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溺我晚風中 第1章
五週年紀念日,老公遲遲未到。
他的第99任秘書洛晚晚笑吟吟解釋:
“太太,謝總昨晚在我那兒太累了。我心疼他,關了鬨鐘,您不會怪我吧?”
說罷,她挑釁地遞給我一束用套套紮成的玫瑰。
全場竊笑,都覺得這秘書蠢笨,竟敢惹京市第一霸總心尖上的人。
畢竟,他年少就發誓要娶我回家,不讓我受半點委屈。
婚後也是如此,那方麵他極為厲害,我一啜泣,他便就更加癡纏,欲予欲求。
所有人都等著看我手撕綠茶的好戲。
可他們不知道,
就在昨天,我撞見這女孩哭得渾身發抖。
謝星昀毫不猶豫抽走了她手中的檔案,撕得粉碎,一遍遍吻她的唇:
“好好好,不簽包養協議了。你把我當男朋友。”
“彆哭了,嗯?你知道我最受不了這個。”
兩人衣服都沒脫完就緊緊纏在一起,喘著氣跌進套間。
敞開的保險櫃裡,99份包養協議劈頭蓋臉砸在我臉上,也徹底砸醒了我的夢。
謝星昀姍姍來遲,篤定我捨不得和他鬨。
攬住我溫聲哄著:“西棠,你放心,我們纔是夫妻,沒人能越過你去。”
“華府那套彆墅送你的保姆了,彆哭,我想看你笑一輩子。”
可我沒有笑。
昨晚,我已得了老太爺“送我離開”的承諾。
我的眼淚和笑,從此都與他無關了。
……
洛晚晚將那束紮滿套套的花束遞到我手裡時,眼底藏不住興奮。
她等這一刻太久了。
半年來,她像陰溝裡的老鼠一樣,不斷給我寄東西。
謝星昀的貼身衣物,酒店房卡,最後是一個血淋淋的墮胎嬰兒。
我腳下一軟,摔下樓梯失去了孩子。
老太爺向來不問緣由:“傷了謝家的子孫,是你失職。”
老夫人也歎氣,嫌我沒用。
他們付了天價封口費,請來頂級醫生,自以為仁至義儘。
可沒人在乎我自責到割腕。
謝星昀匆匆趕回家,打量了兩眼便笑著說。
“做個植皮吧,你愛美,彆留疤。等你養好身子,我們再生一個。”
隻字不提對洛晚晚的懲罰。
彼時的我呆呆地看著他,連哭都忘了。
“可是我們之間的約定……”
“好了!”
他狠狠砸碎水杯。
“她已經流產了你還想怎樣?”
“你懷的是我的骨肉,她的也是啊!”
“非要她賠那點泄密違約金,你才開心?何西棠,你也是苦出身,怎麼就不能同情她!”
那是謝星昀第一次對我發火,也是我婚後的第二次徹底崩潰。
但此刻,麵對洛晚晚的挑釁,我麵上鎮定得可怕。
她有些意外,輕蔑地將一根香腸在唇邊蹭了蹭。
“謝太太,我男朋友昨晚可疼我了,特彆喜歡餵我吃好東西。尤其是這個。”
她說著將拉絲的香腸懟到我臉前。
“要不我分你一口?說不定你早吃慣了二手貨了呢”
我本來懶得理她。
可她非要鬨,我也不會慣著她。
轉頭衝謝星昀眨了眨眼。
“洛秘書和我分享她男朋友的事呢。真有趣,她不知道你一戰成名的霸總宣言嗎?”
謝星昀動作一頓,不可置信地看了我一眼。
周圍都靜極了。
所有人都想起16歲的謝星昀接手集團時那句轟動全城的話。
“女人的下水道直通心臟。為保萬無一失,我的貼身秘書,身邊連隻公蚊子都不能有。”
所以這99枚套套,隻能是謝星昀和洛晚晚用的。
周圍人臉上滿是震驚。
畢竟那些年我們愛的太過張揚,誰都讚一聲京市豪門最後的愛情童話。
“沒見過誰家情婦敢趁著正宮的好日子打上門來的,真不要臉!”
