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過來 第第四十八夢 帶著深深的依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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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夢
帶著深深的依戀
夜風穿湖而過,
捲起浪濤,拍出“嘩啦嘩啦”聲。
閣樓中,兩道身影正襟端坐,
氣氛倒不至過度肅穆。
原清逸絲毫不在意外人的評判,斟酒道:“莫掌門俠肝義膽,
晚輩亦是敬佩,
因此纔會特意抽空前來靈州相敘。”
莫嘯晃了眼卸去力道的手指,
端起金樽飲了一口。
原清逸為人狂傲,
從不拿正眼示人。今日雖仍易容,但氣息明顯較之過往平和,
還自稱晚輩,
倒是放下了架子。
莫嘯暗自揣度著他的意圖,也未急著回話。
風中殘留著微弱的更聲,原清逸往外瞟了眼,繼續道:“莫掌門,
茲事體大,您也無須今日作答,我來拜訪不過是為了表現蒼龍穀的誠意。”
此言一出,莫嘯更覺有問題,他義正言辭道:“劍道門謹遵初代掌門囑咐,誓死效忠南澤,絕不對外人卑躬屈膝,若原穀主他日動手,
莫某亦當不吝奉陪。不過原穀主也該清楚,
劍道門天險,在江湖中又素有威望,若你強攻,
必會兩敗俱傷。”
莫嘯所言非虛,劍道門弟子遍佈南澤,若原清逸動手,門下弟子定會討伐歸順蒼龍穀的宗門。它們如今雖為蒼龍穀的附庸,但絕大部份宗門皆師承初代掌門意誌,若有機會重新自立門戶,斷不會因蒼龍穀幾載的恩好便忘記祖訓。
蒼龍穀雖高手眾多,亦難抵眾人。昔年蒼龍穀之所以能快速收歸各宗門,也是因原清逸武功高強,打得他們不得不服。而一旦他被牽製在劍道門,那其餘的宗門則有機可趁。
有關劍道門之事,原清逸在穀中時眾首領便討論過,他既然來,也已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自兩年前萬花山莊的屠殺後,他也收起了部分嗜殺心性,縱使殺人亦多為惡徒。收攏宗門也定會先以利相誘,萬不得已纔會動手。
見莫嘯口氣傲然,原清逸倒也算有耐心:“蒼龍穀與劍道門攜手乃兩全其美之事,南澤朝廷那邊蒼龍穀也會尋機解決,莫掌門大可不必擔心,況且劍道門歸順蒼龍穀並不妨礙你效忠朝廷,我絕不多加乾涉門中事宜。”
聽他侃侃而談,言辭不驕不躁,確如昔年所見的判若兩人。莫嘯壓了口茶,想到傳言中蒼龍穀多了名大小姐,便試探道:“原穀主,聽聞你此次攜親妹來靈州做客,想必穀主亦不會讓她見到生靈塗炭吧。”
靈州屬於劍道門的地盤,來往渡口皆有劍道門弟子悉心盤查,原清逸一行人雖輕車簡行,且易容,但莫嘯行走江湖多年,也總有辦法尋出蛛絲馬跡。
聞言,原清逸眸底一閃,麵上卻未顯:“莫掌門,時辰已不早,晚輩日後再來拜訪。”
不過是簡單的試探,莫嘯九得知原清逸當真帶了親妹出行,他在江湖中的傳聞可太多,其中最令人驚駭的莫過於弑兄戮父,眼下他似乎很在意這個妹妹。
“冷血之人,倒像有了軟肋,有意思,有意思……”莫嘯自顧笑了聲。
閣樓下,樹影在清輝中婆娑地晃著,拉拽著兩道修長的身影。
月狐笑嘻嘻道:“你今兒一口一個晚輩,若讓左護法聽了,想必鬍子都得翹上天。”
原清逸撣了撣袖袍:“劍道門與其他宗門不同,況且莫嘯也算南澤英豪,我也該以禮相待。”
“喲,是麼,這可不是你能說出的話啊!”
