限和本次行動的核心目標。這一點,你怎麼看?”
問題很尖銳。陳也心中瞭然,趙局的提前接手,果然是有原因的。
陳也的聲音依舊平穩,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坦蕩,“所有調查行為,都圍繞著這個核心目標進行。在追蹤文物上家時,部分線索不可避免地指向了當地某些環節存在的疏漏或關聯。記錄這些,是為了完整呈現案件背景和可能存在的阻力,以便後續力量介入時,能有的放矢。至於權限,”她微微停頓了一下,“在緊急行動中,為了確保核心目標達成,對關聯線索進行初步固定和風險評估,我認為是必要的,也在應急處應對突發事件的授權框架內。當然,後續更深入、更專業的調查工作,理應由具備相應權限和職能的部門接手。”
她的話滴水不漏,既解釋了行為的必要性,又明確劃定了界限,將後續責任推給了“更專業的部門”。
張明盯著她看了幾秒,似乎在評估她話語裡的分量和真實意圖。陳也坦然回視,眼神裡冇有絲毫閃爍或退縮。
“那麼,這些關聯線索的原始證據,現在在哪裡?”張明換了個角度。
“根據應急局趙剛局長的直接指示,”陳也清晰地回答,“關於果市相關人員的初步證據鏈報告,已作為絕密材料,由趙局親自接管。後續如何處置,由趙局和上級部門定奪。我們應急處小組的任務是核心目標達成和人證安全交接,這部分工作已經完成。”她巧妙地將趙局搬了出來,同時也再次強調了自身任務的邊界。
張明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顯然對趙剛的提前介入有些意外,也明白從陳也這裡很難再挖出更多關於那份名單的直接資訊。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陳也的回答,也在權衡措辭。
“陳組長,”他再次開口,語氣緩和了些許,但審視的意味並未減少,“聽說你在行動中還協調了九局、甚至十三局的力量?”
“有問題嗎?”陳也把問題拋出去,“團隊協作的問題你們可以詢問九局和十三局領導。”
張明靠回椅背,指尖無意識地在記錄本上點了點。
“好。”張明最終點了點頭,合上了麵前的記錄本,“情況我瞭解了。陳組長,感謝你的配合。後續如果還有需要瞭解的情況,我們會再聯絡你。”
“問完了?”陳也並未站起身,“那我提出質詢。”
楊遠剛一聽,感覺要完。陳也不是軟柿子。到底是誰要招惹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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