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時雪滿山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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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裡氤氳著溫熱的水汽,但江思程的心卻冷得像塊冰。
他關上門,背靠著冰涼的瓷磚,隻覺得疲憊。
他渾身黏膩,現在隻想好好洗個澡睡一覺,什麼都不去想。
可他的右腿打了石膏,行動不便,在伸手拿沐浴露時,腳下一滑,整個人跌坐在浴室的地上。
手上的花灑掉落在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他聽見客廳傳來陳彥青的聲音。
“念離姐姐?什麼聲音?是不是思程哥哥在浴室摔倒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江思程的心不自覺地緊了緊。
阮念離會像關心陳彥青一樣關心他嗎?
可下一秒,他聽見阮念離無所謂地說:
“冇事的,可能就是不小心碰掉了東西,倒是你,受傷了,就不要再管彆人了,好好養傷,不然我會心疼的。”
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緊,又驟然鬆開。
原來他被車撞到骨折,都比不上陳彥青膝蓋那點小小的破皮。
江思程忍著痛從地上爬起來,又洗了澡,路過客廳時,他無視沙發上的二人,徑直走向自己的臥室。
江思程是被頭痛疼醒的。
白天淋了雨,又等了許久才洗上澡,後半夜就發起高燒。
喉嚨乾得冒煙,半夜裡,他迷迷糊糊地起身,想要去廚房倒杯水喝。
經過一樓客房時,一絲極其壓抑的聲響從門縫裡漏了出來。
江思程的腳步猛地頓住。
是陳彥青,和阮念離,他們在做那種事情!
陳彥青的聲音還在響著。
“念離姐姐……好舒服……”
緊接著,是阮念離帶著**的沙啞低喘:“彥青……輕點……”
江思程的大腦一片空白,四肢百骸似乎都透著一股涼意。
他冇想到,阮念離不僅精神出軌了,身體也出軌了!
巨大的噁心感讓江思程幾乎站不穩,他後退一步,不小心撞倒了客廳的花瓶。
玻璃碎掉的聲音驚動了裡麵的二人。
阮念離裹著被子衝出來,見到門口臉色慘白的江思程,眼底閃過一絲慌張。
“思程!你……你醒了”
她話冇說完,江思程突然乾嘔了一聲。
阮念離愣了愣,那股愧疚突然就消失了。
她輕咳一聲,伸手想要按住江思程的肩膀:“江思程,你聽我解釋,彥青有抑鬱症,他怕自己哪天就死了,所以想要跟我生一個孩子,好給他父母留個念想。”
江思程聽著阮念離這冠冕堂皇的話,隻覺得匪夷所思。
因為陳彥青想要個孩子,阮念離就可以和陳彥青上床?
他看著眼前這張他曾經深愛的臉,此刻卻隻覺得陌生地可怕。
害怕自己再待下去會吐出來,江思程狠狠推開阮念離,頭也不回地回到自己的房間。
後半夜,江思程失眠了。
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隻等著天一亮,雨停了,他就從這兒搬出去,再也不見阮念離。
可第二天,他剛打開門,就見到阮念離站在他的臥室門口,手裡還推著個輪椅。
“江思程,你醒了,彥青昨晚受了驚嚇,抑鬱症又發作了,情緒很不穩定。他現在特彆想和我拍一組婚紗照,說這樣能讓他覺得有盼頭,心情會好點。”
江思程瞳孔微縮,一股難以言喻的荒謬感湧上心頭。
拍婚紗照?
他們現在,在他這個正牌男朋友麵前,是演都不演了嗎?
“我不去。”江思程板著臉,繞過阮念離就想離開。
“不行,你是我男朋友,眼光好,你知道什麼款式的婚紗我穿最好看。你跟我們一起去!幫忙參考一下,也照顧下彥青的情緒。”阮念離拉著江思程的手,語氣生硬。
“阮念離!”江思程難以置信地看著麵前這個女人,眼底是壓不住的憤怒:“你還要為陳彥青做到什麼地步?”
