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途逆旅：命運的無儘交響 第6章 暗湧與抉擇
張莽捂著手腕，那股詭異的麻痹感如同附骨之疽，直到跑出兩條街巷，遠離了林羽的視線，才緩緩消退。他甩動著恢複知覺卻依舊有些酸軟的手臂，臉上驚疑未定，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燒的屈辱和怒火。
“莽哥，剛……剛才怎麼回事？”一個跟班小心翼翼地問道，臉上還帶著後怕。
“我他媽怎麼知道！”張莽煩躁地低吼一聲，眼神陰鷙地回頭望了一眼林羽離開的方向，“那小子有古怪！”
他仔細回想著剛才那一瞬間的接觸。不是被打的疼痛，也不是被推搡的力道，而是一種……他從未體驗過的、直接作用於筋骨血肉深處的冰冷與麻痹，彷彿有什麼東西鑽進了他的胳膊，瞬間剝奪了他的力量。
難道是……妖法？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連張莽自己都嚇了一跳。棲雲鎮民風淳樸，但也篤信鬼神精怪之說。林羽平日裡就愛看那些神神鬼鬼的閒書，行為也與眾不同，難道真被他修出了什麼邪門歪道？
不，不可能！張莽立刻否定了這個想法。林羽那小子瘦得跟竹竿似的，風一吹就能倒，怎麼可能是什麼高人？一定是用了什麼他不知道的陰損手段！也許是藏在書裡的針？或者抹了什麼古怪的藥粉？
對！一定是這樣！
張莽為自己的“發現”找到了合理的解釋，怒火更熾。被一個自己向來瞧不起的“書呆子”用陰招算計，這比堂堂正正打輸一架更讓他感到恥辱。
“這事兒沒完！”他咬牙切齒地對幾個跟班說道，“都給老子把嘴巴閉緊！今天的事，誰也不準說出去！”
他丟不起這個人。但同時，一個報複的念頭也在他心中瘋狂滋生。明著來不行，那小子有防備。得來暗的！他一定要找個機會，狠狠教訓林羽一頓，把今天的場子連本帶利地找回來！
……
林羽並不知道張莽內心的彎彎繞繞，但他能預感到麻煩並未結束。回到家中，他表麵上一切如常，內心卻充滿了警惕。
他將更多的時間投入到“觀星者基礎冥想法”的修煉中。白日的衝突讓他真切地感受到了自身力量的不足和控製的粗糙。那瞬間的能量宣泄，雖然擊退了張莽，卻也幾乎掏空了他連日來辛苦積累的微薄底蘊，心湖中央那暗金光點都似乎黯淡了幾分。
他不能再依賴這種本能式的爆發。他需要更精細的控製，更深厚的基礎。
夜晚，他的意念更加專注地沉入心湖，引導著那絲微不可察的秩序場共鳴，小心翼翼地滋養、壯大著體內迴圈的能量涓流。同時，他開始有意識地嘗試進行“能量控製”的練習。
這比單純的引導能量迴圈要困難得多。那絲能量微弱而靈動，如同難以捕捉的遊魚。他先是嘗試在指尖凝聚，失敗無數次後，才漸漸找到一點感覺，能讓指尖持續散發出微弱的涼意。接著，他嘗試控製這絲能量，去移動更輕的物體，比如一片羽毛，一顆最小的沙粒。
過程緩慢而枯燥，進展微乎其微。但他樂此不疲。每一次成功的移動，哪怕隻是讓羽毛輕微顫抖一下，都讓他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成就感。這是對自身力量的掌控，是邁向未知世界的第一步基石。
然而，就在他潛心修煉，試圖提升自保之力時，棲雲鎮的“異常”並未因他的收斂而停止，反而呈現出擴散和加劇的趨勢。
幾天後的一個清晨，鎮裡再次炸開了鍋。
起因是鎮北頭靠山腳的幾戶人家，他們院子裡的水井，一夜之間，井水變得異常甘冽清甜，甚至隱隱帶著一絲沁人心脾的涼意，喝下去後讓人精神一振，連一些陳年小毛病似乎都緩解了不少。更有甚者，有人聲稱看到井水在深夜時分，會泛出極其微弱的、如同星輝般的點點光芒。
與此同時，鎮上那幾家養了牲畜的人家也發現了怪事。不僅雞鴨下蛋更勤，連平日裡性情溫順的耕牛和黃狗，都顯得格外焦躁不安，尤其是入夜之後，常常對著鎮子東頭——也就是磨坊的方向——發處低沉的嗚咽或不安的嘶鳴。
這些變化不再是孤立的、可被忽視的個案。甘甜的井水直接關係到日常生活，牲畜的異常更是牽動了農家的神經。各種猜測和流言開始如同瘟疫般在鎮上傳開。
“肯定是山裡的靈泉眼通了！福氣啊！”
“福氣？我看是妖氣！你沒看那些牲口都衝著磨坊那邊叫？那地方邪門得很！”
“對對對！我也覺得磨坊那邊不對勁，前幾天我晚上路過，好像看到屋頂有光一閃而過！”
“該不會是……哄鬼了吧？”
“瞎說！我看啊，跟那流星雨脫不了乾係！天降異寶，就落在我們鎮子附近了！”
流言愈演愈烈，最終彙聚成了一個焦點——那座廢棄的磨坊，以及……經常獨自待在磨坊附近的林羽。
“林家那小子，不是總愛往磨坊跑嗎？還整天看些神仙誌怪的書……”
“是啊，他最近好像也變得有點不一樣了，前幾天我還看見張莽在他手裡吃了虧，捂著手腕跑的！”