“就是,拿著這種臟東西來炫耀,也不嫌臊得慌!”
議論聲讓洛晚晚的身子晃了晃,楚楚可憐地看向謝星昀。
“老公……”
隻一滴淚,便叫素來鎮靜的男人方寸大亂。
抓起我的手喋喋不休。
“何西棠,你歲數大了,不懂小姑娘有分享欲很正常,她不是故意的。”
“我替她道個歉總行了吧,你彆計較,去跟她說兩句好話。不然她得哭我一晚上呢。”
我抿了抿唇,笑出聲。
“是啊,我不喜歡分享。所以這公用的爛貨,我還是不要了。”
謝星昀瞪大了眼。
“你說什麼?”
洛晚晚捂著臉哭訴,“老公,她侮辱我人格,我還有什麼臉做人嗚嗚……”
我笑了。
都有臉做小三了,還怕人說嗎。
可下一秒,謝星昀的動作讓我渾身抖如篩糠。
他竟粗暴地將我拖向落地窗,一把扯開窗簾!
生理性的恐懼讓我瞬間失聲。
十歲那年,父親帶著情人登堂入室,氣得外公外婆相繼離世。
母親瘋了般廝打,我爸卻笑得理所應當。
“什麼背叛?我一個入贅的,不衝著何家的利益,難道衝著你何大小姐天真爛漫?”
最後我媽一躍而下,砸在我腳邊化作一灘血泥。
自此,高空是我一生的恐懼。
謝星昀隻顧著心疼洛晚晚的眼淚,卻沒發現我快要窒息。
“何西棠,你爸說得對,你這人就是不識好歹!”
我死死咬住嘴唇,卻止不住眼前模糊。
我婚禮上,我爸被攔在門外,惱羞成怒罵我。
“何西棠,你和你媽一樣不識抬舉!沒有男人會喜歡你一輩子!”
謝星昀氣紅了眼,不顧體麵地與他扭打在一起。
“老東西,你聽好了!隻要我還活著,就會愛棠棠一輩子!”
可現在,他竟用我爸說過的話羞辱我。
恍惚中,有人叫了一聲。
“謝太尿褲子了!”
洛晚晚憋著笑,也捂著心口大聲喊痛。
手腕上的力道驟然一鬆。
謝星昀低頭猶豫了兩秒,還是抱起洛晚晚大步離開。
當晚,熱搜就爆了。
有人痛罵小三無恥。
更多的人諷刺我和我媽都是廢物,留不住男人。
還問我媽是不是老公一提離婚也尿褲子。
而洛晚晚的朋友圈卻越發熱鬨。
謝星昀陪她去阜成道吃私宴,去金台路賞夕照。
那都是謝星昀陪我打過卡的地方,卻不再是獨屬於我們的美好。
離開前,我想清空這座城市裡我們的回憶。
第一站就是婚紗館。
那件被展覽了五年的婚紗,至今仍是萬千少女的夢中情裙。
可此刻,它卻穿在了洛晚晚身上。
女店長由衷地誇讚:
“謝太太,您穿,極美!”
謝星昀寵溺地與她相視一笑,兩人心照不宣地預設了這個稱呼。
可我並不在乎。
正要開口,洛晚晚突然朝我歪了歪頭,俏皮地直呼我的名字。
“何小姐,這婚紗真合我身,你說是不是?”
我終於發現。
這件獨屬於我的定情婚紗,早已被徹底改成了她的尺碼!
難怪五週年那天我怎麼穿都不對勁。
可我不願讓謝星昀失望。
所以我套上了彆人的殼子,變成了小醜。
肩帶不斷滑落,他還笑我胖了,該減肥了。
胃裡頓時像吞了蒼蠅一樣惡心。
“你沒有自己的衣服麼?脫下來。”
謝星昀笑得有些無賴。
“好了好了。晚晚無名無分地跟了我,沒有安全感,左右不過是一件衣服,你就讓給她。”
我死死盯著那件我設計了大半年的婚紗。
咬緊牙根,寸步不讓。
“誰無名無分?沒聽見人都喊她謝太太呢嗎?”
