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穹龍冕 第244章 餘溫
洛逸塵是在一片溫暖而熟悉的清冷氣息中找回意識的。
劇痛如同退潮的海水，緩緩從四肢百骸抽離，留下一種被徹底掏空後的虛浮感，他艱難地掀開沉重的眼皮。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冰藍色。
如同最純淨的極地寒冰，又帶著晨曦微光的柔和。那是周若瑤的長發，此刻正有幾縷散落在他枕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屬於她的冷冽幽香。
他微微轉動眼珠，看見了她。
周若瑤伏在床沿，似乎累極了，竟就這樣睡著了。
她側著臉枕在自己交疊的手臂上，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一小片疲憊的陰影，平日裡清冷如霜的麵容此刻顯得異常柔和，隻是眉頭還微微蹙著，彷彿在睡夢中也被什麼憂慮纏繞。
晨曦透過窗欞，柔和地勾勒著她精緻的輪廓，也照亮了她眼底淡淡的青黑色。
洛逸塵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那雙總是微涼纖細的手，此刻正虛虛地覆蓋在他搭在錦被外的手背上。
一種難以言喻的暖流瞬間衝散了殘留在身體裡的冰冷和痛楚，比任何靈丹妙藥都要熨帖。
她就這麼守在這裡，不知守了多久。
他動了動手指，極其輕微地反握住了她的指尖。
但這細微的動靜，卻如同驚雷般驚醒了淺眠的人兒。
周若瑤的身體猛地一顫，如同受驚的小鹿，倏地抬起頭。
當她的視線聚焦，清晰地看到床上那雙正凝視著她的、帶著虛弱卻已然清醒的金藍色眼眸時，所有的睡意、所有的疲憊，都在刹那間被難以置信的狂喜所取代。
“逸塵？！”
她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帶著濃重的鼻音和無法抑製的顫抖，冰藍色的眼眸瞬間蒙上了一層水光。
她幾乎是撲到床邊，冰涼卻微微顫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撫上洛逸塵的臉頰，感受著那真實的溫度。
“你……你醒了？真的醒了？感覺怎麼樣？哪裡還疼？渴不渴？餓不餓？”一連串的問題如同珍珠般滾落，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和無法掩飾的慌亂關切，早已沒了平日的清冷自持。
洛逸塵努力牽動嘴角，想給她一個安撫的微笑，卻隻扯出一個虛弱無力的弧度。他艱難地動了動嘴唇，氣若遊絲：“水……”
洛逸塵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隻是他想說話的時候，卻發現喉嚨一陣乾澀。
“水！對，水！”周若瑤如夢初醒。
她手忙腳亂地衝到桌邊，拿起早已準備好的溫水和玉勺。
回到床邊時，她的動作卻又變得無比輕柔小心。
她小心翼翼地托起洛逸塵的後頸，讓他靠在自己臂彎裡，玉勺舀起溫水，一點點地喂到他乾裂的唇邊。
清甜的溫水滑過火燒火燎的喉嚨，帶來一陣久旱逢甘霖般的舒暢。
洛逸塵貪婪地小口吞嚥著，每一次吞嚥都牽扯著虛弱的身體，但他的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周若瑤的臉龐。
看著她眼底濃重的青黑，看著她眉宇間揮之不去的倦色，看著她喂水時那專注得近乎虔誠的神情，心口那股酸澀的暖流愈發洶湧。
一碗水喂完，周若瑤輕柔地將他放回枕上，細心地替他掖好被角。
她坐在床邊，冰藍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凝視著他，彷彿生怕一眨眼他又會陷入沉睡。
“我睡多久了？”洛逸塵的聲音依舊沙啞，但總算能連貫成句。
“整整一個月。”周若瑤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後怕，道：“蘇導師和院長都來看過，用了很多丹藥和星陣溫養，才穩住你的情況。可你……一直沒醒。”
一個月！
洛逸塵心中一震，他沒想到自己竟昏迷瞭如此之久。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周若瑤明顯憔悴了許多的臉龐上，一個念頭瞬間擊中了他：“你……一直在這裡守著？”
周若瑤沒有立刻回答，隻是微微垂下了眼簾，長長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輕顫了一下，預設的姿態已然說明瞭一切。
他的目光落在周若瑤布滿血絲的眼睛和蒼白憔悴的臉上，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揪了一下，泛起尖銳的疼。
“辛苦……你了……”他看著她，金藍色的眼眸裡充滿了濃得化不開的心疼和愧疚。
周若瑤搖搖頭，冰藍色的長發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她重新握住他的手，將自己微涼的手心貼在他溫熱的掌心裡，感受著那份失而複得的踏實感：“隻要你醒了，什麼都值得。”
她頓了頓，眼眸裡漾起溫柔的水波，唇角彎起一個帶著淚痕卻無比真實的笑容，“還有……恭喜你，巔峰戰冠軍，洛大學員。”
時間如同星輝塔外緩緩流淌的星輝河，在平靜中悄然滑過。距離洛逸塵蘇醒，又過去了一個月的光景。
他宿舍的房間幾乎成了最熱鬨的“據點”。
最初的虛弱期過後，夥伴們便如紛紛湧來探望。
“哥！張嘴，嘗嘗這個，我特意讓醉星樓的大師傅做的星靈蜜露羹，據說對恢複精神力特彆有效！”星璃像隻活潑的銀藍色雲雀，總是第一個衝到床邊。
此刻，她正獻寶似的捧著一個精緻的玉碗，舀起一勺散發著清甜香氣的羹湯往洛逸塵嘴邊送，大眼睛亮晶晶地滿是期待。
洛逸塵被她這殷勤勁兒弄得哭笑不得，隻能配合地張嘴。
“唔…味道不錯。我們的小星璃越來越懂事了。”洛逸塵嚥下羹湯，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
“那是！”星璃得意地揚起小下巴，隨即又像想到什麼，促狹地瞟了一眼安靜坐在床沿削靈果的周若瑤，“不過比起若瑤姐姐一個月來寸步不離的照顧，我這算啥呀！”她故意拖長了語調。
周若瑤削果皮的動作微微一頓，耳根迅速染上一抹薄紅，沒好氣地瞪了星璃一眼：“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哈哈哈！”一陣爽朗的笑聲從門口傳來。
林軒拄著一根青玉杖，在黃曦的攙扶下走了進來。
他胸口的傷還未完全痊癒，臉色也有些蒼白，但精神頭十足，一雙眼睛炯炯有神。
“堵嘴？我看星璃說得挺對嘛！”林軒笑嘻嘻地介麵道。
他的目光在洛逸塵和周若瑤之間曖昧地掃來掃去，道：“洛兄，你是不知道，你昏迷那會兒，若瑤師妹整個人都快成冰雕了，就守在你床邊，那叫一個望眼欲穿啊！嘖嘖，看得我都心疼……嗷！”
話沒說完，就被黃曦毫不客氣地用手肘捅了一下肋骨。林軒誇張地哀嚎了一聲，齜牙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