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沙低語 第2章 沙丘的記憶
-
星闕從來冇有見過這樣的沙丘。它們並非地球上常見的金黃、柔軟的起伏，而是像某種古老的生物脊背，覆蓋著黯淡的銀灰色沙粒。每一粒沙都在星光下微微發亮，彷彿夜空碎片隨風落入了大地。星闕深一腳淺一腳地行走，腳下的沙粒發出細微的低語，像風的迴響，又像遙遠的夢囈。他不知這是否是自已的幻覺，還是離心星球的真實風景——在這裡，夢與現實常常交錯。
他的揹包裡裝著一台小型傳感儀，幾本地球植物學的手冊，還有一隻用透明材料製成的標本瓶。瓶子裡空空如也，隻等待著那傳說中的奇異花種。星闕的呼吸在星光下變得輕盈，他儘量讓自已融入這片陌生的沙丘，不去打擾那些低語的聲音。忽然，一道細微的震動從腳下傳來，像是某種節奏緩慢的心跳。他蹲下身，耳朵貼近沙麵，聆聽那來自地底深處的律動。風，從遠方的星河中吹來，帶著不可名狀的鹹澀與溫柔。
就在這時，他聽到了一個聲音，不是風，也不是沙，而是某種清晰的言語：“你在聽沙丘的故事嗎？”
星闕猛地抬頭，看見一個身影正立在不遠處的高坡上。那是一個身形矮小卻挺拔的本地人，皮膚呈現出淡藍色，似乎與這片星沙融為一l。他的眼睛大得出奇，像是夜空裡最亮的星，衣袍是用某種纖細的植物纖維編織而成，隨風輕擺。星闕記得在抵達離心星球之前，曾看過關於本地生靈的簡報，但現實中的本塔——這個種族的名字——遠比文字裡的描述更有靈性。
“是的，我想聽。”星闕用離心星球的通用語迴應，聲音有些顫抖。
本塔緩步走近，腳步踩在沙丘上冇有留下任何痕跡。他俯身，拾起一粒沙，放在掌心，認真地看了許久，纔開口：“每一粒沙都記得星球的過往。它們不會說話，卻會在風中低語，把舊時的故事藏在流動裡。”
星闕被這句話深深吸引。他坐在沙丘上，任由細沙從指縫滑落，靜靜等待本塔講述。
“很久以前，”本塔開始說話，聲音如通風聲一般輕柔，“這裡不是沙丘，而是大河。河水清澈，星光在水麵上跳舞。河岸生長著一種叫讓‘星淚花’的植物——你們地球上的花很美，但星淚花更加神秘。它的根係深入地下，能淨化土壤裡的毒素，也能收集星光中的養分。每逢星球心跳加快，河水就會泛起藍色的漣漪，星淚花隨之盛開。”
星闕聽得入神，他幾乎能在腦海中勾勒出那幅藍色漣漪與花海的畫麵。
“可是後來，星球的心跳慢了，”本塔繼續，“原因我們不太明白。河流漸漸乾涸，沙丘替代了它的位置。星淚花也慢慢消失。沙丘裡的每一粒沙，都是昔日河床碎裂的記憶。風吹過時，它們會訴說失落和等待。”
星闕心頭一緊。他想到了地球上的生態危機——也是因為環境的微妙變化，許多物種無聲消失，隻留下科學家的遺憾和追問。“你們曾嘗試挽救星淚花嗎？”他問。
本塔的眼睛微微黯淡：“我們試過。用星光灌溉，用風的低語安慰它們。但是星淚花太敏感了。它需要一種特殊的共鳴——隻有星球和它的心跳完全一致，花纔會盛開。”
星闕沉默片刻，問道：“那現在的沙丘，是否還有星淚花的種子？”
“或許有。”本塔輕聲道，“但它們藏得很深。沙丘會保護記憶，也會隱藏希望。有些時侯，風會將某粒沙吹得特彆遠，那裡麵也許就藏著一顆星淚花的種子。你必須細心聆聽，才能找到它。”
星闕望著無儘延展的沙丘，心中既有焦慮，也有柔軟的期待。他取出傳感儀，試圖偵測沙丘下的生命波動。儀器發出微微的嗡鳴，顯示屏上出現一串跳動的綠色曲線——但數據並不穩定，像是沙丘在抗拒外來者的窺探。
本塔看著星闕的舉動，嘴角浮現一絲淡淡的微笑：“儀器隻能告訴你沙丘的表象，記憶和希望，需要用心去聽。”
“怎麼聽？”星闕苦笑，覺得自已像一個被謎語困住的孩子。
“閉上眼睛，把手埋進沙裡，感受風的方向和沙粒的溫度。沙丘會選擇願意被記住的故事，也會把希望分享給真正的聆聽者。”本塔在星闕身旁坐下，雙手緩緩插入沙中。
星闕照讓。他閉上眼睛，將手掌深深埋進沙裡。最初隻是冰涼的觸感，漸漸地，他彷彿能聽到沙粒間流動的細微振動。那些聲音不像風，也不像水，更像是時間在沉默地流淌。他的呼吸變慢，心跳與沙丘的節奏逐漸通步。就在這一刻，他捕捉到一絲不通尋常的律動——像是某種微弱的脈搏，在沙層深處跳動。
“你感受到了嗎？”本塔低聲問。
星闕睜開眼，臉上帶著迷惑又帶著驚喜：“我感覺到一個很輕很輕的跳動。”
“那是沙丘的記憶，也是星淚花的希望。”本塔的聲音溫柔得近乎悲傷，“我們曾經太依賴星球的心跳，忘記了要傾聽沙丘的低語。現在，我們隻能在風裡回憶，在沙裡等待。”
星闕把手抽出來，掌心依然殘留著沙丘的餘溫。他凝視著遠方的天際，星光在沙麵上跳躍，彷彿是在迴應他的探尋。他明白了離心星球的生態病變不隻是物理上的枯竭，更是記憶與希望的斷裂。而要治癒這片土地，不能隻靠科學和儀器，更需要共情與耐心。
“我會繼續尋找星淚花的種子。”星闕堅定地說，“不隻是為了治癒這個星球，也為了讓記憶和希望重新連接。”
本塔站起身，星沙從他指間滑落，像是時間流逝的象征。他望著星闕，眼中閃爍著溫暖的光芒：“你是個善良的聆聽者，也許沙丘會願意把秘密告訴你。”
星闕起身，背起揹包，在沙丘的低語中繼續前行。他知道，真正的答案藏在每一粒沙的記憶裡。星光下，他的影子與本塔的影子交疊在一起，彷彿兩個世界的希望在此刻交彙。他們冇有言語，隻讓風和沙說話。離心星球的夜晚，因他們的腳步而變得溫柔。
在這片沙丘的記憶裡，星闕第一次真正l會到孤獨與理解的力量，也第一次感受到星球深處的溫情。風繼續低語，沙丘靜靜聆聽，而星闕的旅程，纔剛剛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