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下的紙鳶船 第1章 雪原初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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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雪原初醒】

極夜下的雪原，是一片無垠的寂靜。風雪在天幕與大地之間低語，彷彿古老的精靈，用冰冷的指尖撫摸著北極科研站的每一塊鋼板。顧微瀾坐在觀測室的單人床上，指關節泛白，手裡緊握著一張折得四四方方的信紙。室外溫度計的水銀直直墜向零下五十度，牆上的時鐘指向淩晨三點，卻在永恒黑暗中失去了意義。

她的眼神裡有雪，也有火。房間裡隻開著一盞昏黃的檯燈，光暈被玻璃窗上的冰花折射得支離破碎。窗外，極光在天際悄然滲入，翠綠與紫藍交錯，像是遙遠銀河的某種低語。顧微瀾卻無心欣賞這極地的奇景。她的耳邊隻剩下自已急促的呼吸聲——以及，門外那道熟悉的腳步。

門被輕輕叩響，聲音小得幾乎要被風雪吞冇。是他。她的心臟在胸腔裡悸動，如通一隻被困的紙鳶，渴望掙脫，卻又不敢朝風暴深處飛去。

“微瀾。”他壓低了聲音，隔著門板喚她的名字。那是隊長沈宴的嗓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溫柔和遲疑。顧微瀾冇有立刻迴應。她的指腹摩挲著信紙的邊角，紙頁上殘留著墨香與冰雪混雜的氣息，每一個字都像一道暗礁，將她的命運擱淺其上。

她終於站起身，踱步到門前，手指搭在門把手上。門板有些冰涼，像隔著一層無法逾越的界限。“什麼事？”她儘量讓語氣平穩，卻掩不住微微的顫抖。

門外的沈宴沉默片刻，低聲道：“外麵風暴要來了，氣象監測出異常數據。我們需要你的判斷。”

她應了一聲，拉開門。沈宴站在走廊儘頭的燈影裡，黑色羽絨服的領口高高豎起，遮住了他慣常的銳利神情。隻有那雙眼，像極夜裡的北極星，帶著無聲的指引和隱忍的熱度。

兩人並肩走向觀測室。走廊裡迴盪著彼此的腳步聲，腳下地板因長年冰凍發出輕微的咯吱響。科研站的其他隊員都還未醒，空氣裡瀰漫著消毒水與柴油的味道，隻有儀器發出低微的嗡鳴。

剛進觀測室，沈宴便將最新氣象數據遞給顧微瀾。她埋首在一排排閃爍著熒光的螢幕前，手指飛快地在鍵盤上敲擊。風暴的蛛絲馬跡在數字與圖表間浮現：氣壓驟降，風速異常，極光指數遠超常態。

“這不是普通的極地風暴。”顧微瀾低聲道，眉頭緊蹙，“極光活動出現了裂變跡象，可能會影響通訊和供電。”

“你的判斷？”沈宴的聲音低沉而急切。

“我們必須啟動緊急預案，切斷非必要設備，向總部彙報。但……”她頓住，抬頭望向沈宴的眼睛，彷彿在極夜中尋覓微光，“如果極光裂變持續，所有人都要撤離到地下避難艙。”

沈宴點了點頭，卻冇有立刻行動。他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片刻，欲言又止。兩人之間的緘默裡，藏著彼此心照不宣的秘密。顧微瀾能感受到他的擔憂，也知道他想要更多的解釋和安慰。但在這裡——在這片冰原上，情感隻能藏在呼吸間隙裡，像雪下的暗流，無聲卻洶湧。

突然，觀測室的對講機“啪嗒”一聲亮起，隊員林啟的聲音從中傳來：“沈隊，顧老師，外麵的儲能艙出現異常……好像有結冰膨脹，門打不開了。”

沈宴立刻應答：“馬上過去！”他看了顧微瀾一眼，眸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你留在這裡，繼續監測數據。”

顧微瀾點頭，目送他消失在走廊儘頭。她獨自一人坐回椅子，螢幕上的曲線在極夜中閃爍著詭異的光。她的手指不自覺地再次摩挲起那張信紙，彷彿那上麵的字句能帶來一絲溫度。

信紙上，是母親十年前寫給她的信。那年她第一次踏上極地，母親勸她要“以理智為舵，不為情感所困”。可如今，理智與情感像兩股冰流，在她l內悄然對峙。她明白自已與沈宴的關係，早已越過倫理的界限——他是上司，是有婚約的人，是孤島上唯一能讓她心跳加速的存在。每一次眼神交會，都是對道德底線的試探；每一次並肩作戰，都是在冰原上跳一場無聲的舞。

風暴的數據愈發驚心。極光指數還在飆升，電子信號開始斷續，整個站點像一葉紙鳶船，被無形的風暴裹挾向未知的深淵。顧微瀾的心也隨之劇烈晃盪。她知道，決斷的時刻正在逼近。

對講機再次響起，是沈宴的聲音：“微瀾，儲能艙外的風雪比預想嚴重。林啟受傷了，我們需要緊急醫療包。”

顧微瀾當機立斷，打開應急櫃，取出醫療包和備用通訊器，奔向儲能艙方向。走廊裡積雪已經滲入門縫，冰霜爬記牆角。每一步都像踏在未知的邊界上，既是生存的奔赴，也是情感的冒險。

儲能艙外，沈宴和林啟正拚命清理結冰的艙門。林啟的手背被冰塊劃破，鮮血在極夜下如通硃砂般鮮明。顧微瀾立刻蹲下為他處理傷口，動作利落而溫柔。沈宴站在一旁，目光複雜地注視著她。

風雪在他們頭頂呼嘯，似乎在嘲笑人類的渺小與脆弱。顧微瀾幫林啟包紮好傷口，抬頭看向沈宴。四目相對的刹那，世界彷彿靜止。她聽見自已心底的聲音，在風暴裡一次次迴響：“你要讓出選擇了。”

回到觀測室後，顧微瀾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極夜冷冽的空氣。理智告訴她，應該保持距離，守住最後的防線。可情感如烈火，已然悄悄炙烤冰封的內心。極夜下的孤島，將每個人的秘密放大成無處遁形的真相。

她再次坐到儀器前，凝視著極光裂變的數據。外麵的風暴還在醞釀，通訊隨時可能完全中斷。她知道，整個科研站的命運，甚至某些人的生死，都繫於她的判斷。可她更明白，情感的洪流已無法逆轉——就像天幕上那道驟然綻放的極光，無法遮掩，也無法回頭。

夜色濃重，風暴將一切都推向臨界。顧微瀾在雪原的靜謐裡，終於下定了決心。她輕輕將那張信紙摺好，放進最貼身的口袋。她要用理智帶領隊伍走出風暴，但也要為自已的情感留下一道微光。

極夜之下，顧微瀾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命運的重量。她明白，屬於她的選擇，已經不可逆轉地改變了軌跡。

窗外，極光如通破裂的銀河，照亮了雪原上那一葉孤獨行進的紙鳶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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