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沙低語 第6章 塔赫的試煉

    -

星闕常常覺得，自已與離心星球的距離不僅僅是數十光年的遙遠，更像是用一層透明的紗幕將他與萬物隔開。每一次風起沙落，他都渴望能聽懂風的低語，觸摸到沙丘的記憶。然而這一天，風中裹挾的不僅是星光，還有一種粗礪的陌生氣息。

那是塔赫的到來。

星闕第一次見到塔赫，是在夜褪晨初的沙原。塔赫的身形像是用岩石和流沙雕刻出來的，堅硬且靈動。他的皮膚在晨色裡泛著淡淡的銀灰，眼眸深邃如離心星球的地層裂縫。塔赫的步伐迅捷，彷彿一切障礙都是他生存試煉的陪襯。與星闕對視時，他的目光裡冇有溫度，隻有一往無前的銳利。

“你在讓什麼？”塔赫的聲音像是風暴掠過沙丘的頂端，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星闕蹲在一株剛剛適應本地氣侯的地生苔蘚前，小心翼翼地為它遮擋過強的晨光。他抬起頭，微笑中帶著歉意：“我在觀察它的生長形態，也許這種苔蘚能適應生態病變。”

塔赫冷笑一聲，腳步毫不猶豫地踩碎一旁的枯枝。“這些無用的東西，能為你帶來什麼？如果你不能在這裡活下來，這些知識隻是負擔。”

星闕的手指微微收緊。他明白塔赫的質疑，也明白在這片星沙中，溫柔與生存似乎是對立的。但他還是輕聲道：“或許生存並不是全部。我們可以一起找到治癒的方法，而不是爭奪資源。”

塔赫的眼神裡閃過一絲不屑。“你從地球來，是為了玩治癒的遊戲嗎？這裡的風沙不會因為你的溫柔而消失。”

他轉身，帶著一股挑戰與警告離開。星闕望著塔赫的背影，心中卻生出另一種力量。他知道，溫柔並不是軟弱，理解的種子也許更堅韌。

上午的風漸漸轉暖，星闕繼續他的研究。他沿著沙丘的脊背，尋找奇異花種的蹤跡。離心星球的沙地裡，時光彷彿流轉得更慢，每一粒星沙都蘊藏著過去的低語。他從苔蘚的葉脈裡采集微量的露滴，記錄下其對恒星輻射的反應。

然而，塔赫並冇有離開太遠。他在遠處觀察著星闕的一舉一動，目光中漸漸多了一層複雜的色彩。或許他在等待一個證明，證明溫柔是否真的有力量在這異星紮根。

正午時分，兩人再次相遇在一處資源點。那是一片星沙下埋藏的水晶礦脈，礦脈上方生長著一簇本地特有的星裂花。其花瓣透明如晨露，閃著微弱的藍光。星闕正準備采集樣本，卻聽到身後沙石的窸窣。

塔赫走近，手裡握著一柄由聚合礦石製成的簡易工具。他毫無猶豫地開始開采，動作果斷而高效。沙粒在他的掌心滑落，發出清脆的聲響。他冇有理會花的脆弱，隻在意礦石的分量。

“你要破壞它？”星闕上前一步，聲音裡帶著焦慮。

“資源纔是真正的價值。”塔赫頭也不回，“你在乎這些花？它們死了，還會再生。但冇有礦石，我們都活不下去。”

星闕擋在星裂花前，低聲道：“如果我們隻知道掠奪，這裡的病變永遠不會痊癒。”

塔赫眯起眼睛，目光裡有了些許怒意。“你阻止我，就是在挑戰我的生存。你覺得你能贏嗎？”

空氣彷彿凝固了。烈日下，星闕的影子在沙地上拉長，像是一道溫柔的屏障。塔赫的呼吸加重，握緊了工具。

就在這時，沙丘深處傳來一陣低沉的鳴響。那是本地生靈的警告，預示著資源點的結構出現了不穩定。沙下的水晶礦脈開始微微震顫，星裂花的花瓣也顫抖起來，彷彿在訴說即將到來的危險。

星闕立刻後退一步，拉住塔赫：“不要動！礦脈要塌了！”

塔赫愣住，目光在星闕和星裂花之間停留片刻，終究選擇了暫時撤退。兩人一通退至安全地帶，目睹沙丘下的水晶礦脈緩緩崩解，星裂花在風中發出微弱的光芒，像是安慰又像是哀悼。

沉默在兩人之間延綿許久。

塔赫終於開口，聲音低沉：“你為什麼不逃？為了幾朵花，值得這樣冒險？”

星闕輕輕搖頭，“它們是這個星球的記憶，也是希望。如果連這些脆弱都守護不了，我們又有什麼資格談生存？”

塔赫冇有再說話。他抬頭望向遠處的恒星，眉宇間浮現一絲迷茫。也許他從未想過，生存和溫柔可以共存。

午後風起，星沙在空中飄舞，彷彿將兩人的影子揉入一片金色的寧靜。塔赫低頭，手中的工具在沙地上劃過一道淺淺的痕跡。他遞給星闕一塊礦石，語氣中第一次有了不易察覺的柔軟：“你也需要它吧。生存不隻是爭奪，有時侯也需要妥協。”

星闕接過礦石，笑了。那微笑如星光下的露水，清澈而溫柔。

兩人並肩而行，沿著沙丘的邊緣走向下一個資源點。塔赫的步伐仍舊堅毅，卻少了一分孤絕。星闕在沙地上留下淺淺的腳印，每一步都銘記著失敗與新生的交替。

風繼續低語，沙丘記住了他們短暫的衝突與和解。或許在這陌生的星球上，溫柔與堅強都隻是生命尋找理解的方式。

而星闕相信，治癒終將發生，不在遠方，而在通路人的心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