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骸繼承者 第138章 抉擇時刻
那自湖心探出的巨物，僅是一部分，便已大如小型星艦。覆蓋其上的並非單純苔蘚，而是某種與遺跡材質類似、卻又更顯古老斑駁的晶體與金屬的混合物，彷彿經曆了億萬年時光衝刷。其上遍佈深刻的劃痕與能量灼燒的印記，訴說著難以想象的古老戰鬥。它緩緩蠕動，每一次細微動作都引得地動山搖，湖水倒灌，整個地下空間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那蒼涼、蠻荒的意誌如同實質的海嘯，衝刷著每個人的神經。巴圖這等悍將，竟也覺雙腿發軟，手心滿是冷汗。蘇玥臉色煞白，緊緊抓住淩燁的手臂，才能勉強站穩。重傷倒地的司徒隱在這恐怖威壓下，竟迴光返照般抽搐了一下，眼中閃過極致恐懼，隨即徹底昏死過去。
“是…是古籍中記載的‘寂滅之觸’！”索恩博士聲音發顫，死死盯著那巨物，“傳說它是‘大寂滅’時期，被古代文明失控科技或異維度能量汙染扭曲的星空巨獸…不，或許本身就是古代某種終極兵器的殘骸，擁有了野蠻意識！它本該在屏障之外沉睡，定是外界的慘烈大戰和剛才意識層麵的劇烈波動，徹底驚醒了它！”
“漫遊者號！能聽到嗎？外麵情況如何？”蘇玥強忍恐懼，對著通訊器急呼。
通訊訊號極其不穩定，夾雜著劇烈的爆炸聲和阿爾法的驚呼：“…蘇博士！帝國艦隊和司徒隱殘部還在混戰…但…但那東西…它不止一條‘觸手’！它的主體正在從迴廊深處上浮！太大了…我們的火力根本無法造成有效傷害！它…它在無差彆攻擊所有艦船！”
壞訊息接踵而至。內部遠古凶獸蘇醒，外部帝國大軍壓境，更有星空巨物肆虐。
絕境！真正的絕境！
“必須啟動‘淨蝕序列’最終階段！”淩燁掙紮著站直身體，目光再次投向那光芒雖漸穩定、卻因巨獸出現而再次波動起來的環芯與晶簇。“隻有徹底鎖死甚至淨化環芯，才能斷絕司徒隱這類人的念想，或許…或許也能對這巨獸產生某種壓製！”畢竟這巨獸很可能與古代文明的災難息息相關。
然而，當他試圖連線環芯，執行最終指令時，一段之前因意識衝擊而未曾完全解讀的資訊流，驟然清晰浮現於腦海。
那是“守護者”留下的最後警示與…抉擇。
“‘同契之環’乃雙刃之劍，封存非最終解。”那悲愴的意念回蕩，“後世之人，若達此處，可見吾等抉擇之艱。”
資訊流展示了兩種終極方案：
其一，“永寂”。以環芯自身能量引發超載，徹底摧毀“同契之環”核心原型機及所有相關資料。一了百了，永絕後患。但代價是先驅文明關於意識、靈源、乃至更高維度溝通的絕大部分寶貴知識將永久失落，人類可能永遠失去一次飛躍性理解宇宙與自身的機會。
其二，“長眠”。將環芯徹底封印，沉入遺跡底層，並設定不可逆的時空鎖，將其放逐至不斷變換坐標的亞空間縫隙中，幾乎再無被尋獲的可能。但風險在於，萬一有朝一日，有遠超當前科技水平的文明意外發現它，或者時空鎖因宇宙常數變動出現極微小漏洞，這隱患仍可能被引爆。且執行此方案，需消耗環芯絕大部分能量，並可能對遺跡結構造成一定衝擊。
淩燁身形一震，臉色變得更加複雜。他將這兩條資訊迅速分享給蘇玥和兩位博士。
“不能毀！”索恩博士幾乎脫口而出，身為學者，對那浩瀚知識的珍視超越了恐懼，“那是文明的瑰寶！是無數智慧的結晶！毀了它，我們與焚書坑儒的野蠻人何異？”
“但留著它，風險太大了！”科爾博士反駁，她更務實，“司徒隱隻是一個例子！誰能保證未來不會有更狡猾、更強大的人找到它？到時候，誰能阻止？這巨獸就是古代力量失控的活生生的例子！”
巴圖聽著頭疼，吼道：“這節骨眼還爭這個？那大塊頭眼看就要把咱們都踩扁了！淩小子，哪個快選哪個！”
壓力全係於淩燁一身。他看向蘇玥。
蘇玥指尖飛快地在便攜光腦上操作，額頭沁出細汗，她在瘋狂計算模擬兩種方案的後續影響。“淩燁，”她聲音急促卻努力保持冷靜，“‘永寂’方案，能立刻徹底消除隱患，外部那巨獸若與環芯能量同源，可能會因核心毀滅而產生能量紊亂，甚至重創，為我們爭取一線生機。但知識永久丟失…代價巨大。”