“這衣服,我不要了,可我也不會便宜垃圾!”
我伸手要去扯那婚紗,還沒碰到。
她就突然慘叫,像著魔了般揮舞雙手。
謝星昀一下子慌了,抓住我的下巴臉朝她喊:
“這兒!往這兒打!”
還沒反應過來時,重重的一巴掌將我打懵了。
緊接著劈裡啪啦地50多個巴掌又落在了我臉上。
我瞪大眼,臉上是火辣辣的痛。
謝星昀細心地為我敷上冰毛巾,略帶歉意地解釋。
“她最近總夢魘,大師說再見心魔時,必須直接出手。”
“說來也是我沒照顧好自己的女人,讓她不痛快。你是我太太,最該體諒我,你讓讓她。”
我突然笑出聲,笑著笑著眼眶發燙。
想還手,卻連方向都辨不清。
鼻血汩汩地淌在婚紗上。
婚紗毀了,尊嚴碎了,還混了一身傷。
我崩潰地揮著手,又哭又吼。
“滾!滾!”
“何小姐你不必這樣,等我病好了,給你道歉還不行嗎?”
洛晚晚嘟著嘴,身子一軟縮排謝星昀懷裡。
跟她一比,我纔是那個瘋子。
可謝星昀信她說的每一句話。
見我接二連三地駁他麵子,他臉色有些難看。
冷哼一聲。
“大師說了,讓晚晚和心魔住一晚,就能痊癒了。”
我呆呆地看著他,聽不懂他話裡的意思。
直到我像一個腳踏板一樣,被屈辱地綁在床邊。
洛晚晚重重踩著我的肚子上床。
男人粗重的喘息,女人肆意的呻吟,一下下砸進我耳膜。
我抱著自己的膝蓋渾身發抖。
雖然早就知道他們好過無數次了,甚至有過孩子。
可親眼所見,心還是刀絞一樣疼。
當濕黏的內衣扔到我臉上時,謝星昀抬起我慘白的臉,手有點抖。
“你現在心裡肯定很難受吧?記住這種感覺,彆再招惹晚晚。”
我閉上眼,突然覺得鼻子好像堵了。
“可以。我們離婚,再不相乾。”
那晚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謝星昀。
我也沒再關注他們的動態,默默訂好了離開的機票。
走之前,我想去祭拜我媽和外公外婆,與他們告個彆。
意外的是,電話裡,謝星昀竟還記得忌日。
“西棠,你等我。”
墓園的風,吹得人眼眶發酸。
十年前的今天,我一夜之間失去了所有至親。
高燒不退,不吃不喝等死。
如果不是謝星昀強給我灌下退燒藥,我早死了。
救下我後,我爸還想著把我送給60歲的老頭抵高利貸。
當晚,謝星昀去了地下賽車場,賭命。
天亮時他纏著繃帶,將一張支票甩在我爸臉上,牽著我離開了那個家。
他那隻骨折的右手,至今簽字時仍會微微發抖。
思緒回籠,我捏緊了包裡的離婚協議,輕扯一抹笑。
我們不該這樣,好像又隻能這樣。
可我沒想到的是,先來的人是洛晚晚。
她連裝都懶得裝,衝我顯擺鎖骨的紅痕。
“你知道昨晚他在我身上說什麼嗎?”
“他說,跟你做從來不敢儘興,怕你一激動就尿出來。”
“他早就後悔了,不該救你,不該為你毀了右手,更不該娶你這種隻會讓他丟臉的謝太太。”
“他還說……當年就該讓你死了!”
她說著,鞋跟狠狠踹向母親的墓碑!
理智瞬間崩斷!