原清逸橫了他一眼:“有話不妨直說,拐彎抹角可並非你的風格。”
“溫文爾雅又哪是你的風格,”月狐牽出馬車打趣道:“你該清楚自己因何而變,此乃好事,不過”
“恩?”
“方纔莫掌門那話,不知是否另有深意。”
月狐自然是指莫嘯提長寧之事,他隱隱擔心,如今原清逸對她在乎得緊,萬一出了何事,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月上中天,原清逸滿腹心事地回到府邸,方落到院中就見右側的紗窗映出道模糊的影子。
他悄無聲息地靠近,立在門口注視著凝神的側顏。
靈州乃水城,攏夜泛舟,遙賞明月,聽采女吟曲皆極其特色。但長寧卻並未外出閒晃,反倒繼續伏案鑽研。
她本打算繼續將蛇血沿著銀針滲入體內,忖度後又覺不妥。明日就是自己的生辰,況且此行她也想陪陪原清逸。若出個什麼岔子,當是掃興,此事她回穀再試也行。
午後酣睡過頭,以致夜闌長寧也無絲毫睡意,而且她一旦攜卷就會全神貫注,倒是連原清逸立在門口也未留意。
絳紗繡球燈輕覆柔麵,在她眼瞼落下一團淺影,令少女看來格外溫柔,原清逸不由泛出一絲笑。
然,唇角卻在目光往下掃時頓住。
原清逸倏地飄到她跟前,捉起她的左胳膊,指尖從手腕劃至小紅點,眉心蹙成一團:“怎會如此多傷口!”
被猝不及防地一拉,長寧被迫立起,她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下意識地將雲袖往下拉,笑道:“無妨,隻是鍼灸,不疼。”
斑駁的小紅點如同紮在自己心上,原清逸扶她坐下,自己則傾身半蹲在她麵前。掌心輕覆在其手腕,平順地往下送力。
一股熱流經由手臂蔓延至肺腑,長寧凝視著他輕顫的濃睫,一根一根地化作花絮飛入心口。
素手輕撫上冰雪臉,語調柔似雪釀雲團:“哥哥。”
原清逸握著手腕往手肘滑去,如在撫摸一塊極品羊脂玉,他仰頭問詢:“恩,怎麼了?”
見到他,長寧本平穩的心又起波瀾。
從午後重逢時掩在麵紗下振翅欲飛的喜悅,至馬車內肆無忌憚地嗅聞,到因他忽然閃身帶來的低落,又及院中相見時的絲縷惱意,再到此時的柔軟。
長寧切實地體驗了何為喜怒無常,大拇指掃過挺拔的鼻梁,她低聲道:“我曾聽秦政笑雲禾翻臉比翻書還快,昔日不懂其意,而今方覺我亦如此。”
聞言,本就未紓解的眉頭又緊了兩分,原清逸將臉頰往她的掌心輕移,於喉嚨裡擠出乾啞的話:“此事是我不好,我不該丟下你。”
長寧不過是有所感歎罷了,哪裡是在怪責,她忙捧起冰雪臉:““哥哥,我並未與你置氣。你本就不喜人近,我卻一再想與你親昵。在穀中時我沉迷醫理,致使未習儀禮,不知分寸,遂令哥哥不喜,我是惱自己。”
原清逸覆在柔腕上的手往下壓,貼得無一絲縫隙。心間撲棱著飛魚,不斷濺出水花。解釋之詞,想要令她明白兄妹間分寸的話,倒是一個也蹦不出來。
他緊握著柔軟的胳膊,沉吟片刻道:“日後勿要再惱自己,我隻願你如春花爛漫,夏陽明媚,此生都隻做蒼龍穀幸福的大小姐。”
一股奇怪的酸澀湧至眼眶,長寧眨了眨眼,竭力壓下心口的熱流,輕輕撫摸著他的臉:“可我亦希望兄長一生順遂,平安無憂。”
“會的。”
長寧狡黠一笑:“那日後易容記得將雙眼也一併遮住,”說著便朝眼尾摸去。
原清逸微揚頭,任她細膩地觸碰,話出口含了幾分低啞:“若於擁擠的人潮中,你可能一眼辨彆哪雙眼屬於我?”
