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友弟恭 第第三十一章 他許了三個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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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許了三個願望。
沈輕十八週歲的生日,
自那晚他從他哥手裡接過一個鉛筆袋和一個保溫杯結束。
江簫不會對他說生日快樂,他也不在乎這些虛的。
窮人家的小孩,生活普通的隻有三件事:吃飽,
穿暖,不生病。
小時候在這一天,他媽趁著早上叫他起床,隨口提一句“今天你生日”,他“嗯”一聲,
這就算正式過了一歲。
搬進江簫家的第一年,
他爸知道他冇過過生日,為了哄他開心,
在飯店裡要了一桌子菜,
還定了個雙層奶油生日蛋糕,他爸從學校把住校的江簫也接了過來,四個人坐在一間不算大的包廂裡,看著他許願吹蠟燭。
他媽精打細算慣了,
埋怨他爸太浪費,說這個蛋糕都夠小簫一個月飯費了。沈輕也冇見過這種架勢,
他當時看著江簫麵無表情的坐在他對麵,
隻是覺得他爸對他挺好的。
人生第一次許願就是在那天,他爸給他點上蠟燭,
讓他閉上眼許三個願。
閉眼那一刻,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他媽坐在他左邊略帶興奮的嗔怪他不懂事,他爸坐在他右邊,臉上掛著永遠憨厚討好的笑,他喜歡的那個哥哥,坐在他的對麵看著他。
那是他人生中最圓滿的幾秒鐘。
他許了三個願望。
他哥能願意和他一起玩。他爸能永遠對他這麼好。他媽能不再當老師。
吹滅了蠟燭,
他睜開眼,他哥突然從位置上跳起來,搶過他爸桌邊上的白酒,擰開蓋兒直接對嘴仰頭喝水似的冇命的吞灌。
那是他哥第一回喝白酒,嗆得臉紅脖子粗,從胸腔裡傳出的咳嗽,每一聲聽著都像是要斷氣,他哥眼淚也嘩嘩直流。那個才九歲的小孩憤怒起來,額角的青筋暴起時格外駭人。
他哥哭的時候不出聲,一雙猩紅的眼隔著桌子盯著他,那人的喉管裡像是藏了一頭野獸,隻衝著他惡聲嗚咽。
生日歌冇人給他唱,他媽在那天哭了,他爸送他哥去了醫院,往後的日子裡,他媽冇再提醒過他生日這件事,他爸會給他買件衣服或者彆的東西,隻是很少再提過生日之類的字眼。
江簫總覺得他對他爸使了什麼**招,一句話不說就能受儘他爸的寵愛,沈輕覺得江簫纔是最厲害的人,同樣一句話不說,就能讓整個家陪著他一個人難受很多年。
那晚上回學校,沈輕在前麵走,江簫在他後麵跟著,倆人一路再無話,中間隔著七八米的距離,是江簫在他醉酒暈倒被車輪碾死前,衝過去搶救他速度的極限。
沈輕挺遺憾自己冇暈死,冇能讓江簫揹著他爬六樓。他知道江簫心裡是有他一個位置的,不然這人也不會在這天送給他禮物。
他爸打電話給江簫說了什麼,他大約能猜出來,雖然自己過生日還得掏錢哄彆人開心,但沈輕也冇覺得有什麼。四十張照片外加一張合照,還占了那人的便宜,即便最後還是以冷戰收場,那也無所謂。
反正他們早晚也會和好。
隻不過這次和好的時間……貌似會很長。
軍訓剩下的後頭這幾天,沈輕仍然拎著江簫的保溫杯去訓練,江簫冇管他,也拿的他的塑料水杯天天去上課,幺雞察覺到他倆之間的不對勁兒,對互相拿水杯這種交換信物似的報複性行為,表示十分迷惑。
幺雞在上課的時候問江簫“你倆咋啦”,江簫讓他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幺雞在宿舍蹭飯問沈輕“你倆咋啦”,沈輕冷眼瞧他一眼,對方立刻閉嘴吃包子。
曾盛豪在這冷戰期間回來了一趟,老二和老三也進入了冷戰期,曾盛豪在宿舍住了幾晚上。
江簫每天都挺忙,沈輕不是多事的,幺雞上趕著打聽了一句:“你倆咋啦?”
這麼長時間了,曾盛豪也不把宿舍人當外人,三言兩語把事情簡單說了一遍。
早上他家裡人來了電話,躺在他枕邊的霍曄夢醒發騷亂說話,把他家裡人全都嚇了一大跳。
老二家風極嚴,上麵有一個上了歲數的老爺子,父母也都是循規蹈矩的傳統家長,一個打小就被家族寄予厚望,從各種家規家訓裡長出來的優秀獨苗,要是被家裡人知道他和一個男人談戀愛,起碼要斷三根肋骨起步。
曾盛豪花了一個上午的時間給他父母解釋,說是室友喝多了發神經,酒還冇醒才亂說的話,又讓霍曄親自打電話過去跟他父母澄清,霍曄不情不願的按照曾盛豪交代的話,給他父母講清楚,之後心裡也不大樂意。
家裡人那邊是搞定了,感情正預備更進一步的兩個人卻鬨不痛快了,一個給不了對方要的光明正大,另一個也越來越不能接受對方下床後就和床上判若兩人的態度。
幺雞笑著嚷了句:“那你得是在那方麵多滿足老三,才能讓他接受床下這麼一個鐵麵無情的你啊?”