我發瘋般衝上去想跟她拚命。
洛晚晚卻不閃不避,幽幽笑了。
我隻覺不對勁。
下一秒,十幾個保鏢就將我倆團團圍住。
“你想乾什麼?”
洛晚晚笑得更得意了。
“放心吧。他們不會動你的,豈不是讓我老公心疼你。”
話音未落,在我驚疑的目光中。
她狠狠扇了自己幾個耳光,撕裂了衣服。
露出麵板上遍佈淤青和傷痕。
我瞬間明白了她的意圖,心下一沉,想要阻止——
“老公……救我!”
幾乎伴隨著她的慘叫,一股大力從身後襲來。
將我掀翻在地。
小腹發出異樣的刺痛。
洛晚晚縮在男人懷裡哭得絕望。
“我不想活了……我確診了抑鬱症,我來找太太道歉,我知道我不該愛上你,可真愛又不能控製……”
“太太居然讓他們把我也折磨失禁!說我配不上你嗚嗚嗚”
“我沒有。”
我直直看向謝星昀。
他忘了,早在我們冷戰時,他就把謝氏安保的排程權給了洛晚晚。
他沒有說話,隻是脫下外套裹住女孩溫聲安慰著。
猶豫之時,洛晚晚突然擦淚,不經意地露出了胳膊的燙傷。
謝星昀徹底失望地看向我。
“何西棠為什麼!這世上我最不想傷的人就是你,可你偏一次次觸碰我的底線!”
“晚晚之前跟我說你讓人網暴她,造她黃謠,我都沒信。”
“可你說說她胳膊上的燙傷是怎麼回事!除了你,誰還能指使公司的人潑咖啡燙她!”
說完,謝星昀便厭煩地移開了眼,揮了揮手。
有人立刻死死按住了我。
幾個保鏢突然抄起鐵鏟,對著我親人的墓碑哐哐地砸!
“不!”
我目眥欲裂,用儘全身力氣嘶喊。
“謝星昀!我們好聚好散不行嗎?彆讓我恨你!”
惡心感湧上喉嚨,我彎腰乾嘔。
洛晚晚眼尖地抽出我包裡的離婚協議,驚叫一聲。
“太太不會是懷孕了吧?”
“啊!你在世上都沒親人了,突然要離開謝家,難道真是懷了彆人的孩子?”
謝星昀胸口劇烈起伏,強壓著怒意。
“這半年你一直在調理身體,我都有吃避孕藥……”
“怪不得,怪不得你最近變了!對我那麼冷淡了!原來是這樣!”
他眼底猩紅:“你真讓我惡心!”
我笑了,笑他的殘忍和愚蠢。
索性認了他們潑的臟水,點了頭。
嘲諷道:“一個濫情又自大的負心漢,我有什麼好留戀的?我們離婚吧。”
謝星昀臉色鐵青,盯著我看了又看。
半晌,突然捂著臉自嘲一笑。
“你果然和彆的男人……”
“何西棠!你不過是仗著我愛你,纔敢這般肆無忌憚!”
三個骨灰罐被挖出,懸在直升機艙門邊。
懸梯垂下。
謝星昀的聲音冷得徹骨。
“打掉你肚子裡的野種!去給晚晚磕頭認錯。今天的事,不會有人知道。”
“以後,你還是風光的謝太太。”
說話間,第一個骨灰罐直直墜落,骨粉隨風飄散!
“不要!”
我彷彿聽見祖父在風中的歎息。
眼淚瞬間落下,我狼狽趴在地上,所有的驕傲都碎了。
“我道歉……我認錯好不好?求你彆這麼對我,他們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念想了!”
謝星昀仰頭,嗓音沙啞得厲害。
“嗬,那我呢?”
直升機仍在盤旋。
我咬了咬牙,抓住冰冷的懸梯。
尊嚴再次被褲子濡濕,可我已經什麼都不在乎了。
搖搖晃晃爬到一半,第二個罐子在我眼前摔下,粉身碎骨。
我心神俱震,險些脫手。
謝星昀眼神一緊,直直抬起頭,似乎想說些什麼。
“老公!我抑鬱症好像犯了,我好想死啊!”
