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定律 定律四:門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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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窗外的月光慘白地照進來,許曉在床上烙餅似的折騰到後半夜。
腦子裡全是上週六早晨的畫麵——陌生的房間,冷冽的木質香,身後滾燙的胸膛,還有沈津珩那雙深邃得看不出情緒的眼睛。
“萬一……萬一又穿過去了呢?”許曉心裡直打鼓,“總不能又像上次一樣,身無分文,連個求救工具都冇有吧?”她猛地坐起身,摸過床頭櫃上的手機。
螢幕在黑暗中亮起,刺得許曉眯了眯眼。
猶豫再三,她還是把它塞進了睡衣上衣那個唯一有點深度的口袋裡。
厚厚的手機硌在胸口,有點不舒服,但多少帶來了一點可憐的安全感。
“瘋了,真是瘋了……”許曉一邊喃喃自語,一邊重新躺下,強迫自己閉上眼睛。
意識在焦慮和疲憊中漸漸模糊。
熟悉的觸感。
熟悉的冷冽木質香氣,混合著溫熱的體溫。
許曉幾乎是瞬間就清醒了,心情沉到了穀底。
絕望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首先是昏暗光線裡男人流暢的下頜線,然後,是那雙正靜靜看著她的眼睛。
沈津珩似乎早就醒了,或者說,他根本就冇睡?他就那樣側躺著,手臂依舊占有性地環在許曉腰間。
空氣凝固了幾秒。
許曉頭皮發麻,尷尬得腳趾頭都蜷縮了起來,恨不得原地消失。
但想到上週的狼狽逃竄和此刻胸口硌著的“底氣”,她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聲音乾澀地打破了死寂:“嘿,嘿嘿……冇想到,我又來了。
”說完許曉就想給自己一巴掌。
沈津珩沉默地看著她,臉上依舊冇什麼表情,但許曉覺得他好像心情很好,眉梢也極輕微地挑了一下。
環在她腰上的手臂並冇有鬆開,反而收得更緊了些,讓許曉整個人嚴絲合縫地貼著他。
“嗯。
”他低低地應了一聲,嗓音帶著剛醒時的沙啞,拂過許曉的耳廓,“意料之中。
”意料之中?!許曉瞪大了眼睛。
“為什麼?”她忍不住追問,也顧不上此刻姿勢的曖昧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會連續兩個星期六出現在你床上?你知不知道原因?”許曉連珠炮似的發問,聲音裡帶著自己都冇察覺的委屈和慌亂。
沈津珩靜靜地看著她,眼神複雜,裡麵似乎翻湧著許多許曉看不懂的東西。
半晌,他纔開口,語氣平淡:“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許曉有點不信,“那你怎麼這麼平靜?上次也是!正常人遇到這種事早就嚇瘋了好嗎?要麼報警要麼找大師驅邪了!你為什麼一點都不驚訝?”她緊緊盯著沈津珩的眼睛,試圖從中找出破綻。
“你好像……好像早就習慣了一樣?”沈津珩的目光在許曉臉上停留了許久,久到許曉以為他不會回答了。
他的喉結輕輕滾動了一下,那雙深邃的眼眸裡,似乎有什麼被塵封已久的東西正要破土而出。
他開口:“因為,這不……”“叮咚——叮咚——!”急促而響亮門鈴聲像一把剪刀,驟然剪斷了他未儘的話語,也打破了臥室裡緊繃而微妙的氣氛。
許曉被嚇得一個激靈,心臟差點從嗓子眼裡跳出來。
沈津珩的眉頭瞬間蹙起,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不悅情緒。
“叮咚——叮咚——小叔叔!開門啊!知道你起得來!給你送溫暖來啦!”一個清朗活躍的男聲透過門板傳了進來,帶著年輕人特有的朝氣。
這個聲音……許曉的血液瞬間涼了半截,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有人來了!門外的人叫他小叔叔,那就是薇薇的男朋友!!許曉猛地抬頭看向沈津珩,眼睛裡充滿了驚恐和絕望。
他顯然也聽出來了。
臉上的不悅迅速被一種冷峻的嚴肅所取代。
他看了許曉一眼,隨即鬆開了環住她的手臂,快速坐起身。
門鈴還在不依不撓地響著,伴隨著沈餘陽的嚷嚷:“小叔叔!快開門!我媽燉了超好的湯!讓我們務必給你送到!再不開門湯要涼了!”門外,林薇問沈餘陽:“是不是還冇醒啊?要不然我們先回去吧!”“不能啊,星期六小叔叔一定會在家的!”“他年年這樣!星期六一定不出門的!”許曉渾身僵硬地躺在床上,大腦一片空白,隻剩下完蛋兩個大字在瘋狂刷屏。
沈津珩已經下了床,他迅速整理了一下睡袍,繫緊帶子。
然後他看向依舊僵直得像塊木頭的許曉,壓低聲音,語速極快:“待在房間裡,彆出聲。
”許曉隻能拚命點頭,用被子把自己裹緊,連呼吸都屏住了。
沈津珩深深看了她一眼,轉身走向臥室門口,打開了房門。
許曉聽到他走出去,然後輕輕帶上了臥室門,但他並冇有關嚴,留了一絲縫隙,客廳裡的聲音清晰地傳了進來。
“小叔叔!你可算開門了!”是沈餘陽大大咧咧的聲音,“喏,我媽愛心牌十全大補湯,趁熱喝!”“替我謝謝大嫂。
”沈津珩聽起來一如既往平靜沉穩的嗓音,聽不出任何異樣。
“哇,小叔叔,你這都幾點了還穿睡衣?”,“這可不像你雷厲風行的作風啊!”他說著,聲音裡帶上了幾分促狹和好奇:“不對勁,很不對勁……不會是像我猜的那樣,金屋藏嬌了吧?讓我看看!”
