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與她皆璀璨 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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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後，我媽從精神病院裡出來了。

她看起來蒼老了二十歲不止，頭發花白，眼神渾濁。

她沒有去任何地方，而是憑著記憶，回到了鄉下外婆家的老宅。

老宅已經很多年沒人住了，院子裡長滿了荒草，那口鹹菜缸，還孤零零地立在原來的地方，像一座無字的墓碑。

她走到缸前，伸出乾枯的手，輕輕地撫摸著粗糙的缸壁，就像在撫摸我的臉。

她的嘴裡，絮絮叨叨地念著：

“玥玥，媽媽的福星……媽媽錯了……”

“媽媽不該打你……媽媽不該把你關起來……”

“你回來好不好……媽媽把所有好吃的都給你……”

她念著念著，就哭了起來，哭聲嘶啞，像一頭瀕死的野獸。

哭夠了，她顫顫巍巍地爬上缸沿，坐了上去。

她看著缸底那層黑色的淤泥，彷彿看到了我當年絕望的臉。

“玥玥，媽媽來陪你了……”

她縱身一躍，跳了進去。

缸裡沒有水，她摔斷了腿，但她沒有呼救，就那麼靜靜地躺在缸底，蜷縮成一團，慢慢地停止了呼吸。

她死的時候，臉上帶著一絲解脫的微笑。

在她嚥下最後一口氣的瞬間，我感覺到，纏繞在我身上的那股執念，終於煙消雲散了。

外婆的靈魂出現在我身邊，她慈愛地牽起我的手。

“玥玥，都結束了，我們走吧。”

我回頭，最後看了一眼這個讓我愛過、也讓我恨過的人世間。

然後，我跟著外婆，走向了遠方的光。

如果有來生，我希望，我與媽媽，永不相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