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骸繼承者 第63章 市井之聲
黑石星港的底層區域，如同巨獸消化係統中最陰暗的褶皺，彌漫著永遠無法散去的陳腐氣味與壓抑的嗡鳴。淩燁穿梭在狹窄、濕漉漉的通道中，兩側擠滿了簡陋的攤位，售賣著來路不明的零件、過期的合成食物、以及各種劣質的仿冒品。這裡的空氣比港口主通道更加汙濁，人群也更加擁擠和…絕望。
他按照之前酒館裡聽來的隱晦提示，尋找著那個據說能搞到“特殊”資訊的商人。目光掃過一張張麻木或精明的麵孔，耳朵卻像最靈敏的感測器，捕捉著每一絲可能有用的資訊流。在這裡，帝國的森嚴等級以另一種形式展現——不是官員與平民的對立，而是掙紮求存者之間的傾軋與無奈。
在一個堆滿生鏽管道的拐角，幾個穿著油汙工服的工人正圍著一個小能源爐取暖，低聲抱怨著。
“…這個月的配給又縮水了，能量棒裡摻的鋸末比營養基質還多！”
“知足吧！聽說‘鐵砧’星環那邊因為完不成征糧指標，整個居住區都被斷了暖！”
“媽的，貴族老爺們一場狩獵派對消耗的能量，夠我們一整個區用半年！”
“噓！小聲點！讓巡邏隊的狗耳朵聽見，有你好看！”
抱怨聲中充滿了對資源分配不公的憤懣，但更多的是無奈的接受。他們痛恨貴族的特權，卻似乎預設了這種製度的存在，隻是渴望自己能分到稍微多一點的殘羹剩飯。
淩燁在一個賣合成肉串的攤位前停下，花了一點信用點買了一份。攤主是個獨眼的老頭，手法麻利，眼神卻透著疲憊。
“老闆，生意不錯？”淩燁狀似隨意地搭話。
“湊合活著唄。”老頭頭也不抬，“這年頭，稅越來越重，好東西都往上送，我們這些人，能混口吃的就不錯了。”他用下巴指了指港口上方那些燈火通明的貴族區域，“哪像那些老爺們，聽說最近又從‘迴廊對麵’弄來了不少新鮮玩意兒，奢靡著呢！”
“迴廊對麵？”淩燁心中一動。
“不就是星盟那幫軟蛋！”旁邊一個等肉串的壯漢船員嗤笑一聲，插話道，“一幫隻知道內鬥的廢物！要不是他們那邊老是出幺蛾子，帝國至於征收那麼多‘邊防稅’嗎？”
老頭歎了口氣：“話也不能這麼說…畢竟隔著‘迴廊’，誰知道對麵到底是什麼光景。聽說他們那邊亂得很，什麼可怕的實驗都敢做，還有那種…能控製人腦子的技術！萬一打過來…”他臉上露出一絲真實的恐懼。
“打過來？”壯漢船員似乎更激進了些，挺起胸膛，“怕什麼？帝國艦隊是吃素的？正好讓那幫星盟豬玀見識見識什麼叫真正的力量！為了陛下的榮耀，老子第一個報名上前線！”
“榮耀能當飯吃嗎？”老頭嘟囔了一句，但還是把烤好的肉串遞給淩燁，沒再多說。
淩燁默默接過肉串。他注意到，儘管這些底層民眾對生活充滿抱怨，但一提到“星盟”和“迴廊對岸的威脅”，一種複雜的情緒就會彌漫開來——既有發自內心的恐懼和排斥，又有一種被刻意引匯出的、對帝國武力的依賴感和扭曲的“榮耀感”。這種情緒，成了維係這森嚴等級製度的重要粘合劑。
他繼續深入，終於在一個堆滿廢棄電子元件的偏僻角落，找到了那個傳說中的“資訊攤”。攤主是個裹在寬大防塵袍裡的瘦小身影，臉上戴著多功能目鏡，隻能看到下半張沒什麼血色的臉和不斷敲擊虛擬鍵盤的纖細手指。攤位前冷冷清清。
