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骸繼承者 第107章 陣線內的波瀾
“星螢”號的會議室再次淪為風暴之眼。玄戈提出的新條件——深入帝國邊緣星域，主動攻擊與司徒隱勾結的保守派走私勢力——如同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得每個人坐立難安。先前關於是否與帝國接觸的爭議與之相比，簡直成了和風細雨。
“……簡直是瘋了！徹頭徹尾的瘋了！”一位原星盟殖民地代表，聲音因激動而尖利，他揮舞著手臂，幾乎要戳到全息星圖上那些標注的帝國貴族紋章，“我們是誰？‘黎明陣線’！我們反抗的是司徒隱的暴政，為的是星盟的未來！現在卻要調轉槍口，去幫帝國的太子爺清除異己？這成了什麼？帝國雇傭兵？那我們與那些為錢賣命的星際海盜有何區彆？！道義何在？立場何在？！”
“李代表說得對！”另一人立刻附和，他是位深受帝國邊境衝突之苦的礦區工會領袖，臉上還帶著舊日傷痕，“帝國佬沒一個好東西！那玄戈嘴上說得天花亂墜，什麼改革派，什麼太子心腹，剝開畫皮，還不是想利用我們當刀使？咱們今天幫他砍了保守派，明天他的刀就會架到我們脖子上！這渾水，萬萬蹚不得！”
艙室內群情激憤，反對的聲浪一浪高過一浪。恐懼、憤怒、對過往傷痛的記憶、對立場迷失的擔憂，種種情緒交織沸騰。巴圖抱著胳膊，眉頭擰成一個死疙瘩，他雖然信任淩燁，但此次提議著實觸及了他的底線，悶聲道：“俺老巴不怕死，但讓俺替帝國打仗，俺…俺心裡這坎過不去！”
索恩博士擦拭著眼鏡，眉頭緊鎖，學者式的謹慎讓他看到了更多技術層麵的風險：“此舉確實風險超乎想象。帝國保守派勢力盤根錯節，其私軍戰力不容小覷。即便玄戈提供情報與方便，我等深入虎穴，稍有不慎便是全軍覆沒之局。更遑論此舉可能徹底激化與帝國部分勢力的矛盾，為我等樹敵更多。”
眼看共識即將走向徹底的否定，淩燁與蘇玥對視一眼，知道必須開口了。
蘇玥率先起身，她沒有提高聲調，而是將一組冰冷的資料投射到主螢幕上：“諸位，請冷靜。請看這是玄戈提供的、經過我方初步驗證的走私船隊清單及其運輸物資明細。”
螢幕上滾動著令人觸目驚心的資料：高純度靈源燃料（足以維持一支艦隊數月作戰）、戰略級艦用合金（型號與司徒隱新建‘淨土’平台外裝甲完全匹配）、‘神經束波乾擾器’成品（數量足以武裝三個整編師）…
“這些，不是普通違禁品！”蘇玥聲音清冷，卻帶著巨大的力量，“它們正在，或即將被用於強化司徒隱的戰爭機器，用於更快地建造‘永恒淨土’，用於更有效地鎮壓所有反抗者，用於將更多星盟同胞變成失去自我的行屍走肉！打擊這些船隊，不是在幫玄戈，而是在斬斷伸向司徒隱的輸血管道！是在救我們自己，救無數可能因此而被毀滅的生命！”
她的話，將焦點從“為帝國服務”拉回到了“打擊司徒隱”的核心目標上。
淩燁緊接著站起，他目光如磐石般掃過全場每一張激動或疑慮的麵孔：“我知諸位恨帝國，淩某亦然。我亦知玄戈絕非善類，其心叵測。然則，請諸位試想，若因仇視帝國，便對此等資敵行為視若無睹，任由這些刀劍彈藥送入司徒隱手中，再來屠戮我等及我等誓死守護之人，此豈非迂腐？豈非另一種形式的助紂為虐？！”
他走到星圖前，手指重重敲在那些航線上：“玄戈欲借我之力鏟除政敵，我等又何嘗不能借其情報，毀滅司徒隱之羽翼？此非為他火中取栗，實乃虎口奪食！所得一切物資，將用於武裝我等，壯大‘黎明陣線’！此消彼長，方是生存之道！”
“可…可若是帝國圈套？”有人顫聲問。