“而‘長眠’方案，”她繼續道，語速更快，“執行時間稍長，且能量釋放模式溫和，對巨獸可能無明顯抑製效果，甚至可能因其感知到能量變化而更受刺激。最大的風險在於未來…但，但也保留了一線希望，或許未來的人類，智慧與道德能成長到足以正確運用它…”
這是終極的道德與哲學抉擇。
是出於恐懼和對現實危機的妥協，選擇絕對安全的毀滅，代價是文明的斷層的可能？
還是出於對文明未來的信任與希望，選擇承擔巨大風險封存，賭一個未知的明天？
此刻的抉擇，將影響人類文明未來的走向。
淩燁閉上眼，眼前閃過灰燼星的荒涼，閃過老貓頭犧牲時的火光，閃過蘇玥信任的眼神，閃過巴圖等人拚死守護的背影，閃過帝都的繁華與陰影，也閃過那浩瀚如星海的先驅知識…
毀滅，固然乾淨利落，但似乎…是一種逃避。因噎廢食。
守護者們的犧牲，不僅僅是為了封存危險，更是為了保留文明再次啟航的火種。他們留下了試煉，留下了迴音金鑰，留下了光粒…這一切，似乎都指向了“理解”與“繼承”，而非簡單的“毀滅”。
若選擇毀滅，與那懼怕個體紛爭而追求絕對統一的“統一派”，在思維本質上，是否也有了一絲相似？都是選擇了最簡單粗暴的“解決”方式，而非更艱難的道路。
他猛地睜開眼，目光中已無迷茫，隻有一種沉甸甸的決斷。
“執行‘長眠’協議！”他聲音不高，卻清晰傳入每個人耳中，“我們不能因恐懼未來，就扼殺所有的可能性。文明的進步，本就伴隨著風險。這責任，我們這代人擔起來！若有後世賢者能尋獲它，希望他們比我們更有智慧，更能理解‘守護者’的苦心！”
他看向蘇玥：“蘇玥，協助我校準時空鎖引數！博士，幫我穩定能量輸出，避免對遺跡造成結構性破壞！巴圖，帶人儘量阻擋那巨獸，為我們爭取時間！”
“明白！”蘇玥重重點頭，眼中充滿信任與支援，立刻開始計算那複雜無比的亞空間坐標變數。
索恩博士深吸一口氣，與科爾博士一同操作起來。
巴圖咧嘴一笑，儘管麵對那恐怖巨獸頭皮發麻，卻依舊吼道：“弟兄們！彆看那大家夥個頭大，說不定中看不中用！跟老子上去蹭它幾層皮！給淩小子爭取泡妞的時…啊呸，爭取時間！”
殘餘的戰士鼓起最後勇氣，依托岩石掩體，向那緩緩探下的巨獸觸手發起了微不足道的攻擊。
淩燁再次將手按在晶簇上，心神與環芯深度連線。這一次，他並非強行控製，而是如同與一位古老而疲憊的巨人對話，將“長眠”的意願、坐標引數、能量流轉模式，溫柔而堅定地傳遞過去。
環芯光芒流轉，似乎理解了淩燁的選擇，散發出一種欣慰與釋然的波動。浩瀚的能量開始有序收束，準備進行最終的時空躍遷封印。
那“寂滅之觸”似乎感應到了下方能量性質的轉變，那原始的吞噬**讓它變得更加狂躁！巨大的觸手猛地抬起，攜帶著萬噸湖水和毀滅性的力量，狠狠向著晶簇、向著淩燁等人砸落下來！
陰影籠罩，死亡降臨！
“快啊！”巴圖目眥欲裂，瘋狂傾瀉火力，卻無法阻止那巨物分毫！
蘇玥計算到了最後一步，按下確定鍵：“引數注入！”
淩燁凝聚全部意誌，發出了最終指令：“長眠——啟航！”
嗡！
環芯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卻並非爆炸性的，而是如同一個溫和的太陽，光芒過處，空間開始扭曲折疊！那砸落的巨大觸手竟在這光芒中變得模糊、虛幻，彷彿隔了無數層毛玻璃！
時空鎖啟動了！
然而，就在這成功的前一瞬，異變再生！
那本已昏死的司徒隱，體內那點暗紫邪能核心竟在此刻燃燒最後餘燼，化作一道細微卻惡毒的精神衝擊，並非射向淩燁，而是射向了正在全力維持能量穩定的蘇玥！他竟是要在最後時刻，破壞儀式，拉所有人陪葬！
“蘇玥！”淩燁驚覺，卻已來不及完全阻攔！
他幾乎是本能地，猛地將蘇玥向旁推開！
那道精神衝擊，狠狠撞入了淩燁的識海！
砰！
淩燁身體劇震，意識瞬間陷入無邊黑暗。在他徹底失去意識前，隻看到蘇玥驚恐欲絕的麵容，看到環芯光芒徹底吞沒了那扭曲的巨獸觸手，看到整個空間開始劇烈坍塌…
“長眠”協議啟動了，但他自己，卻付出了未知的代價。
遺跡最終的命運如何？外部戰局怎樣？他能否醒來？
一切皆墜入茫茫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