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骸繼承者 第46章 回複與條件
相位裂隙徹底彌合，將司徒隱的無人機群隔絕在外，如同落下了一道無形的閘門。“星螢”號懸浮在這片因空間短暫扭曲而形成的、相對平靜的臨時避風港內，引擎低聲嗡鳴，彷彿一頭受傷的野獸在舔舐傷口。艦橋內，氣氛卻比外部空間更加凝滯。
淩燁站在舷窗前，背對著忙碌的蘇玥，目光似乎穿透了合金玻璃，落在那些仍在裂隙另一端若隱若現的猩紅光點上。司徒隱的武力威脅如同冰冷的刀鋒抵在喉間，而玄戈那恰到好處、精準得令人不安的“援助”，則像是一條看似牢固卻可能隨時收緊的絞索。
退無可退，避無可避。
蘇玥完成了對飛船的初步損傷評估，語氣沉重：“護盾能量剩餘百分之四十二，引擎過熱，需要至少一標準時冷卻才能再次嘗試高強度機動或躍遷。外部感測器陣列有多處損傷，探測精度下降。我們…被暫時困在這裡了。”
她走到淩燁身邊，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那片空域之外，是虎視眈眈的追兵和更加深邃未知的危機。“玄戈…他算準了我們會需要他的情報。”
淩燁沒有回頭，聲音低沉而平靜，卻帶著一種下定決心的冷硬：“他不是算準我們需要情報，是算準了我們沒得選。”他緩緩轉過身，眼中已沒了之前的猶豫與掙紮，隻剩下一種被逼到絕境後的銳利與清醒。“司徒隱要把我們當標本拆了，那‘嚎叫’想吃了所有人。相比之下，玄戈這條毒蛇，至少目前還想著把我們當探路的棍子，而不是一次性的柴火。”
這個比喻粗糲而精準，充滿了灰燼星式的現實與殘酷。
“所以…”蘇玥看著他。
“所以，合作。但規矩，得由我們來定。”淩燁走到主控台前，調出通訊界麵，目光掃過玄戈之前發來的那個頻道，“他不是要應對‘共同威脅’嗎？好，我就看看他的‘誠意’有多大。”
他深吸一口氣，開始口述回複。蘇玥立刻在一旁協助措辭，確保每一條都清晰、強硬，不留模糊空間。
通訊傳送，采用了最高強度的加密和反追蹤協議。
等待回複的時間並不長，彷彿玄戈一直在終端前守候。
【訊號接收。願聞其詳。——a】
依舊是那般簡潔冷靜。
淩燁沒有廢話，直接將自己擬定的條件逐條列出，通過加密文字傳輸過去：
“一，合作性質：僅限於應對此次代號‘深空嚎叫’的異常訊號及其直接引發的危機。不涉及星盟與帝國任何其他爭端。危機解除或我方認定合作基礎不複存在時，協議自動終止。”
“二，行動邊界：在此合作期間，帝國所有軍事力量（包括但不限於艦船、無人機、偵察單位）必須與我方‘星螢’號保持至少五光秒的絕對安全距離。未經我方明確許可，任何跨越此邊界的行為將被視為敵對行動，我方有權采取一切必要手段反擊。”
“三，情報共享：雙方必須無條件、及時共享與‘深空嚎叫’訊號相關的所有原始資料、分析結果及應對措施驗證報告。我方提供的資訊，帝國不得用於合作目的之外的任何研究或軍事用途。”
“四，知識交換：帝國需立即提供此前承諾的、關於抵禦意識攻擊的完整技術方案（而非片段），以及‘歸寂者’相關的、未經刪減的曆史文獻副本。作為回報，我方將在‘靜默崗哨’探索結束後，視情況分享部分非核心發現。”
“五，安全通行：帝國需立即提供當前所在星域及前往‘靜默崗哨’航路上的帝國軍事安全識彆碼及已知的星盟封鎖區資訊，確保我方航行暢通。”
“以上條件，缺一不可。若同意，即刻生效。若拒絕，或後續被發現有任何違約行為，合作即刻終止，我方將視帝國與司徒隱為同等威脅。”
條件極其苛刻，幾乎是將玄戈之前的提案完全倒轉，反客為主。尤其是第五條，索要帝國安全識彆碼，無異於讓帝國在一定程度上向他們敞開軍事佈防的底牌。
蘇玥看著這些條件，都覺得有些心驚肉跳，擔心玄戈會認為這是侮辱而直接翻臉。
