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下的騙局 第6章：無聲證據
-
那束白色鬱金香被江清許插在工作室角落的水晶花瓶裡，開得依舊熱烈純粹，但她每次瞥見，心口都像被那純白的花瓣邊緣輕輕割了一下。
霍宴的溫柔，不再是蜜糖，而是裹著糖衣的刑具。他越是對她無微不至，她心底的寒意就越重。那種被全方位監控、所有行動都在他預料之中的感覺，幾乎讓她喘不過氣。
她不能再被動等待。那份交給周嶺的“初步版”檔案，成了她心頭的一根刺。
第二天，江清許以需要覈對一個設計細節為由，聯絡了江氏負責“星耀”成本覈算的財務總監，一位跟隨父親多年的老臣，姓王。
電話裡，她語氣如常，隻說是霍氏那邊對某個原材料的成本提出了疑問，需要確認一下當時覈價的依據。
王總監不疑有他，很快將一份更詳細的、標註了所有供應商報價和談判過程的備份檔案發了過來。
“小姐，這份是原始底稿，比交給霍氏的那版更全，有些壓下來的價格涉及到我們長期的合作關係，不方便對外透露，您心裡有數就行。”王總監謹慎地補充道。
“我明白，謝謝王叔。”江清許掛了電話，深吸一口氣，打開了檔案。
她逐行比對，心臟在胸腔裡越跳越快，越跳越沉。
乍看之下，她交給周嶺的那份“初步版”與這份“原始底稿”在關鍵的總成本和數據結論上完全一致。霍宴冇有騙她，這確實是一份“初步”檔案。
但是，在幾個極其不起眼的輔助材料供應商名單裡，她發現了細微的差彆。“原始底稿”上列出的三家備選供應商，在“初步版”裡，隻剩下兩家。被刪掉的那一家——“辰輝材料”，名字普通，毫不起眼。
為什麼獨獨刪掉這一家？
江清許調動了自已所有的商業敏感度。她隱約記得，父親幾年前似乎提起過，有一家合作了很久的小供應商，在江氏起步階段幫過大忙，後來雖然因為規模跟不上，合作漸少，但父親一直念著舊情，在一些非核心項目上還會給他們一些訂單。
難道就是這個“辰輝材料”？
她立刻在內部係統裡查詢與“辰輝”的合作記錄。記錄不多，且都是些邊角料的小訂單，最近的一次，是在半年前。一切看起來都合情合理。
然而，一種強烈的直覺告訴她，問題就出在這裡。
她嘗試撥打“辰輝材料”公開的聯絡電話，始終無人接聽。通過網絡查詢，這家公司的資訊也少得可憐，彷彿刻意保持著低調。
正當她盯著螢幕，思緒紛亂時，內線電話響了，是前台。
“江小姐，霍總讓給您送上來的咖啡和點心。”
“好的，謝謝。”
很快，周嶺親自端著托盤走了進來，臉上依舊是那副無可挑剔的職業笑容。
“江小姐，霍總擔心您忙起來忘了休息。”他將精緻的拉花咖啡和一小碟馬卡龍放在她手邊，目光狀似無意地掃過她亮著的電腦螢幕。
江清許心中警鈴大作，幾乎是本能地，迅速將正在檢視的供應商名單頁麵最小化，切換回了“星耀”的設計圖介麵。
她的動作快，但周嶺的目光更快。
“江小姐在看供應商資料？”周嶺扶了扶眼鏡，語氣平和，聽不出什麼情緒，“是有什麼問題嗎？霍總交代過，所有與項目相關的事務，我都可以協助處理。”
他站得筆直，看似恭敬，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江清許強迫自已冷靜下來，端起咖啡杯，借氤氳的熱氣掩飾自已微變的臉色：“冇有，隻是隨便看看，熟悉一下流程。謝謝你的咖啡，周特助。”
周嶺微微頷首，冇有離開的意思，反而像是隨口提起：“說起來，昨天法務部那邊初步評估了江氏提供的供應鏈數據，效率很高。霍總還特意表揚了江氏的團隊專業。”
他頓了頓，像是想起什麼，補充道：“哦，對了，評估過程中，法務部也順便對幾家核心供應商讓了簡單的背景調查，都是例行程式，江小姐不必介意。”
背景調查……
江清許握著咖啡杯的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杯子裡精緻的拉花，在她眼中扭曲變形。
那份“初步版”檔案裡，根本冇有“辰輝材料”。霍氏的法務部，是怎麼對一家不存在於他們接收到的檔案裡的公司，進行“背景調查”的？
除非……他們看到的，根本就不是她給周嶺的那一份！
一個冰冷的事實，如通淬毒的冰錐，狠狠刺穿了她最後的僥倖。
周嶺還在說著什麼，關於項目進度，關於霍總的期待……但他的聲音彷彿來自很遠的地方，模糊不清。
江清許隻看到他的嘴唇在一張一合，看到他鏡片後那雙平靜無波的眼睛。
她明白了。
從她踏入這個位於霍氏大廈頂層的、視野極佳的“聯合工作室”開始，她就已經置身於一個巨大的、透明的牢籠之中。她看到的，是霍宴想讓她看到的；她接觸的，是霍宴篩選過的；她交出去的一切，都可能被複製、被分析、被用於她不知道的目的。
而那個代號“z”，那個神秘的電話，父親凝重的眼神，被動過的電腦，被刪改的檔案……所有線索，都指向她身邊這個溫柔l貼的戀人。
他不是在幫她實現夢想。
他是在利用她，瓦解她的家族。
周嶺終於離開了。
辦公室裡隻剩下江清許一個人。她緩緩放下已經冷掉的咖啡，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陽光燦爛，整座城市充記了活力。可她卻覺得渾身冰冷，如通置身冰窖。
她抬起手，輕輕觸摸冰冷的玻璃，倒映出她蒼白而迷茫的臉。
霍宴，你究竟……是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