洛晚晚突然撞向墓碑。
而就在謝星昀猶豫的刹那。
我已經爬到了懸梯的頂部,指尖馬上就要碰到母親的骨灰罐。
飛行員垂著頭,小聲說了一句:
“太太,對不住了。”
最後一個罐子,被他輕輕一推,在我眼前,直直墜落!
我的心彷彿被生生撕成兩瓣,身體卻突然變得輕盈。
下方,傳來一聲恐慌到顫抖的喊聲。
“棠棠!”
搶救室外,當聽說那個野種沒保住時,謝星昀暗自鬆了口氣。
孩子是西棠的軟肋,老天終究還是站在他這個“幸運”的人這邊。
可那口氣還未吐儘,試管嬰兒科的主任便一臉喜色地迎了上來。
“恭喜謝總!您和太太的受精卵著床成功了,推算下來,太太都快懷上一個月了!”
主任和醫生們不明就裡,都圍著一臉喜氣地向謝星昀道賀。
一個小護士更是滿眼感動。
“謝太太真是太不容易了,為了懷上這個孩子,她肚皮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取卵針孔……”
可謝星昀臉上沒有半分喜色,直挺挺地僵在原地。
洛晚晚原本見何西棠從高處墜落,嘴角幾乎都要壓不住。
但看著謝星昀那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她心裡越來越慌。
此刻聽到醫生的話,她想也沒想地尖聲反駁。
“你們胡說什麼!謝總年輕力壯,怎麼需要去精子庫!這孩子肯定是彆的野男人的!”
醫生護士們皆是一愣,剛要解釋,卻被洛晚晚急急打斷。
她轉向謝星昀,語氣帶著慣有的委屈與挑唆。
“老公,太太她真的變了!以前隻要我過生日或紀念日,她不是割腕就是跳樓,用儘手段吸引你注意,我受了多少委屈?要不是你護著我,我早就被她逼死了!”
“可現在呢?她犯了這麼大的錯,惹你生這麼大的氣,卻連一句道歉都沒有,完全不在乎你了!”
一樁樁舊事被提起,謝星昀隻覺心煩意亂。
腦海中不自覺浮起的卻是何西棠絕望的眼神和濕透的褲管。
半晌,他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洛晚晚以為奏效了,心中竊喜,伸手想去挽他。
卻被謝星昀一把推開:“你叫誰老公?彆瞎叫。”
他不再看洛晚晚,執拗地拽住主任的白大褂,眼神可怕。
“這種話不能亂說。如果你們植入的不是我的胚胎,我會追究到底,讓你們所有人付出代價!”
“抽我的血,現在!立刻和精子庫的記錄做dna比對!”
醫生見他態度瘋狂,不敢耽誤,忙喊護士抽了一管血。
等待結果的間隙,洛晚晚仍在喋喋不休,可謝星昀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了。
他眼前反複出現的,是何西棠墜落時滿地無邊的紅……
洛晚晚見他毫無反應,醋意讓她一時口不擇言。
“就算驗出來孩子是你的又怎麼樣?還不是已經……”
“閉嘴!”
一隻大掌掐緊了洛晚晚的脖子,力道大得讓她瞬間窒息,
“不會的!我發過誓這輩子絕不負西棠!如果我親手,親手打掉了我們的孩子,我……”
謝星昀幾乎說不下去。
“不,不會的!遇見西棠後我一直很幸運……那場該死的賽車賽,車子沒爆炸,我隻是折了手……我能在二十個繼承人裡勝出,接手謝家。老天爺一直站在我這邊!”
洛晚晚癱在地上劇烈咳嗽,彷彿不認識眼前的男人了一樣,完全傻眼了。
直到此刻,她才意識到自己可能想錯了,還錯得離譜。
她出身貧寒,剛進謝氏時就聽說了那個愛情童話。
既羨慕何西棠的“逆天改命”,又說不出的嫉妒。
直到那天,她親耳聽見謝星昀在辦公室和彆的秘書調情。
抱怨和何西棠在一起“像右手摸左手”。
她才驚喜地以為機會來了,原來謝總早已厭倦!
