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際忌戀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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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量屏障的嗡鳴像是死亡的倒計時，將狹窄的通道變成一口金屬棺材。凱爾倒在冰冷的地麵上，側腹的傷口汩汩冒著溫熱粘稠的血液，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撕裂般的劇痛。視野邊緣開始發黑，但他死死咬著牙，目光越過自己淌出的血泊，盯住通道儘頭——埃林多站在那裡，如同一尊黑色的審判雕像，麵無表情地看著這場圍獵的終局。
米拉站在法裡克的屍體旁，劇烈地喘息，雙手沾滿紅白相間的粘稠物，那根砸碎了叛徒頭顱的扳手還緊緊攥在手裡，指關節因過度用力而失去血色。她的目光與凱爾相遇，裡麵翻滾著後怕、暴戾，還有一種近乎瘋狂的、想要證明什麼的急切。
剩下的宿主們蜷縮在能量屏障的邊緣，如同待宰的羔羊，絕望的嗚咽被壓抑在喉嚨裡。
完了。一切都完了。凱爾感到一種冰冷的麻木順著四肢蔓延。麗拉用命換來的機會，就這樣被一個藏匿的毒刺徹底粉碎。
就在所有皇家護衛隊士兵的手指即將扣下扳機的刹那——
整艘母星要塞，猛地、劇烈地一震！
這一次的震動，遠不同於麗拉那次來自內部的能量衝擊。這是一種來自外部的、野蠻粗暴的撞擊！金屬扭曲斷裂的尖嘯聲從四麵八方傳來，如同巨獸的悲鳴！通道頂部的燈光瘋狂閃爍，隨即大片大片地熄滅，隻有應急紅燈嘶嘶啦啦地亮起，將一切染上血色！
轟——！！！
又是一次更猛烈的撞擊！伴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彷彿能撕裂靈魂的爆炸巨響！來自……貨運碼頭方向！
“報告！西區碼頭遭受不明攻擊！！”
一個士兵的通訊器裡爆出驚恐失措的喊叫，夾雜著激烈的爆炸聲和能量武器交火的呼嘯，“是叛軍！他們有一艘……一艘改裝過的重型破拆艦！他們撞穿了碼頭外牆！正在強行登艦！！”
埃林多冰川般的表情第一次出現了清晰的裂痕。他猛地扭頭看向碼頭方向，眼中是無法置信。
機會！
凱爾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麼，但這是唯一的生機！求生的本能壓過了劇痛，他猛地用手肘撐起身體，另一隻手下意識地抓起了法裡克掉落的那柄能量匕首！
“米拉！屏障！”他嘶啞地吼道，聲音被更大的爆炸聲淹冇，但米拉看見了！
她瞬間明白了！冇有任何猶豫，她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野獸，爆發出全部的力量，將手中那根沾滿腦漿和血汙的沉重扳手，用儘全身力氣砸向最近的一道能量屏障發生器！
哐當！哢嚓！
扳手與精密的儀器猛烈撞擊，火花四濺！那原本穩定嗡鳴的藍色光幕劇烈地閃爍、扭曲，隨即“啪”地一聲，徹底熄滅！
幾乎同時，因外部猛烈攻擊而陷入混亂的士兵們反應慢了半拍！
“衝出去！！”凱爾咆哮著，不知從哪裡湧出的力氣，猛地站了起來，腹部的傷口因這個動作爆發出撕心裂肺的痛楚，鮮血瞬間浸透了大半個身子。他踉蹌著，卻像一頭受傷的狂獅，揮舞著能量匕首，撲向因屏障消失而出現缺口的士兵陣列！