訊息發出後，通訊頻道陷入了漫長的沉默。隻有加密訊號燈在無聲地閃爍，彷彿能聽到數光年外，那位帝國將軍冷靜權衡時指尖敲擊扶手的微響。
每一秒都顯得格外漫長。淩燁麵無表情，但緊握的拳頭透露著他內心的緊繃。這是一場心理博弈，賭的是玄戈對“深空嚎叫”的忌憚程度，以及他對淩燁獨特價值的評估高低。
終於，通訊燈再次亮起。
回複來了。
沒有憤怒，沒有討價還價，甚至沒有一絲情緒的波動。玄戈的回複同樣簡潔，直接針對淩燁的每一條條件：
“一，可。以‘深空嚎叫’訊號源消失或一方確認無法應對為終止條件。”
“二，可。五光秒距離約定成立。‘影牙號’及所屬艦艇將保持距離。建議貴方亦遵守。”
“三，可。帝國將提供相關原始資料。望貴方同等對待。”
“四，可。完整版《靈源守心鍛識法》及《晦暗紀年選摘（歸寂篇）》加密資料包隨此訊發出。期待貴方在‘靜默崗哨’的發現。”
“五，可。當前星域帝國安全識彆碼及已知星盟巡邏路線圖附後。請注意，星盟部署動態變化，僅供參考。”
“附加建議：建議建立加密程度更高的專用指揮通訊頻道，用於共享實時戰術情報。頻率及金鑰附後。”
“合作愉快。——玄戈”
全部答應！幾乎沒有任何修改，爽快得令人難以置信！甚至額外附贈了一個專用通訊頻道的建議！
這下，連淩燁都愣住了。他預想了各種討價還價的可能，唯獨沒料到對方會如此乾脆利落地全盤接受。
蘇玥立刻檢查隨訊息發來的兩個加密資料包和識彆碼資訊，初步驗證後，臉上滿是不可思議：“識彆碼是真的…至少目前驗證有效。資料包…《靈源守心鍛識法》結構完整，能量模型核心部分也在！雖然還需要詳細驗證，但…看起來不像是假的。”
玄戈不僅答應了所有苛刻條件，甚至提前支付了“報酬”！
這種超出預期的“爽快”，反而讓淩燁感到一絲更加深沉的不安。玄戈所圖必然極大，其自信源於對自身實力的絕對掌控，認為即使給了他們這些“好處”，最終一切仍在帝國的掌控之中。
“好大的氣魄…”淩燁低聲自語，眼神銳利。對方這是陽謀，用實實在在的利益和暫時的讓步，將他們綁上帝國的戰車，同時也在無形中抬高了未來他們若想反悔或背叛所需付出的代價。
“接受嗎？”蘇玥看向淩燁，聲音有些乾澀。條件是他們提的，對方全答應了，此刻若再反悔，道義和氣勢上就先輸了一籌。
淩燁沉默片刻，眼中閃過決斷：“接受。為什麼不？他敢給，我們就敢要。”他看向蘇玥，“立刻開始驗證那些技術資料，優先掌握那套《靈源守心鍛識法》。識彆碼匯入導航係統，規劃最快前往‘靜默崗哨’的航線。”
“那專用通訊頻道…”
“建起來。”淩燁嘴角勾起一絲冷意，“聽聽這位帝國將軍，打算怎麼‘合作愉快’。”
他主動發出訊息，確認協議生效，並接入了玄戈提供的專用加密頻道。
頻道剛一接通，玄戈那冷靜的聲音便傳了過來，彷彿剛才那場苛刻的談判從未發生：“淩先生，蘇博士。根據我方最新監測，‘深空嚎叫’訊號強度在過去三標準時內呈波動上升趨勢。其源頭方向，距此約一百二十光年處，檢測到多次異常空間褶皺現象，疑似有大型物體正在活動。資料已傳輸。建議加快行程。”
一來，便是重量級的情報共享，直接指明瞭更迫近的危險。
淩燁與蘇玥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凝重。
合作，以一種出乎意料的方式，正式開始了。
前方是“靜默崗哨”的未知遺跡，身後是司徒隱的步步緊逼，深空之中是那不斷嚎叫的恐怖訊號，而身邊，多了一位心思難測、手段通天的“臨時盟友”。
“星螢”號引擎再次啟動，帶著剛剛到手的帝國“禮物”和沉重的協議，沿著新規劃的、標有帝國安全識彆碼的航線，加速駛向下一片未知的黑暗。
主動權似乎暫時掌握了一些，但腳下的路，卻彷彿更加險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