“難道……他得了什麼機緣？或者……被什麼東西附身了？”
懷疑、好奇、恐懼、甚至是一絲不易察覺的嫉妒，種種目光開始有意無意地聚焦在林羽和他的家人身上。
林羽感受到了這種氛圍的變化。當他走在街上，那些竊竊私語會在他經過時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各種複雜的注視。他去雜貨鋪，李叔看他的眼神也帶著探究，結賬時欲言又止。甚至連母親也察覺到了異樣，憂心忡忡地問他是不是在外麵惹了什麼事。
壓力如同無形的巨石，壓在他的心頭。
他知道，根源在於“星核碎片”持續散發的、無法完全收斂的能量場。隨著他冥想修煉，自身與碎片的聯係加深，這種能量場似乎也在緩慢增強，對周圍環境的影響越來越明顯。他就像是一個行走的微弱輻射源，雖然自身無害，卻不可避免地擾動了棲雲鎮這潭靜水。
這天傍晚，他再次去了爺爺家。
他沒有提及張莽的事，也沒有直接說出“星核碎片”的秘密，隻是將鎮上最近的流言和眾人的猜疑，以及自己感受到的壓力，委婉地告訴了爺爺。
爺爺聽完，久久沒有說話。他隻是默默地抽著旱煙，渾濁的目光望著窗外漸漸沉落的夕陽，煙霧繚繞中，他的麵容顯得格外深邃。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良久，爺爺磕了磕煙袋鍋，緩緩說道，“堆出於岸，流必湍之。行高於人，眾必非之。”
林羽默默咀嚼著這句話。他明白爺爺的意思。當一個人表現出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特質時，必然會引來關注，甚至是排斥和攻擊。
“爺爺，我……”他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爺爺轉過頭，目光落在他身上，那目光彷彿能穿透他的身體，看到他心湖深處那點暗金光芒。
“孩子，”爺爺的聲音低沉而嚴肅，“棲雲鎮，太小了。它承載不了太大的秘密，也容不下太多不同的……人。”
林羽的心猛地一沉。
爺爺繼續說道：“井水甘甜，本是好事。牲畜通靈，亦非惡兆。但當這些異常都與某個人產生聯係時，好事也可能變成禍端。人心似水，民動如煙。現在隻是猜疑，若再有些什麼由頭，恐怕……”
後麵的話爺爺沒有說下去，但林羽已經明白了。恐怕，排擠、孤立，甚至是更嚴重的後果，都會接踵而至。他不能指望鎮上的每一個人都像爺爺這樣開明和理解。
“您是說……我該離開？”林羽的聲音有些乾澀。離開棲雲鎮，離開父母，離開這片他生活了十幾年的土地？這個念頭從未如此清晰而殘酷地擺在他麵前。
爺爺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你的心，還安於這片群山嗎？”
林羽沉默了。他的答案早已明確。自從那本《星宿野聞錄》在他心中種下嚮往的種子，自從那夜金色的流星違背常理地投入他的懷抱，他的心，就再也無法安於這方寸之地。
爺爺看著他的表情，已然知曉答案。他輕輕歎了口氣，眼中閃過一絲不捨與複雜，但更多的是一種決斷。
“雛鷹終要離巢，才能翱翔天際。”爺爺站起身，從床底的舊木箱裡，取出一個用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長條狀物件，鄭重地遞給林羽。
“這是一份簡陋的地圖，和我年輕時遊曆的一些筆記。外麵世界很大，也很危險。沿著東邊那條官道一直走，穿過黑風隘，大約半個月路程，有一座‘青岩城’，那裡比棲雲鎮繁華百倍，或許……有能讓你看清前路的地方，或者人。”
林羽接過油布包，感覺入手沉甸甸的，不僅僅是物體的重量，更是那份寄托與期望。
“記住，”爺爺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無論走到哪裡，遇到什麼，守住你的本心。力量無分善惡，關鍵在於持力之人。去吧，等你準備好了，就悄悄離開。你父母那裡……我會跟他們解釋。”
離開爺爺家時，夜色已深。林羽懷揣著那份沉甸甸的地圖，走在寂靜的街道上，心情前所未有的複雜。
有對未來的迷茫與恐懼，有對家人和故土的不捨，但更多的，是一種塵埃落定般的決然。
爺爺的話，戳破了他最後一絲僥幸。棲雲鎮的安寧，已經無法容納他了。留下，隻會給家人帶來麻煩，也讓自己陷入無儘的猜疑和可能的危險之中。
離開，是唯一的出路，也是他內心早已種下的夢想的必然走向。
他抬起頭，望向夜空。繁星點點，如同無數雙眼睛，靜靜地注視著他，注視著他這個即將踏上征程的、承載著星海秘密的少年。
暗湧已生，抉擇已定。
是時候，告彆這片養育他的土地，去擁抱那廣闊而未知的天地了。
他的旅程，即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