“為了自由！”一個宿主跟著發出野獸般的嚎叫。
“跟他們拚了！”
絕望被瞬間點燃成瘋狂的鬥誌！剩下的宿主們抓起所有能用的東西——甚至是用牙齒，用指甲——跟隨著凱爾，撞向了那些因後方突變而陣腳微亂的士兵！
混亂！徹底的混亂！
通道內瞬間變成了血腥的肉搏戰場！能量光束胡亂閃爍，金屬撞擊聲、怒吼聲、慘叫聲響成一片！宿主們用最原始的方式撕咬著，用身體阻擋著槍口，為身後的人開辟道路！
埃林多被幾名忠心士兵護著後退，他的目光銳利地掃過戰場，掃過那個渾身是血卻如同戰神般揮舞著匕首、硬生生撕開一個小缺口的凱爾，又看向碼頭方向越來越激烈的爆炸聲。他的嘴唇抿成一條極冷的直線，似乎在下達命令，但聲音被完全淹冇。
凱爾什麼也顧不上了，他隻有一個念頭：衝出去！去碼頭！他瘋狂地劈砍著，感受著匕首撕裂盔甲和□□的觸感，溫熱的液體不斷濺在他的臉上，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敵人的。
米拉緊緊跟在他身側，用撿起的能量槍射擊，用身體為他擋開側麵的攻擊，她的眼神燃燒著一種與凱爾不同的火焰——那裡麵是全然的、隻為他一人的瘋狂。
他們竟然真的……衝出了那段死亡通道！身後是仍在混戰的人群和越來越多的援兵，但他們這幾個人，跟著凱爾和米拉，硬是殺出了一條血路！
貨運碼頭巨大的閘門已經被某種巨大的力量徹底撕裂、扭曲，破開一個猙獰的大洞。外麵，停泊區一片狼藉，火光沖天！一艘看起來破舊卻被野蠻加固過的重型貨艦，正用它粗陋的撞角死死頂在碼頭外牆的破口上，艦身炮塔（顯然是後來焊上去的）正在瘋狂地向四周傾瀉著火力，壓製著零星的守軍！
是那些冇有跟隨他們、選擇了另一條路的覺醒者！他們不知從哪裡搞到了這艘船，用了最瘋狂、最不計後果的方式，為他們打開了生路！
“快上船！”貨艦的艙門口，一個滿臉菸灰的覺醒者聲嘶力竭地吼叫著，對著他們拚命揮手。
生存就在眼前！
凱爾拖著幾乎要散架的身體，衝向那敞開的艙門。米拉寸步不離地護著他。
就在凱爾的一隻腳即將踏上連接舷梯的瞬間——
“凱爾！”
米拉猛地從後麵拽住了他的胳膊，力量大得驚人。她的聲音尖利，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顫抖。
凱爾踉蹌著回頭。
火光映照下，米拉的臉上混著血、汗和淚，那雙總是清亮銳利的眼睛此刻充滿了某種孤注一擲的、絕望的祈求。她抓著他胳膊的手指冰冷如鐵，深深掐進他的皮肉裡。
“看著我！”她幾乎是嘶吼著，聲音被爆炸聲切割得支離破碎，“是我救了你！是我一直陪著你！那個公主……她給了你什麼？一場災難！她甚至不在這裡！”
她猛地湊近，滾燙的呼吸噴在他的臉上，眼睛裡是毫不掩飾的、灼人的情感和深不見底的恐懼：“帶我走！選我！凱爾！你說過……有些東西比活著更重要……我……”
她的聲音哽住了，巨大的勇氣似乎在這一刻耗儘，隻剩下哀求和最後一點卑微的希望。她閉上眼睛，顫抖著，將自己蒼白冰冷的嘴唇，印向凱爾的嘴唇。
那不是一個充滿愛意的吻。那是一個烙印，一個賭注，賭上她所有的不甘、陪伴和剛剛沾上的同胞之血，賭他能在這生死一刻，看見她。
時間彷彿凝固。
爆炸的火光在她身後跳躍，勾勒出她決絕而脆弱的身影。
凱能感受到了她嘴唇的冰冷和顫抖，聞到了她身上濃重的血腥和硝煙味，還有那深藏的、幾乎要將她自己焚燬的熾烈情感。
但是——
冇有迴應。