“所以需要慎之又慎！”淩燁斬釘截鐵，“情報真偽，需蘇玥帶隊反複核驗！行動計劃，需諸位共同推演，預設所有最壞可能！行動範圍，嚴格限定，絕不容帝國勢力借機滲透！此次行動，非是向帝國低頭，而是以我為主，利我所用，險我所控！”
“但名聲壞了怎麼辦？”那位李代表痛心疾首，“外界若知我等攻擊帝國船隻，司徒隱必大肆渲染，我等百口莫辯！”
“名聲？”淩燁目光陡然銳利，“是虛無縹緲的名聲重要，還是實實在在削弱敵人、拯救生命重要？是守著所謂‘純粹’而坐視敵人壯大重要，還是用儘一切手段、哪怕是與魔鬼做交易也要搏一線生機重要？！我等之行，問心無愧！功過是非，留待日後倖存者書寫！若因懼憚汙名而裹足不前，那纔是真正辜負了‘黎明’二字！”
他的話如同重錘，敲打在每個人心上。艙內陷入了另一種沉默，不再是單純的反對，而是充滿了掙紮、權衡與痛苦的思考。
巴圖猛地抬起頭，眼睛布滿血絲，他看著淩燁，又看了看蘇玥螢幕上那些刺目的物資清單，最終狠狠一跺腳：“他孃的！理是這麼個理！看著這些東西送到司徒隱老賊手裡，老子更憋屈！乾！但是淩先生，計劃必須萬無一失！俺這條命可以丟，但不能丟得不明不白！”
索恩博士長歎一聲，緩緩道：“老夫…雖仍覺冒險，然淩先生所言，確是從現實出發…或許…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法。老夫會儘力提供技術支援，確保資訊甄彆無誤。”
支援的聲音開始零星出現，逐漸彙聚。但仍有過半的人麵露猶疑，難以決斷。
最終，淩燁提出了一個折中方案：“此事關乎重大，不若投票表決。同意依計劃，謹慎執行此次攔截任務者，請舉手。”
他率先舉起手。蘇玥毫不猶豫地舉手。巴圖掙紮片刻，重重地將粗壯的手臂舉起。索恩博士沉吟半晌，也緩緩舉手。接著，是那些曾在nr-735星域並肩作戰、見識過司徒隱力量恐怖的隊員們，以及幾位更注重實際成效的代表…
一隻手，又一隻手，緩慢而沉重地舉起。
反對者們則麵色難看地坐著，或抱臂，或低頭。
蘇玥緊張地清點著票數。
艙內安靜得能聽到心跳聲。
最終，她抬起頭，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同意者…十九票。反對者…十七票。棄權者三票。議案…以微弱優勢通過。”
結果一出，會議室內的氣氛並未輕鬆，反而更加凝重。通過的並非歡呼，而是一種沉重的、背負著巨大壓力的決意。反對者們雖然服從了集體決策，但臉上的憂慮與不滿並未消散。
淩燁環視眾人，沉聲道：“淩某感謝諸位信任。此戰，不為帝國，隻為‘黎明’！我在此立誓，行動若敗，罪責在我淩燁一人！若成，所得一切，皆為陣線共有！蘇玥，即刻起，全力分析情報！巴圖，整軍備戰！索恩博士，請您協助評估可能遭遇的帝國保守派艦船技術特點及弱點！”
命令下達，眾人懷著複雜的心情各自散去。通過的並非一個輕鬆的決定，而是一個充滿了風險、爭議與道德困境的艱難選擇。
淩燁與蘇玥落在最後。
“我們走在刀鋒上。”蘇玥低聲道，聲音裡帶著疲憊。
“彆無選擇。”淩燁望著舷窗外無儘的黑暗，目光堅定，“唯有向前，殺出一條血路。隻是，苦了你了，要承擔如此大的壓力。”
蘇玥搖搖頭，靠近他一步，輕聲道：“你我一體，何分彼此。”她話語很輕，卻重若千鈞。
陣線內的波瀾暫時平息，但更深層的暗流已然湧動。這微弱的多數，意味著未來的路上，質疑與分歧將如影隨形。而前方等待他們的，是帝國保守派冰冷的炮口，以及玄戈那雙深不可測、彷彿能洞悉一切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