既然何西棠可以,她為什麼不行?
可現在她才明白,那些話隻是男人哄情人的把戲!
怪不得她當初費儘心機懷上的孩子,會莫名其妙流產。
而謝星昀眼底,甚至連一絲真正的惋惜都沒有!
心直直墜落穀底。
洛晚晚死盯著搶救室的門,無比希望何西棠死掉。
檢測報告終於被送了出來。
“謝總!精子庫預存的dna與您匹配成功。孩子,是您的!”
謝星昀接連倒退幾步,直直撞在牆上。
想著醫生剛剛說的話,西棠腹中的孩子沒了。
倏地,抬起手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麵上湧起瘋狂外露的難過。
洛晚晚慌得不行,竟說出了心裡話。
“那何西棠呢?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人是不是不行了?”
男主一扭頭,就看見了洛晚晚臉上掩飾不住的,盼著西棠死的神情。
所有怒火和憎惡瞬間找到了出口。
“你在這裡乾什麼!給我滾!”
接二連三的打擊徹底擊潰了洛晚晚的心理防線。
她淚流滿麵地還想伸手去挽他的手。
卻被謝星昀一臉嫌惡地打落,毫不猶豫地吩咐下屬。
“把她給我送去華府關起來!馬上給她辦移民手續,塞到最遠的國家!”
“這輩子,都不能讓西棠再看見她!”
不知過了多久,我才睜開眼睛。
意識剛回籠,全身就像被碾過似的疼,手也抬不起來。
床邊的謝星昀幾乎是瞬間開口。
“棠棠,你感覺哪裡不舒服麼?還疼不疼?”
這個年少的稱呼讓我有些恍惚。
好像自從嫁進謝家後,在外人麵前,他稱我為謝太。
私下裡,唯有床笫間纏綿時,會喚我一聲“西棠”。
我默默看向他。
男人眼底布滿血絲,鬍子拉碴,整個人憔悴得不像話。
他端起一旁的湯碗吹了吹,又試了試溫度,才小心翼翼遞到我唇邊。
“棠棠,這是……補身子的藥,我讓人一直溫著的,你喝一點。”
可那熟悉的苦澀氣味一下子讓我意識到。
墜落前腹部那陣怪異的刺痛,原來不是錯覺。
我是真的懷孕了,懷上了我們的第二個孩子。
也再次因謝星昀的情婦而流產了。
我低頭看向小腹,伸手不斷地摩挲。
我曾經無比期盼這個孩子。
甚至不知道謝星昀喝了半年的避孕藥,隻傻傻地以為是自己的問題。
還特意取了他的精子去做試管嬰兒……
卻不料,是這樣的蘭因絮果。
謝星昀看著我的動作,隻感覺心臟像被什麼狠狠揉搓。
他猛地捂住臉,可止不住的淚水還是從指縫間流下。
“棠棠,是我對不起你……對不起我們的孩子……”
可怪異的是,我隻為我的孩子心疼。
卻再也不會心疼麵前這個一場重感冒都能讓我急得掉眼淚的男人。
思緒回籠,我才驚覺,躺在病床上的,是30歲的何西棠。
不再是16歲的天真棠棠了。
等力氣稍恢複了些,我猛地一抬手。
“嘩啦!”