淩燁走上前，用約定好的暗號低聲問道：“有‘遠星’的導遊圖嗎？”
攤主敲擊鍵盤的手指停頓了一下，抬頭（或者說，目鏡轉向淩燁），發出經過處理的電子音：“那要看客人想去多‘遠’的地方，又願意付多少‘導遊費’了。”
“k-23，還有‘鏽蝕’的礦脈圖。”淩燁言簡意賅。
攤主沉默了幾秒，似乎在評估淩燁。目鏡上閃過一串細微的資料流。“k-23最近風大，帝國艦隊都繞著走。‘鏽蝕’更是要命的地方，腐蝕效能量風暴能剝掉三層裝甲。導遊費…可不便宜。”
“開價。”淩燁表現得很乾脆。
一番討價還價後（淩燁努力扮演著一個急於撈偏門、又有點心疼錢的小商人），交易達成。淩燁支付了一部分信用點，並承諾拿到有用資訊後付清尾款。
攤主將一個加密資料晶片遞給淩燁，同時低聲快速說道：“k-23不是自然現象，空間畸變中心有強烈的人工能量源訊號，但被某種東西包裹著，看不透。帝國偵察艦嘗試靠近後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係統紊亂和人員精神不適，已經暫時撤退觀望。‘鏽蝕星係’的幽影結晶礦脈主要在第七行星的‘風暴之眼’峽穀，那裡是腐蝕風暴最猛烈的地方，而且…據說有東西守著，之前去的采礦隊都沒回來。”
資訊很有價值，但也讓前景更加凶險。
就在淩燁接過晶片的瞬間，通道另一端突然傳來一陣騷動和驚呼！
“巡邏隊突擊檢查！快收東西！”
人群瞬間炸鍋！攤販們手忙腳亂地收拾東西，試圖躲藏或逃跑！
淩燁心中一凜，立刻將晶片塞進口袋，壓低帽簷，準備混入混亂的人群撤離。
然而，一隊如狼似虎的帝國士兵已經堵住了通道兩端！他們手持能量武器，粗暴地推開試圖阻攔的人，開始挨個搜查攤位和行人！
“所有人原地不動！接受檢查！反抗者格殺勿論！”
淩燁的心沉了下去。他的偽造身份經不起近距離的反複盤查，更何況他剛進行了非法資訊交易！
他看到那個資訊攤主動作極快地將所有裝置塞進一個箱子，箱子底部彈出懸浮引擎，似乎想從頭頂的維修管道溜走。
但一名士兵已經注意到了這邊的異常，舉槍喝道：“那個攤子！不許動！”
攤主身形一僵。
淩燁眼神一凝。不能讓他被抓！否則自己剛才的交易也會暴露！
電光火石間，淩燁腳下看似不小心地踢翻了一個旁邊攤位裝滿零件的籃子！
嘩啦啦——！
金屬零件滾落一地，正好滾到那名衝過來的士兵腳下！
士兵猝不及防，腳下一滑，險些摔倒，動作頓時一滯，怒罵出聲：“媽的！誰？！”
就利用這短暫的混亂，那資訊攤主猛地鑽進了維修管道，消失不見。而淩燁則趁所有人的注意力被摔倒的士兵和散落的零件吸引，迅速後退，如同遊魚般沒入了驚慌失措的人群深處。
他聽到身後士兵的怒吼和能量武器保險開啟的聲音，但不敢回頭，隻是拚命向著人更多的區域擠去。
直到跑出好幾個街區，確認身後沒有追兵，淩燁才靠在一個肮臟的牆壁上，大口喘氣，心臟狂跳。
市井之聲，不僅帶來了情報，也帶來了無處不在的危險。
他握緊了口袋裡的加密晶片。k-23的詭異，鏽蝕星係的危險，帝國社會的壓抑，以及蘇玥還在k-7等待的訊息…所有的壓力都彙聚而來。
必須儘快行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