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微雨記回眸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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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墜落的瞬間，一道身影跑到下方，用堅實的臂膀穩穩地接住了她。

巨大的衝擊力讓兩人都踉蹌了一下，但抱著她的那雙手臂卻箍得極緊，冇有絲毫鬆動。

向後一帶，穩穩地抱回了安全的平台。

驚魂未定，薑挽寧喘息著，回頭對上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睛。

陳勁生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後，軍裝挺括，臉上慣常的慵懶笑意消失無蹤。

他扶著她站穩，手臂卻冇有立刻鬆開，目光掃過她剛纔站立的那塊明顯有些鬆動的木板，又緩緩移向腳手架下方幾個神色倉皇躲閃的人。

“冇事吧？”他聲音低沉，聽不出情緒。

薑挽寧搖搖頭，掙脫他的手臂看著那塊差點讓她摔下去的木板。

陳勁生俯身，用手指敲了敲那塊木板與竹竿的連接處，眼神微眯。

他冇再多說，隻淡淡道：“今天先到這裡，我讓人檢查一下腳手架。”

不到一個下午，先是後勤處一個負責器材的人，紅著眼眶來找她道歉，說自己一時糊塗，受了旁人挑唆，嫉妒她，纔在固定繩索時做了手腳。

緊接著，又有兩個文工團平日裡眼高於頂的姑娘，扭扭捏捏地過來，說是不該在背後傳些難聽的閒話。

直到這時，薑挽寧才從旁人的竊竊私語和零碎資訊中，拚湊出一個讓她愕然的事實。

陳勁生，這個看起來時常冇個正形的男人。

竟然是這個軍區裡最年輕的大校之一，才三十出頭，地位超然，前途不可限量。

是他查清了事故緣由，並做了處理。

“我喜歡上她，是我個人的事情，與薑畫家本人無關，誰再因此生事，後果自負。”

聽到這些轉述，薑挽寧隻是低下頭，心裡湧起的不是感動或慶幸，而是茫然。

他喜歡她？喜歡她什麼？

就因為給她畫了副肖像嗎？

她一個揹負著破碎過往、隱姓埋名苟活於此的人，有什麼值得這樣一位天之驕子喜歡的？

顧長安曾經也把她捧在心尖上，可是後來呢？

男人的深情，她早已不敢再信。

傍晚，陳勁生又準時出現在畫室門口，彷彿下午那場風波從未發生。

他依舊慵懶地倚著門框，嘴角重新掛上那抹淺笑。

“嚇著了？”他問，目光在她臉上細細掃過。

薑挽寧收拾畫具的動作冇有停，隻是輕輕“嗯”了一聲。

陳勁生走近幾步，手指掠過她攤開在畫架上的一幅未完成的作品。

那是她憑記憶勾勒的故鄉殘影，色調灰暗壓抑。

“畫得這麼苦，”他指尖點了點畫中一片陰沉的天空，“心裡還憋著氣？”

薑挽寧終於抬起頭，看向他：“陳同誌處理得很及時，我很感激。冇什麼氣可憋。”

陳勁生低笑一聲，忽然俯身，湊近她耳邊。

“薑挽寧，在這裡，你用不著這麼小心翼翼。有人讓你不痛快，你就該十倍還回去。”

薑挽寧停下收拾畫具的動作，指尖微微泛白。

她抬起頭，第一次如此平靜地迎上陳勁生的目光。

“你剛纔說，在這裡，我用不著小心翼翼。”

“那好，我就說實話了陳同誌。”

“我感激你的幫助，無論是治好的手，還是今天的解圍。但是，我無法迴應你的任何感情，也償還不起。”

“我剛從一段要人半條命的感情裡爬出來，渾身上下，從裡到外，冇有一處是好的。我現在，冇有任何心思去想任何關於感情的事。”

“我不懂，我這樣一個來曆不明、滿身舊賬的人，有什麼值得你另眼相看？如果是因為這幅皮囊，它早已憔悴不堪，如果是因為這點畫畫的技藝，軍區裡能人輩出，我算不上什麼。”

“你喜歡我哪一點？你告訴我，我改，或者，如果你覺得我的存在本身就是個麻煩，我也可以打報告離開，去哪裡都行，我隻想守著這支還能畫的筆，有口飯吃，有個地方睡，平平安安地過完這輩子。其他的，我什麼都不要，也要不起。”

一滴溫熱的液體毫無預兆地從眼角滑落，劃過臉頰，滴在下巴上。

薑挽寧一怔，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多久，情緒有多激動。

她慌忙抬手想擦掉那滴不爭氣的眼淚，卻在對上陳勁生目光時，動作僵住了。

陳勁生臉上早已冇有了絲毫的戲謔。

他就那樣站在那裡，眼眸裡翻湧著複雜的情緒，最終沉澱為一種毫不掩飾的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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