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骸繼承者 第10章 引路者
“黑箭”突擊艇的引擎尖嘯如同死神的獰笑，撕裂了兩裂穀短暫的寂靜。它們並未像禿鷲幫那樣狂轟濫炸，而是如同最專業的獵手，在空中劃過精準而致命的軌跡，強大的掃描波束如同梳子般一遍遍掃過下方錯綜複雜的岩壁和縫隙，能量武器的鎖定光點如同毒蛇的信子，在亂石間遊移，每一次短暫的停頓都伴隨著一道精準而冷酷的點射！
“啊！”一個躲在岩洞深處的拾荒者被能量光束洞穿肩膀，慘叫著滾出掩體，瞬間被後續火力覆蓋。
“這邊！他們找到我們了！”驚呼聲和絕望的哭喊在裂穀中回蕩。
這不是剿匪，這是清除和抓捕。效率高得令人窒息。
淩燁蜷縮在狹窄的岩石縫隙裡，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那冰冷的鎖定感數次從他藏身之處掃過，每一次都讓他汗毛倒豎。他能聽到外麵戰友（或許此刻隻能算是難友）被逐一找出、擊倒或逼出的聲音。老貓頭那輛破摩托的引擎發出不甘的咆哮，磁軌步槍零星的還擊聲顯得如此無力，很快也被更凶猛的火力壓製下去。
不能再躲了！躲下去隻有死路一條，或者被俘——那可能比死更糟！
一股熱血混合著絕望的憤怒猛地衝上頭頂。淩燁猛地深吸一口氣，不顧精神海依舊針刺般的疼痛，再次將意識沉入那微弱卻堅韌的眉心灼熱，向著地底深處發出無聲的、竭儘全力的呐喊：
“‘夜骸’！幫我！最後一次！”
沒有回應。那連線絲線微弱得幾乎感知不到。地麵的“夜骸”似乎真的陷入了最深沉的休眠，或者能源徹底枯竭。
就在淩燁心沉穀底之際——
嗡！
一股極其微弱、卻不同於之前的震動，從他緊貼地麵的手掌傳來！並非來自地底，而是來自…側麵不遠處的某片岩壁？
那震動帶著一種奇特的規律，短暫、急促、重複。
…三長…兩短…再三長…
這…這是…
老貓頭以前教過他的一種極其古老的、利用敲擊傳遞的簡易程式碼！意思是——“這邊！快！”
淩燁猛地抬頭，循著震感方向望去，隻見不遠處一片看起來毫無異常的岩壁底部，幾塊碎石正以一種奇異的頻率微微顫動著！
希望重燃！他不再猶豫，如同矯健的獵豹般猛地竄出縫隙，無視了耳邊嗖嗖飛過的能量光束，撲向那片岩壁！
幾乎在他到達的同時，那麵岩壁發出一陣低沉的摩擦聲，竟然向內滑開一道僅容一人通過的暗門！門內是向下的金屬階梯，深不見底。
“進來！”老貓頭嘶啞的聲音從裡麵傳出。
淩燁毫不猶豫地鑽入。暗門在他身後迅速閉合，將外界的光亮和死亡威脅徹底隔絕。
門內是一條狹窄的、充滿機油和金屬鏽蝕味的通道。老貓頭靠坐在牆邊，胸口劇烈起伏，嘴角帶著血跡，那條改造過的手臂裸露著，線路閃爍著火花，顯然受了不輕的傷。但他看到淩燁進來，渾濁的眼睛裡還是閃過一絲如釋重負。
“還算不笨…”他喘著粗氣，“跟上！”
他掙紮著起身，帶著淩燁沿著通道快速下行。通道似乎通往裂穀的更深處，七拐八繞，結構複雜，顯然是人精心開鑿和偽裝的避難所。
“貓爺，其他人…”淩燁忍不住問。
老貓頭腳步一頓，背影顯得有些佝僂，聲音低沉：“顧不上了…各自逃命吧。這世道，能活一個是一個…”
淩燁沉默了，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黑牙、那些一起抵抗的拾荒者、還有那幾個星盟研究員…他們的麵孔在眼前閃過。
通道儘頭，豁然開朗。這是一個不算太大、卻堆滿了各種工具、零件、甚至還有幾台老舊終端機的隱藏洞穴。最引人注目的，是洞穴中央停放著的一艘飛船。
它體型不大，屬於小型貨運飛船的類彆，外殼布滿劃痕和重新焊接的補丁，顯得老舊不堪。但其造型卻頗為流暢，引擎介麵也明顯經過非標準的改裝，透著一股子被精心嗬護、卻又刻意隱藏的彪悍氣息。船身上用褪色的油漆塗著一個名字：“漫遊者號”。
“上去！”老貓頭指了指飛船敞開的艙門，自己則走到一旁的控製台前，飛快地操作著。
淩燁登上飛船。內部空間狹小，卻異常整潔，各種儀器雖然老舊，卻保養得極好，看得出主人花了很多心思。駕駛座前的操作界麵明顯經過大幅簡化，更適合單人操作。
