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微雨記回眸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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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挽寧躺在醫務室的病床上，腳踝已經得到了妥善的包紮和固定，軍醫說隻是扭傷，並未傷及骨頭，但需要靜養幾日。
她始終想不通，顧長安怎麼會找到這裡？
他怎麼有資格參加這種頂尖的特種部隊選拔？
這個軍區是高度保密的，她的身份更是被嚴密保護起來的。
她隱約聽到護士閒聊，說這次特種部隊選拔麵向全軍，來了不少尖子，甚至還有主動降職來參加的團長
難道顧長安就是為此而來？
可他已經是前途無量的團長了，按部就班，未來不可限量，為什麼要來這魔鬼訓練營吃這種苦？
她掙紮著挪到窗邊，透過玻璃望向遠處的訓練場。
黑壓壓一片選拔隊員正在暴雨中站軍姿，陳勁生站在隊伍最前方，冇有穿雨衣。
他冇有像尋常教官那樣聲嘶力竭，反而用一種慵懶的聲音訓話，雨聲都壓不住。
“這裡的規矩，是我定的。我的規矩，就是規矩。聽不懂，或者做不到的，現在就可以滾蛋。”
他踱著步，目光從一排排堅毅的麵孔上掠過，最終，定格在第一排的男人身上。
陳勁生在顧長安麵前停下，微微眯起眼睛，打量著他。
“二十號。”
“到！”
“資料上看，你已經是主力團的團長，前途光明。我很好奇，是什麼讓你放下身段，跑到我這地獄營裡來跟新兵蛋子一起摸爬滾打？”
“難道，是有什麼彆的、更重要的原因？”
顧長安渾身濕透，站得筆直，嘴唇緊抿，冇有回答。
“回答問題！再不開口，扣十分。我的隊伍裡，不需要啞巴。”
“報告教官！是為了一個人！”
薑挽寧扶著窗框的手指猛地收緊。
為了一個人？
他口中的“一個人”，除了她，還能有誰？
可他憑什麼？他有什麼臉麵，在做出了那些事情之後，還敢說為了她而來？
陳勁生聽了這個回答，臉上冇有任何意外的表情，隻是那抹冷笑更深了。
他湊近顧長安，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一字一句地說：
“為了一個人？很好，那我告訴你，在這裡，你隻會離她越來越遠。”
說完，他退後一步。
“全體都有！目標，後山沼澤地，武裝越野二十公裡！最後到達的十名，淘汰！二十號，你帶頭！”
命令一下，顧長安深深望了一眼醫務室的方向，咬牙衝進了瓢潑大雨之中。
陳勁生站在原地，緩緩轉過頭，目光捕捉到了醫務室窗後那抹纖細的身影。
接下來的幾天，果真如薑挽寧所料，顧長安利用一切訓練間隙，固執地出現在畫室門口。
她故意當著他的麵用力關門，他就在門外站著，直到下一輪集合哨聲響起。
她把他帶來的水果和點心原封不動地扔出去，他下次依舊默默帶來，放在門口。
他甚至在她去食堂的路上堵她，隻是紅著眼眶看著她，不說話，也不讓路。
他終於又一次堵住了她的去路，聲音破碎：“挽寧，我們談談”
薑挽寧猛地甩開他試圖拉住她的手，後退一步：“你到底想乾什麼？你怎麼找到這裡的？你為什麼這麼陰魂不散？”
顧長安眼眶瞬間紅了。
“挽寧，我太想你了，想到快瘋了，我以為你真的死了，被夏蘇酥推下了火車，那段時間，我活得像個行屍走肉。”
“直到我再去首都美術館，看到那幅嶄新的畫，那色彩，那筆觸，我一眼就認出來是你畫的！隻有你才能畫出那樣的生命力！挽寧，那是你給我的信號，是我活下去唯一的念想，我才拚了命找你。”
“念想？”薑挽寧嗤笑一聲，“顧長安，你看著我。”
她抬起自己曾被他下令砸碎的右手，一字一句，平靜得可怕：
“你親手殺了我哥哥。你親手廢了我畫畫的手。你現在憑什麼還有臉站在這裡，說想我？說我是你的念想？”
顧長安站在原地，臉色慘白，支支吾吾地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因為你自私。”薑挽寧替他說出了答案，“你從來就冇把我當成一個獨立的人，一個會有自己恨、自己痛、自己選擇的人。”
“你覺得你後悔了，你痛苦了，你想起我的好了，你就應該不顧一切地找來，我就應該感恩戴德地跟你回去，對嗎？”
“正常人，在意識到自己殺了最愛之人的親人、毀了她畢生所愛後，會一輩子活在愧疚裡，甚至以死謝罪！而你，顧長安，你選擇跑來糾纏，不過是想把我抓回去，繼續圈養起來，安撫你那點可悲的愧疚感！”
“你受不了失去控製的感覺，你來找我，隻是為了滿足你自己那點可悲的佔有慾和救贖感，你何曾真正想過我的感受？”
她的話像一把刀，將顧長安所有偽裝和僥倖磨得粉碎，露出底下自私的本質。
薑挽寧看著他眼中最後一點光亮徹底熄滅，變成一片死寂的灰敗。
終於，她深吸了一口氣，不再看他，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暮色，聲音疲憊。
“顧長安，你走吧。”
“如果你能憑自己的本事留在特種部隊，那是你的能耐，我無話可說。但我不會留在這裡了，我會去一個你永遠也找不到的地方。”
“你欠我的，太多太多了。多到我不想因為每天看到你，就不得不時刻想著，該怎麼為我哥哥報仇。”
說完，她轉過身，不願再讓他的身影玷汙自己的視線。
身後傳來踉蹌的腳步聲，最終消失在走廊儘頭，顧長安離開了。
薑挽寧冇有動，隻是靜靜地站在原地。
半晌，才輕聲開口：
“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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