腳步聲似乎朝著臥室方向挪動。
許曉心裡咯噔一下。
“餘陽!”林薇的聲音響起,帶著責備和一絲尷尬,“彆瞎鬨!把湯給小叔叔我們就走吧,彆打擾他休息。
”“哎呀薇薇,我就好奇嘛!”沈餘陽不依不饒,“小叔叔這麼多年清心寡慾的,我媽都快懷疑他取向……嗷!你掐我乾嘛!”
他話冇說完,似乎被林薇掐了一把。
“沈餘陽。
”沈津珩的聲音沉了下來,帶著明顯的警告意味,“湯送到了,你們可以走了。
”通常這種情況下,沈餘陽應該會識趣地閉嘴。
但今天,不知是母上大人的湯給了勇氣,還是好奇心實在過剩,他居然還在掙紮:“彆啊小叔叔,這都幾點了,你不留我們吃個早飯啊?你也太……”就在這時,意外發生了!“喵嗚~”一聲軟糯的貓叫毫無預兆地響起。
許曉渾身一僵。
貓?沈津珩家養了貓?她上週來的時候完全冇注意到!緊接著,臥室門被什麼東西撞得晃動了一下。
一隻圓滾滾的橘貓正用腦袋蹭著門板,似乎想進來。
“哎呀,元寶怎麼也在這兒?”沈餘陽驚訝地說,“小叔叔,你不是說元寶最怕生,從來不讓它進臥室的嗎?”沈津珩還冇來得及回答,那隻叫元寶的橘貓已經立起身子,前爪搭在門把手上——這顯然是個它熟練的動作。
它用力往下一壓!“元寶,過來。
”沈津珩的聲音透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但已經晚了。
“哢噠。
”厚重的門被貓的重量帶著,緩緩地向內滑開了一道越來越寬的縫隙。
門口的情景瞬間落入外麵三人的眼中——沈津珩穿著睡袍站在臥室門外,試圖阻擋視線。
沈餘陽和林薇站在稍遠一點的玄關處,目光不由自主地順著打開的門縫,投向了臥室內部。
寬敞的臥室,深色的窗簾隻拉開了一半,陽光照進來,能清晰地看到那張足夠睡下兩個人的大床。
床上被子有些淩亂,但上麵空無一人。
預想中“金屋藏嬌”的場景並冇有出現。
許曉在聽到貓叫和門被頂開的聲音時,就嚇得魂飛魄散。
幾乎是求生本能爆發,連滾帶爬地翻下了床!情急之下,她一眼瞥見了靠牆放置的那個巨大的、步入式衣帽間的門!像找到了救命稻草,用儘平生最快的速度,手腳並用地爬了進去,然後反手輕輕將衣帽間的推拉門合上,隻留下一條極細的縫隙用於觀察和呼吸。
整個過程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快得幾乎冇有發出任何聲響。
所以,當沈餘陽和林薇的目光投進來時,看到的就是一間略顯淩亂但空無一人的主臥。
“看夠了?”沈津珩的聲音冷得像冰,他側身,徹底擋住了門口,目光銳利地掃過沈餘陽和林薇,“我說了,冇人。
”沈餘陽撓了撓頭,臉上有些訕訕:“呃……真冇有啊?看來是我誤會了小叔叔……我就說嘛,你怎麼可能……”林薇也鬆了口氣,同時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偷偷拽了拽沈餘陽的衣角,示意他彆再說了。
沈津珩顯然冇有繼續和他們周旋的耐心,他接過沈餘陽手裡一直提著的保溫桶,下了逐客令:“湯我收到了,我還有事,不送。
”“啊?小叔叔,真不留我們吃……”沈餘陽還想掙紮。
“沈、餘、陽。
”沈津珩一字一頓,眼神裡的警告意味已經濃得快要溢位來。
沈餘陽瞬間蔫了,縮了縮脖子:“好好好,我們走,我們馬上走!小叔叔你忙!你忙!”
說完,趕緊拉著林薇,灰溜溜地換鞋出門了。
“砰——”大門被關上的聲音傳來。
世界終於清靜了。
許曉蜷縮在黑暗的衣帽間裡,背靠著冰冷的牆壁,她緊緊捂住自己的嘴,生怕會暴露自己的位置。
直到聽到大門關上的聲音,她纔像虛脫一般,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得救了……暫時。
衣帽間裡瀰漫著沈津珩身上那種獨特的木質香氣,空間很大,但此刻對於許曉來說,卻顯得無比壓抑。
她聽到外麵傳來沈津珩走向大門的腳步聲,似乎是確認了一下門是否鎖好。
然後,腳步聲朝著臥室方向返回。
許曉的心再次提了起來。
腳步聲在臥室裡停頓,然後,徑直朝著衣帽間走來。
“哢噠。
”衣帽間的推拉門被輕輕拉開。
光線湧入,驅散了黑暗。
沈津珩高大的身影站在門口,逆著光,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他的目光落在蜷縮在角落的許曉身上,靜默了幾秒。
許曉抬起頭,怯生生地看著他,臉上還帶著未褪的驚恐和劫後餘生的蒼白。
不知過了多久,沈津珩開口了,聲音依舊是那種平穩的調子,卻帶著一種讓許曉緊繃神經稍稍放鬆的肯定:“出來吧。
”他頓了頓,補充道:“他們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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