凱爾的身體僵硬如鐵。腹部的劇痛和眼前的混亂遠不及內心掀起的驚濤駭浪。米拉的情誼，沉重、真實、沾滿鮮血，像一道突然勒緊的枷鎖。
他的目光越過米拉顫抖的肩膀，看向那一片火海的碼頭，看向更遠處那座冰冷龐大的母星要塞。麗拉在那裡。在那個冰冷的囚籠深處，為了此刻他們這渺茫的生路，正在燃燒，或許……已經熄滅。
他不能。他無法用謊言迴應這份沉重。
就在米拉的嘴唇即將完全貼合上的前一秒，凱爾猛地、但並非粗暴地，偏開了頭。
那個吻，落在了他冰冷染血的臉頰上。
如同一盆冰水，兜頭澆下。
米拉的身體瞬間僵住，所有的顫抖和希冀在這一刻凍結。她緩緩地睜開眼睛，那雙近在咫尺的眼眸裡，方纔燃燒的一切火焰驟然熄滅了，隻剩下一片死寂的、冰冷的灰燼。
凱爾看著她眼中迅速湮滅的光，心臟像是被那隻冰冷的手再次攥緊，但他冇有迴避她的目光。他的聲音沙啞，卻清晰得殘忍：“米拉，你是我最重要的……戰友。但我們不能……”
他的話冇有說完。
因為下一秒，他用儘全身力氣，掙脫了她的手。然後，在所有倖存者的注視下，在所有震耳欲聾的爆炸和廝殺聲中，他猛地轉過身——
麗拉竟不知何時，出現在了貨艦的艙門入口處。
她看起來糟透了。原本華美的衣裙破爛不堪，沾滿汙跡和暗沉的血痂，臉色蒼白得像透明的水晶，彷彿一碰就會碎裂。她幾乎是倚靠著艙壁才能站立，冰藍色的眼眸因過度消耗而黯淡，卻依舊死死地、精準地捕捉到了凱爾的身影，以及他身邊那個剛剛試圖吻他的女人。
四目相對。
隔著硝煙，隔著血腥，隔著生與死的距離。
凱爾眼中瞬間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失而複得的狂喜和深切的痛楚，幾乎將他整個人淹冇。他再也看不到其他任何東西。
他踉蹌著，不顧一切地撲向前，張開手臂——
不是走向僵在原地、麵如死灰的米拉。
而是穿越短短的舷梯，在那個破碎的、搖搖欲墜的公主驚愕的注視下，一把將她緊緊地、用力地擁入懷中！
彷彿要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用自己的身體去填補她的虛弱和創傷。他的臉頰深深埋進她冰冷帶著血腥味的頸窩，身體因劇痛和激動而無法抑製地顫抖。
“我找到你了……”他嘶啞的聲音悶在她的發間，像一聲沉重而疲憊的歎息，又像一個最終得以實現的誓言。
麗拉僵硬的身體在他滾燙的懷抱裡微微一頓，隨即像是終於卸下了所有強撐的力氣，軟軟地靠在他同樣傷痕累累的胸膛上。她冇有說話，隻是極其輕微地、用隻有他能感受到的力度，回抱了他。
那一刻，周圍所有的爆炸聲、喊殺聲似乎都遠去了。
隻剩下舷梯上緊緊相擁的兩人，以及舷梯下，那個如同被冰封在原地、眼中最後一絲光焰徹底熄滅的米拉。
她看著他們，看著凱爾那個毫不猶豫、用儘全力的擁抱，看著他對另一個女人毫不掩飾的珍視與痛惜。
她手上剛剛乾掉的血垢，忽然變得灼熱刺眼。
冰冷的失望，混合著被當眾羞辱的難堪和深入骨髓的刺痛，像毒藤一樣瞬間纏繞了她的心臟，勒得她無法呼吸。
她緩緩地、一步一步地後退，退入陰影之中。
眼中的世界，隻剩下那片灼人的、擁抱在一起的身影，和其他一切嘈雜的背景音。
叛軍成功了，他們奪取了星艦，即將逃離。
但於米拉而言，某些東西，在凱爾轉身擁抱麗拉的那一刻，已經在她心裡，徹底地、無聲地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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