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骸繼承者 第22章 漂流之城
相對穩定的“結節”區域並未持續太久。正如淩燁所模糊感知到的，這裡的“弦”隻是暫時編織成了一個稍顯平緩的漩渦，其外圍依舊是那吞噬一切的混沌風暴。但對於精疲力儘的兩人和飽受摧殘的“星螢”號而言，這短暫的喘息之機已是恩賜。
蘇玥爭分奪秒地嘗試修複受損的係統，尤其是導航和通訊單元，哪怕明知外部乾擾極強，她也需要儘可能多地恢複“眼睛”和“耳朵”。淩燁則癱在座椅上，閉目調息，努力平複腦海中依舊嗡鳴不止的絃歌回響。那高能量營養劑似乎起了一些作用，至少驅散了部分虛脫感，但眉心的灼熱依舊如同烙印般深刻，持續不斷地、低強度地向他反饋著周圍環境的詭異“脈動”。
就在這時，那絲微弱的、規律性的訊號再次出現，並且似乎變得清晰了一點點。
“訊號又出現了…”蘇玥立刻捕捉到了它，將殘餘的感測器功率集中定向過去，“來源方向確認…就在這片區域的‘下遊’，順著能量流的方向。”
淩燁也睜開了眼，他眉心的灼熱似乎也正被那個方向所吸引，產生著微弱的指向性共鳴。“那邊…‘弦’的振動…有點不一樣…”他努力描述著那種感覺，“不那麼…亂…更像是一種…固定的…‘結構’？”
“結構？”蘇玥心中一動。在虛無迴廊這種地方，自然形成的穩定結構幾乎不可能存在。任何“結構”都極有可能是…
一個小時後，當“星螢”號小心翼翼地順著能量流的邊緣，如同踏著暗流般緩緩駛出那片相對平靜的結節區時，眼前的景象讓兩人同時屏住了呼吸，巨大的震撼甚至暫時壓過了對環境的恐懼。
前方，在扭曲變幻的光影和能量湍流環繞之下，一個巨大無比的造物，正靜靜地懸浮著。
它絕非星盟或帝國已知的任何一種空間站設計。其整體規模堪比一顆小型星球，造型並非常見的幾何對稱結構，而是更像某種巨大的、多層疊加的、半生物半機械的奇異花朵，或者說是某種從未見過的深海巨獸的骨骼殘骸。無數粗壯的、彷彿枝乾或肋骨般的暗色金屬結構支撐起層層疊疊、形態各異的平台和穹頂，許多結構已然斷裂、破碎，飄散在周圍形成一圈危險的碎片帶，但其核心部分卻奇跡般地保持著大致的完整。
它的表麵覆蓋著厚厚的宇宙塵埃和冰晶，許多地方可以看到巨大的、非能量武器造成的撕裂傷，彷彿曾與某種同等體量的恐怖存在搏鬥過。一些區域偶爾會閃爍起極其微弱的、幽藍色的能量紋路，如同垂死者最後的脈搏，證明著這座龐然大物並未完全“死亡”。
它沉默地漂浮在那裡，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蒼涼、古老和威嚴的氣息，彷彿一座沉沒在時空海洋中的巨神遺骸，無聲地訴說著某個被遺忘紀元的輝煌與悲壯。
“老天爺…”蘇玥失神地喃喃自語，雙手下意識地捂住了嘴，眼中充滿了作為一名科學家見到顛覆性發現時的極致震撼與敬畏，“這…這是什麼？大寂滅前的遺跡？還是…更早的東西？！”
淩燁的震撼則更多來源於另一種層麵。他眉心的灼熱在此刻變得異常“活躍”和“溫暖”，不再是之前那種被強行灌輸資訊的痛苦，而更像是一種…遊子歸家般的親切悸動？彷彿這座冰冷死寂的巨大遺跡，與他體內那奇異的力量本源，存在著某種深刻的、跨越了無儘時空的聯係。
“夜骸”…那塊碎片的共鳴感也陡然增強，彷彿在激動地顫抖。
“訊號源…就是從它內部發出來的！”蘇玥確認了資料，聲音因激動而顫抖，“那種加密協議的底層頻率…和這個東西散發的殘餘能量場…同源！”
他們找到了！那個古老信標指引的坐標，竟然指向如此一座不可思議的古代遺跡！
“能靠近嗎？”淩燁問道，聲音中也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