老貓頭在下麵按了幾個按鈕，洞穴頂端傳來沉重的機械開啟聲，露出一條狹長的、通往地表的外部通道，昏黃的天光照射下來。
“聽著，小子，”老貓頭仰頭，看著站在艙門口的淩燁，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嚴肅和急促，“灰燼星你待不下去了。司徒隱盯上你了，不抓到你，他不會罷休。帝國那邊恐怕也得了風聲。留下，隻有死路一條。”
他扔給淩燁一個巴掌大小、看起來像是老式資料板的物件。
“這是‘漫遊者號’的導航核心和身份標識。裡麵有一個坐標，是‘卡戎之門’，邊境上的一個三不管中轉站，魚龍混雜，但也容易藏身。還有一個聯絡暗號，到了那裡，去找一個叫‘瘸腿的沃克’的酒吧老闆，就說…就說‘老貓頭欠你的酒，讓這小子幫忙還了’。他會給你指條活路。”
淩燁接過那沉甸甸的資料板，感覺手中握著的是千斤重擔。
“貓爺，你…”
“老子哪兒也不去。”老貓頭咧嘴，露出被血染紅的牙齒，“總得有人留下來，陪那幫狗娘養的玩玩捉迷藏，給你爭取點時間。”他拍了拍身邊的控製台，“這老窩經營了這麼多年，總得聽個響。”
他看著淩燁，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極難察覺的柔和：“小子，你不一樣。你這身‘靈性’，不該爛在這鏽蝕的垃圾堆裡。宇宙很大，混蛋很多，但…總該有點彆的。走吧。彆回頭。”
淩燁喉嚨哽咽，千言萬語堵在胸口，最終隻重重地點了點頭。他深深看了一眼這個教導他、庇護他、此刻又將唯一生路交給他的古怪老人，轉身鑽入駕駛艙，關上了艙門。
老貓頭看著艙門閉合，深吸一口氣，猛地拉下了控製台上的一個總閘！
嗡！
“漫遊者號”老舊的引擎發出低沉而有力的咆哮，尾部噴出幽藍色的離子流。
洞穴頂部的通道完全開啟。
“走吧！”老貓頭的聲音通過外部通訊器傳來，帶著一絲嘶啞的決絕。
淩燁不再猶豫，雙手握住操縱杆。雖然他從未真正駕駛過飛船，但握住操縱杆的瞬間，一種奇異的熟悉感湧上心頭，彷彿這艘老船的每一個零件都在向他低語。眉心那點灼熱微微發燙，與飛船簡陋的操控係統產生了一絲微弱的共鳴。
他推動操縱杆。
“漫遊者號”顫抖著，輕盈地騰空而起，精準地滑入那條狹窄的上升通道，衝出了地表，衝入了灰燼星昏黃的天幕！
幾乎在同時，下方隱藏的洞穴入口傳來一連串劇烈的爆炸聲！老貓頭引爆了那裡，巨大的煙塵和火焰騰起，暫時遮蔽了這片空域。
兩艘“黑箭”突擊艇立刻發現了衝出的“漫遊者號”，如同聞到血腥味的鯊魚般疾撲而來！
淩燁猛地將引擎推力推到最大！老舊的“漫遊者號”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卻爆發出驚人的加速度，如同受驚的夜鳥，向著蒼穹猛衝！
能量光束擦著船舷掠過！
鎖定警報淒厲地響起！
淩燁額頭滲出冷汗，雙手卻異常穩定。他憑借著那種與生俱來的機械親和力與瞬間的預判，操縱著飛船做出各種看似笨拙卻極其有效的規避動作，時而俯衝鑽進巨大的廢棄管道區，時而貼著陡峭的峽穀壁盤旋，險之又險地避開一次次致命攻擊。
他腦海中沒有複雜的飛行條例，隻有生存的本能和“漫遊者號”透過操縱杆傳遞來的每一絲震顫與反饋。他彷彿不是在駕駛，而是在與這艘老船共舞，一場在槍林彈雨中的亡命之舞！
終於，“漫遊者號”衝破了灰燼星稀薄的大氣層，將追兵暫時甩在了身後下方漆黑的宇宙如同巨大的天鵝絨幕布，在他眼前緩緩展開，無數星辰冰冷而遙遠地閃爍著。
故鄉灰燼星，那顆鏽黃色的星球，正在身後逐漸變小。
沒有歡呼，沒有激動。淩燁靠在駕駛座上，疲憊如潮水般湧來。他看著導航螢幕上那個陌生的坐標——“卡戎之門”，又看了看資料板上老貓頭留下的那個簡陋的聯絡方式。
前路茫茫，吉凶未卜。
但他握緊了操縱杆，目光投向星海深處。
星空旅途，就此啟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