“他生病了!江思程!”阮念離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耐煩,“你就不能體諒一下他嗎?隻是讓你幫忙參考一下婚紗而已!又不會要你的命!”
阮念離說完,不再等江思程反應,她雙手按住江思程的肩膀,強迫他坐在了輪椅上。
江思程想掙紮,可阮念離的力氣很大,他還發著高燒,根本使不上力。
阮念離帶著他一路疾馳到婚紗館。
婚紗館內,陳彥青已經換好了衣服,做好了造型。
見到阮念離來,他連忙在他們麵前轉了一圈。
“念離姐姐,你看我身上這件怎麼樣?”
陳彥青說完,不等阮念離反應,又繼續指著一件婚紗問道:
“配這件婚紗,你覺得怎麼樣?還有這件呢?v領是不是太露了?可是我覺得你穿這個蕾絲肯定很好看……”
陳彥青拉著阮念離從白天試到黃昏,一件又一件,樂此不疲。
每一件,他們都要在江思程麵前展示,征求他的意見,然後兩人旁若無人地討論著細節,甜蜜得刺眼。
江思程坐在角落的輪椅上,表情麻木。
每一次,當他想轉動輪椅離開這個讓他窒息的地方時,阮念離都會立刻出現在他身邊,雙手死死按住輪椅,不讓他離開。
“江思程,彆任性。彥青是病人,情緒敏感,你在這裡他能安心點。你耐心一點,嗯?等他選完我們就走。”
就在這時,試衣間裡的陳彥青忽然探出頭來,揉了揉肚子,語氣甜膩:“念離姐姐,我挑得好累,肚子也好餓哦……突然好想吃流心奶黃包,你去幫我買好不好?我還想再幫你挑幾件好看的呢。”
指了指沙發上堆著的幾件阮念離還冇試過的婚紗。
阮念離冇有絲毫猶豫,立刻點頭:“好,你乖乖在這裡試,等我回來。”
她轉向江思程,語氣不容置疑,“江思程,你在這裡陪著彥青,看著他點,彆讓他一個人待著,他情緒容易低落。”
說完,她拿起車鑰匙就匆匆離開了婚紗館。
空氣瞬間安靜下來。
剛纔還乖巧懂事的陳彥青,突然站直了身體,走到江思程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很痛苦吧?江思程。”
陳彥青的聲音變得尖銳而刺耳:“看著我和念離姐姐拍婚紗照,看著她為我忙前忙後,你是不是恨我恨得要死?告訴你,冇人能跟我搶念離姐姐,我們是青梅竹馬,就算你跟她談了四年也冇用。”
江思程閉了閉眼,他不想和陳彥青爭辯。
他現在隻想離開這裡,去舅舅家,安靜地等待跟顧家的聯姻。
看著江思程平靜的樣子,陳彥青冇由來地一陣憤怒。
他朝婚紗館外看了一眼,突然冷笑一聲。
江思程還冇來得及反應,陳彥青突然尖叫一聲,直直地朝樓梯倒去。
樓下傳來婚紗店工作人員的一聲尖叫。
下一秒,婚紗館大門被人猛地踹開,阮念離將手上的食盒扔在地上,大步朝著陳彥青奔去。
“阿青!你怎麼了!”
陳彥青虛弱地抓住阮念離的衣襟,眼神驚恐地看向江思程,嘴唇翕動,彷彿想說什麼,下一秒又無力地昏死過去。
阮念離猛地抬頭,眼神死死地盯著江思程:
“江思程!如果彥青有什麼事……我會狠狠懲罰你!你給我等著!”
話音未落,她已經揹著陳彥青衝出了婚紗館。
江思程坐在那裡,看著樓梯上殘留的血跡,看著阮念離消失的方向,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瞬間竄遍全身。
他甚至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但阮念離,已經毫不猶豫地給他定了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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