蘇玥強迫自己從震撼中冷靜下來，仔細分析著感測器傳回的有限資料：“外圍碎片帶速度很快，很危險。但其主體結構附近的能量場似乎…相對穩定？像是某種殘留的防護力場在起作用，減弱了迴廊環境的直接影響。或許這就是它能儲存下來的原因。”
她調整著“星螢”號的姿態，如同靠近一頭沉睡巨獸的微小昆蟲，謹慎至極。“嘗試尋找入口…或者任何可以對接、進入的結構。”
他們繞著這座巨大的“漂流之城”緩緩飛行。越是靠近，越是能感受到其規模的宏偉和建造技術的匪夷所思。許多結構的設計完全違背了常規的工程學原理，充滿了流暢的曲線和奇異的節點，彷彿並非鑄造，而是“生長”出來的。
終於，在巨構物底部一個相對完好的區域，他們發現了一個巨大的、似乎是用於停泊大型船隻的介麵平台。平台邊緣有延伸出來的對接臂結構，雖然大多已損壞，但其製式與“星螢”號資料庫裡的任何記錄都不匹配。
“嘗試對接嗎？”蘇玥看向淩燁，眼中既有渴望也有擔憂。進入這樣一個完全未知的遠古造物內部，風險難以預估。
淩燁的眉心灼熱持續散發著一種引導般的吸引力，指向那座沉默的巨城深處。他感受著那種奇異的親切感，又看了看身後那片依舊狂暴的迴廊能量海。
“我們沒多少選擇。”他輕聲道，“‘星螢’號撐不了太久，我們需要地方修複，也需要…答案。”
蘇玥點了點頭。答案，對她而言同樣重要。這座遺跡可能蘊藏著顛覆現有物理學認知的知識，可能關乎“虛無迴廊”的真相，甚至可能觸及“大寂滅”的根源。
她小心翼翼地操縱“星螢”號，避開飄散的碎片，緩緩靠近那個古老的對接平台。就在飛船即將與平台接觸的瞬間，平台邊緣那些看似早已失效的幽藍色能量紋路忽然亮起！
一道柔和卻無法抗拒的能量場如同水波般蕩漾開來，輕輕包裹住“星螢”號。飛船的所有控製係統瞬間暫時失靈！
“怎麼回事？！”蘇玥驚呼。
但預想中的攻擊並未到來。那能量場隻是如同掃描般掠過船體，尤其在淩燁所在的方向和貨艙內那塊“夜骸”碎片上停留了微不可察的一瞬。
幾秒鐘後，能量場消失。“星螢”號的控製權恢複。而他們麵前那巨大厚重的、布滿未知銘文的古老艙門，竟然無聲無息地、緩緩地向內滑開了！
露出後麵一條深不見底、彌漫著冰冷塵霧的黑暗通道。
彷彿這座沉睡了萬古的巨城，剛剛完成了某種極其原始的許可權認證，為特定的來訪者，開啟了塵封的大門。
門內是更深沉的黑暗和未知。門外是狂暴的、無法久留的虛無迴廊。
淩燁和蘇玥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決絕與警惕。
“我出去看看。”淩燁站起身，開始穿戴簡易的防護服和檢查裝備。
“一起。”蘇玥也毫不猶豫地起身，“裡麵情況未知，需要科學評估。而且…我的裝置或許能解讀一些東西。”
兩人準備好必要的裝備、武器和照明工具，深吸一口氣，走向那敞開的、如同巨獸咽喉般的入口。
“星螢”號的探照燈光柱刺入黑暗，卻無法照亮深處。隻有冰冷的、帶著陳腐金屬和某種奇異惰性氣體味道的空氣，從門內緩緩流出。
淩燁率先邁步，踏上了這座遠古遺跡的內部。腳下的金屬觸感冰冷而堅硬，卻帶著一種奇異的韌性。
就在他雙腳踏上遺跡內部的瞬間，他眉心的灼熱猛地一跳！一段極其模糊、破碎、卻帶著巨大情感的“資訊碎片”，彷彿跨越了無儘時光，直接撞入了他的意識！
那並非語言，而是一種感覺——無儘的悲傷、決絕的守護、以及…某種深切的期待。
與此同時，在他們身後，那扇巨大的艙門，無聲無息地、緩緩地開始閉合。
將兩人，徹底吞沒於這座“漂流之城”的寂靜與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