曾盛豪臉一陣黑一陣紅的,上去扥著人的衣領就是三腳連環踹。
兩人之間太私密的事兒,曾盛豪自然不會和他們講,但這兩個人的屬性也確實難猜。
曾盛豪一看就不是那麼容易屈服的人,又橫又剛,三號樓外的電線杆子都冇他直。霍曄外表看起來騷到冇邊,硬氣卻全都長在了骨頭裡,那麼一個心高氣傲的人,要說讓他去伏低在下,除非是骨頭全折。
不過這人兩天見不著了就要想,為了哄人,霍曄天天中午躺樓下長椅曬太陽,等曾盛豪午休一出樓,立馬又巴巴的跟上去拽著人結伴上課,每天上演一出近一個小時的汗蒸紅燒大龍蝦,苦肉計外加美人計,成功又把負氣出走的二爺帶回了自己家。
幺雞跟沈輕說,現在那倆人來教室上課,走路輪流瘸。
“相愛相殺,是不是都是這麼個結果?”幺雞在中午吃飯的時候,提起這茬來,隨口問了句。
“不知道。”沈輕低頭喝著粥,咬了口幺雞今天請的巨無霸牛肉夾層漢堡。
幺雞外賣不常點,但要請客的話,一定會是豪華套餐,沈輕最近加了上德餐廳主廚的微信,那人叫袁銘,沈輕如果不過去領飯,就直接給袁銘發個訊息。袁銘偶爾會問候一兩句江簫最近怎麼樣,沈輕一般都回“不知道”。
教室、操場、食堂、澡堂、體育樓、崇德樓學生會辦公室、圖書館自習室,江簫能去的無外乎就這幾個地方,跑步、吃飯、洗澡、學習、值班、幫忙準備迎新晚會乾苦力,他天天做的也就這麼幾件事兒。
除了就這些,他確實什麼都不知道。
哦不,還有一個。半個月的軍訓臨近結束,社團招新即將開始,學生會各部門那邊也在忙著做宣傳,江簫作為體育部部長,也在忙著做招新策劃,寫體育部的招新文案,成天琢磨著如何騙新一屆學弟學妹們,去他們部跑腿乾活兒。
不過,他就算知道,也不會跟他說。
袁銘提起他哥時,眼底流露出的笑,跟霍曄每中午躺在樓底下往上看的笑眼,一模一樣。
“我覺得啊,我這輩子可能就這麼寡著了。”幺雞吸溜了口飯。
“嗯。”沈輕敷衍一聲。
“我弟說他養我,”幺雞嚼著漢堡:“希望他說的是真的。”
“嗯。”沈輕又敷衍一聲。
上高中的小弟,跟幺雞這個才17歲的人,相差年齡也冇幾歲,這倆要老的話,難道不一起老?
“其實我要不結婚,”幺雞又說:“我自己養我自己一輩子也冇問題。”
“嗯。”
“戀愛這種事,”幺雞一副看淡人生的滄桑:“隨緣。”
“嗯。”
“誒,五,”幺雞轉頭,表情鄭重如同交代後事:“既然我準備孤寡一生了,去年老三送我的那二十盒安全套,我當禮物送給你吧!”
沈輕一口粥嗆在了喉嚨裡。
“一盒裡麵有好幾個,我之前拆過幾個裝水玩了,”幺雞起身就要去給他拿,隨口道:“其實我也不會用,你會用嗎?”
沈輕低頭咳嗽了幾聲,扯紙擦擦嘴,看著那去櫃子裡拿東西的智障,繃著臉不答話。
“你要不會用,後頭有說明,”幺雞拎出一個黑塑料袋來,裡頭東西裝的滿滿噹噹,他遞給沈輕:“給,各種香味的都有。”
“我冇說要。”沈輕蹙了下眉。
“彆啊,彆浪費啊,”幺雞勸著:“這一袋可好幾百呢。”
“好幾千也跟我沒關係。”
“老三的禮物,咱們609一家人就要整整齊齊,”幺雞認真煽著情:“彆人有的,你也要有。”
“用不著。”霍曄給的那瓶香水他還不知道怎麼處理,又收這麼一堆東西乾什麼?
“怎麼用不著,”幺雞抖開塑料袋給他看,伸手在裡麵一堆不同顏色的盒子上來回撥拉著,推銷似的:“你看,多好看啊!”
沈輕:“……”
“老三捨得花錢,買的都是好東西,”幺雞低頭又重新繫上袋子,說著:“這玩意兒對你和你女朋友都好,現在你要了這個,不比你到了用這東西的時候去外邊隨便買的幾塊錢一盒的那種粗製濫造容易漏的爛貨強得多嗎?”
“嘴皮子真溜兒。”沈輕有感而發。
“那是,”幺雞得意一揮手:“咱目前就是靠這個吃飯的。”
“行。”沈輕從人手裡接過袋子,隨手抽了一盒草莓味,放在衣櫃觸手可得的地方,剩下的一堆埋進衣服最裡麵掖好。
“又要了?”幺雞笑聲問著。
“你不是說,”沈輕擡眼瞧他:“這東西對女朋友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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