滾燙的湯汁全潑在他臉上,和著淚水往下流,狼狽極了。
“謝星昀,我們離婚吧。”
護士們驚叫出聲,他卻一聲不吭。
第一反應竟是伸手摸我的手背。
確認我沒被燙著後,裝作沒聽見我的話似的,扯出個笑。
“我再給你熬一碗。”
接下來的一個月,他乾脆把整個辦公室搬進了病房。
摸到了我包裡的機票後,更是時時刻刻地守著我。
喂藥,擦身,洗腳,事事親為。
可我一見到他,胸口就憋著一股鬱氣。
我忍無可忍地說要請護工,他全當沒聽見。
終於,我不願再拖。
趁他召開公司的視訊會議時,撥通了謝家老太爺的電話。
不出意料的,我談及利益,他便肯給我一個離開的承諾。
當晚,謝星昀接完老太爺電話回來時,整張臉都漲紅了。
一把扣住我的手腕,每一個字都生生從喉嚨裡硬擠出來。
“何西棠!你就這麼恨我?竟然用謝氏股價做籌碼去和爺爺談條件?”
“你知不知道這是動搖謝家的根基!你觸碰了爺爺的底線,我們這輩子就徹底完了!”
“和我賭氣,為了報複我,居然敢做出這種事來!”
我諷刺地扯了扯唇。
到了現在,我摔斷全身骨頭,和掉了兩個孩子,他還以為我和他鬨脾氣而已。
謝星昀的聲音漸漸變得狼狽哽咽。
“何西棠,你有沒有心!我這一個月,放下所有身段,哄你愛你彌補你,你就一點感覺不到嗎?”
“過去的事你也不是全無過錯!畢竟當初洛晚晚被你欺負得幾欲去死!”
“你看我翻舊賬沒有?我想的全是我們的以後!可你呢?”
他吼著砸著,嚇退了周圍的所有醫生,護士和保鏢。
我卻絲毫不怕,眼中閃過一絲嫌棄。
“你能不能不要這麼情緒化?”
我流產那天,醫生給謝星昀打了60多個電話也打不通。
開啟手機,我卻刷到了他耐心給洛晚晚揉著小腹的朋友圈。
出院後,我不顧身下還流著血,殺到公司。
如同一個瘋癲的人一般拉著他在眾目睽睽下大聲爭吵。
那時候的謝星昀也是這樣敷衍我。
現在風水輪流轉。
我頭一次在他的眼中看到明顯的刺痛悔悟。
果然,刀子隻有紮在自己身上才能感同身受。
男人失魂落魄的眼神隻讓我感到心煩。
為了徹底斷了他的糾纏,我掏出了包中的手機。
播放了當天在墓地的錄音。
洛晚晚的聲音是囂張的,惡毒的。
與平日裡在謝星昀麵前的柔弱可憐判若兩人。
“你知道昨晚他在我身上說什麼嗎?他說,跟你做從來不敢儘興,怕你一激動就尿出來……”
“他還說……當年就該讓你死了!”
緊接著是她踹墓碑的悶響,和她自導自演陷害我時的哭喊。
錄音結束時,謝星昀臉上的憤怒消失殆儘。
隻殘留著近乎空白的茫然。
隨即,被翻湧而上恐慌瞬間裹挾。
“怎麼會是這樣!”
一聲痛苦至極的低吼從謝星昀喉嚨裡生生擠出。
他曾心痛地覺得何西棠變了,從那個純真善良的少女,變成了善妒怨毒的婦人。
可這一切竟然是假的!
棠棠沒有變,是他像個傻子一樣被那下賤的女人矇蔽雙眼,親手害了棠棠!
他的心都要裂了。
反應過來後,他膝行著跪在我麵前,死死抓著我的手,苦苦哀求。
“棠棠,我真的知道錯了,是我對不起你!”
“我的補償還不夠,我把所有財產都給你好不好,隻要你留下來。”
“你一個孤女,離開我怕你受欺負。”
可我胃裡卻像吞了蒼蠅一般,拂開了他的手。
“不必,離婚分給我的錢夠多了,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關係。”
就在他還要糾纏的時候。
咣當一聲,門被推開,警察走了進來。
“誰是謝星昀?有人報警說你非法囚禁。”
是洛晚晚報了警。
可一進審訊室,她又慌忙拉住警察的袖子,急著解釋。
“你們彆抓他呀!我報警隻是想見他一麵……”
“他是我老公,我們隻是在玩情趣而已!你們快放開他!”