“自然,兄長的目光如極域冰川,我一眼便能識得。世間既高手眾多,亦有人耳目通達,是以該偽裝得更徹底。”
原清逸平素在外皆會斂去目中的鋒芒,倒因見她心急,加之不遠,遂未留意。
見她洞察秋毫,他亦甚欣賞,當即應了聲“好”。
大拇指有一搭冇一搭地刷著濃睫,長寧笑吟吟道:“縱使不靠眼睛我亦能認出兄長。”
用內力將胳膊遊走過後,原清逸也未急將她鬆開,仍蹲身仰望:“若日後我不用一夢清寧,你可能辨認?”“嗯,熏香隻浮於表麵,其下才藏著你的氣息,我聞過一次即能分辨,因此我初至雅閣才能準確無誤地尋到哥哥。”
原清逸溫和地笑了笑,心下卻仍疑惑,長寧毫無內力,又如何能輕易分辨他的氣息?連他這樣的高手,在沐浴後也聞不出自己的氣息有何特彆。
憶起昔年喝藥之事,莫非原霸天對她動了何手腳?
見他目光渙散,長寧輕揉微蹙的眉心:“兄長因何事走神?”
原清逸捉下她的手捏住,唇角牽起:“夜已深,先歇息吧。”
長寧也冇追問,跟著起身。
垂眸與仰視的目光相纏間,她朝溫熱的胸膛貼去,雙手穿過腰將他環住。
原清逸忽地身子一緊,此乃她第二回站立著擁抱自己,不如除夕夜的急切,而是帶著深深的依戀。
月夜本就靜謐,當下更是鴉雀無聲。
原清逸緩緩地擡起手,待觸及柔軟的背部時輕輕用力,以不讓她窒息的力度,將其困在懷中,垂頭,唇落於青絲之上。
此刻她整個人都貼在身前,完全屬於自己。
長寧感受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喜悅,平靜的喜悅。她將臉在他胸前蹭了蹭,深深地呼吸著帶有藥香的一夢清寧,其間夾雜著清甜的麝香。
抱著抱著原清逸竟捨不得將她鬆開,沉默了好一會才道:“明日一早就得出遠門,可會覺舟車勞頓?”
靈州背靠澤江,地處兩澤交界,四周層嵐疊障,密林無數,山間有瘴氣,若尋常人不慎誤入,恐難尋得出路。
眾山中隱藏著一座道觀,人煙罕至。昔年長寧的生母曾在道觀住過些時日,原霸天也是在此同她相遇。而先前沈傲霜也在觀中被救回一命,是以年年皆會派人往觀中送去財物。
長寧出門前得知了此事,又恰逢生母祭日,她也想於故居拜謁。
靠在原清逸溫熱的胸膛上,她的眼皮漸漸往下沉:“怎會,我早該去看看,能與兄長一道前往,再好不過了。”
他平日裡要麼練功,要麼處理要事,但明兒他整日都將陪著自己。
長寧認為他們的關係已愈發親近,或許她可以找機會勸說。
此外,她還想做更多親密之事,她想……
清輝穿窗而入,和著絳紗繡球燈的光焰,於雲母花鳥屏上投出一對依偎的剪影。
怕自己忍不住嗜血之慾,原清逸在相擁時特意斂去了鼻息,雖嗅不到甜香,擁抱卻令他無比閒適,他已許久不曾體會過這種全身心的安寧。
察覺到她均勻的呼吸,原清逸將人抱至塌上。他輕撫粉麵,嘴角噙笑,有關兄妹間不該過度親昵之事早被拋諸九霄雲外,他靜靜地凝視,低軟聲自唇間溢位:“寧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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