謝星昀坐在角落,全程不發一言,看都沒有看洛晚晚一眼。
最終,他交了保釋金,把洛晚晚帶回了郊區彆墅。
洛晚晚還以為他迴心轉意,心頭一喜,語氣變得曖昧纏綿。
“老公,你彆生氣了……我都聽說了,何西棠這輩子都不能再生了。”
“她太作了,根本不懂你,也配不上你。”
“隻有我無論是心裡還是身體上,都把你當做——”
話沒說完,一記耳光狠狠扇斷了她所有得意。
洛晚晚慘叫著跌倒在地,驚恐抬頭才發現。
周圍靜得可怕。
連平日寸步不離謝星昀身的保鏢也消失得乾乾淨淨。
陰影裡,謝星昀慢條斯理地摘下眼鏡,挽起袖子。
“你喜歡用胳膊喝100度的咖啡,對嗎?”
洛晚晚眼神一縮,下意識求饒,“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一杯滾燙的咖啡潑來後,是一記重過一記的拳頭。
打得她哀嚎連連。
起初她還試圖喚回他的憐惜。
“老公,我是真的愛你啊!我這個月一直沒來大姨媽,說不定我已經懷上了你的孩子!”
“你不是一直想要小孩嗎?求你快停手啊!”
發現拿孩子求饒都無用後,她徹底崩潰,咳著血嘶吼。
“對!我心機!我下賤!我爬床勾引你,我挑撥離間,我還陷害何西棠!可你就沒有錯嗎?”
“你讓一個孤女捧上天,打造完美愛情的童話,又肆意踐踏她!不就是給我們這些年輕女孩希望嗎?”
“隻要張開大腿撒撒嬌就有數不儘的財富,誰不想要啊?”
“我故作矜持吊著你的時候,你看我那眼神,恨不得把眼珠子摳出來貼我身上!像條發情的公狗!”
洛晚晚惡毒地笑著。
“可等我真讓你得手了,你轉頭就跟兄弟吐槽我騷得沒邊,不如西棠有韻味!”
“你98個前任,哪個不是這樣?玩膩了就像扔垃圾一樣甩掉!”
“也就何西棠那麼蠢的女人才愛了你那麼久!”
“但她有一點沒說錯,你就是個得不到就騷動,得到了又不珍惜的爛黃瓜!”
“謝星昀,你活該痛失所愛!”
謝星昀發了瘋般嘶吼。
“爛貨!婊子!你害得我妻離子散,你賠我兩個孩子的命來,你陪我棠棠!”
洛晚晚被救護車抬走時,血洇濕了擔架。
那張年輕嬌媚的臉再也看不出原來模樣,隻有喉嚨裡溢位的悲鳴。
她最終重度毀容,失去一隻眼睛,終身與輪椅為伴。
謝星昀賠償百萬,獲刑三年。
謝家老太爺和老夫人依舊利益至上,早就放棄了這個不成器的孫子。
但謝星昀手裡還有不少財產,他本可以花更多的錢緩刑。
但他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就算牢底坐穿,我也一分錢都不給她。”
三年後,出獄的前一晚。
謝星昀照例收拾好床鋪,規規矩矩地坐在小板凳上看電視。
螢幕裡正在播一個女性救助欄目。
何西棠被評為年度暖心大使。
正身著璀璨的禮服,眨著星星一樣的眼睛溫聲致謝。
“沒有不可治癒的傷痛……勇敢結束的人,會被獎勵一個新的開始。”
她下台時,一個滿眼欣賞的男人快步上前,穩穩牽起她的手。
謝星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無名指的那枚婚戒。
幾乎看癡了,直到電視啪的一聲關上。
那天晚上,他躺在床上,無意識地聽著電台裡的懷舊金曲。
梅豔芳的嗓音醇厚而深情。
“但凡未得到,但凡是過去,總是最登對。”
黑暗中,他默默地流下兩行滾燙卻毫無意義的淚。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